五一前,子真就邀约去他家参加一个派对,并嘱届时邀保田、礼平一道来她家坐坐。
昨晚,我带着礼平应邀赴约,保田因临时被友人拉到外地游逛去了,而未能践行。子真作为在台湾长大,后又赴美国念书好些年的女子,与大陆的女子相较,多了许多质扑、娴雅与涵养,他的夫君虽为上海人,但十岁便随父亲去了美国,直到在美国读完电影专业的大学课程返回国内,亦没沾上大陆男人身上的那些常见的毛病。
我事先就知今晚被邀者中还有子真的朋友莫文蔚,导演陈大明,出生加拿大且在为好莱坞选角的宝平,这几位中除莫文蔚我不熟,均是我的熟人与朋友,大明与我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就在北京最早的一家酒吧“电脑洗车酒吧”认识,那时他从北京电影学院念完了表演专业赴美国留学,陪着美国导演奥利─弗斯通回京申报一个关于毛泽东的电影题材,自然,那次他们无功而返。九十年代后期大明彻底搬回了北京,一直在折腾电影,据我所知导演了两部制作不大的电影,这一段又准备开机拍新片了,据他说,新片中的男主角为刘德华,女主角可能为巩俐,听上去规模颇大。宝平是上次去子真家认识的,她的身份是好莱坞的演员导演。
我和礼平很早就到了,在子真家的楼下转着圈,观赏着院中的风景,她们公寓楼群下的风景甚好,正是逢春的时节,花团锦簇,一片迷人的绿意,亦有小桥流水在其中流淌。我与礼平一边走着,一边讨论着政治与哲学,还有历史,我一直在与他争辩各种观点。
后在路上遇见了归家的子真,便去了她家,宝平与大明随后赶来了,还没等子真开口介绍,大明开门见山地说,王斌与我是老朋友了,他是一个很有思想和才华的人,我了解他,他就不用介绍了。我则向他们介绍了礼平,结果大明一怔:《晚霞消失的时候》?当年我看过这本小说,他有些激动。这让我想起了他是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当然对《晚霞》并不陌生。
莫文蔚被堵在路上了,来电表示抱歉,子真说我们先吃吧,她是我朋友没关系的。我当即表示反对,子真又说莫文蔚最新的那张专辑入围了一个什么重要奖项,我说放进盘里让我听听。
结果我一听就激动了───唱的是一些老歌,比如《在那遥远的地方》等等,还有一些我们在文革时耳熟能详的歌曲,如《打起鼓唱起歌》,只是唱法有了改进的,揉进了现代的音乐节奏。我一边听一边扭动身子,似乎忘了腰部的拙涩,歌声让我忆起了往昔,岁月之泉骤然从天而降,把我带回了昨天。
莫文蔚到了楼下,没找到楼号,子真说带孩子去接,我说正好我下去抽支烟,我的烟瘾又犯了,这屋里的人都不吸烟,我只能出去抽了。
与子真母子一道溜溜达达奔了小门,见停了一辆车,子真上去招呼,车门开了,钻出了一个瘦瘦的女孩,着装朴实,熟脸得在我的眼前一晃。子真介绍了我,并说我刚才在听她的歌,莫文蔚当即像一邻家女孩似地抿嘴乐了,我告她这张专辑上的歌均是我之所好,她笑说,对不起我没带CD来,下次我一定送你一张。
宴席丰盛,子真说是她的夫君迪龙昨天就准备上的,还不让她插手,我们吃得津津有味,迪龙的手艺我早有领教,尤其他的煲的汤,堪称一流,他做得一手的好菜,让人惊叹。
席间不知怎么就聊起了文革,最初是小范围的聊───礼平与大明,加上我,后来又一桌人听礼平说起文革,这时我才知大明平时唤宝平就叫 “红卫兵”,我说宝平这下你完了,你遇上了真正的老红卫兵呢,我指着礼平说。礼平呵呵乐着。一九六六年的红卫兵往事让她们听得目瞪口呆,我嚷嚷着说到时看我的小说吧,说的就是那些往事。莫文蔚一直瞪大了眼听着,显得颇为安静,一点不像见过大世面的人,倒像一不爱出门的宅女,眼神中透出一份天真,这让我有些出乎意料。
饭后礼平找莫文蔚签名,说他的女儿是莫文蔚的粉丝,莫文蔚满口答应了,礼平开始激动。子真当即找来了她自藏的一张莫文蔚的专辑,更让礼平激动不已,礼平还问莫文蔚是否与一位大嘴的台湾名人熟?我在一旁掩嘴笑,因为我知道礼平在打探什么。莫文蔚娴静地回答说见过一面,也不熟,但知他喜欢她的歌。我笑说你来之前礼平告我在电视上见此人大谈与你如何之熟,说你还专门送了一张签名裸照与他,有这事吗?礼平嘿嘿乐着陈述了一遍在电视见那人的讲述过程,莫文蔚大惊:哪有!她说,我只是签名送了他一张我专辑的海报给他哟,我知道他很欣赏我,说我什么“性感”。我大笑了,我对礼平乐着说,这种傻逼的话你也信?你也太幼稚了。礼平亦乐,说听那人拿出照片说:她也喜欢我这个老头子哟!现在证实了,这是假的,他叨叨了几声。我说那人的话有几句真的?你还真信!
大明说莫文蔚在电影《杜拉拉》里的表演普遍反应演得最好,我说我亦听说了,莫文蔚略带羞涩地听着,一直在笑,没吱声。我扭脸对她说,既然大家都说你会演戏,你不妨拿出百分之四十的精力投入电影吧。她还是笑。大明问,你喜欢演戏吗?她说:唱歌演戏我都喜欢。
莫文蔚与大明先走了,走前,大明说:王斌,到时你来我的电影里客串一下吧。我说那有一个条件,在我出镜的那一刻,戏的重点必须在我身上。他笑着点头说,我是认真的,又说了那个镜头的内容,我做出了一个夸张的动作,问,是这个意思吗,适度夸张,是你电影的风格?他笑说确实是适度夸张。
现在屋里安静多了,礼平开始对大家讲起了屈原,这是他向我们尊敬的总书记胡耀邦的儿子胡德平说过的内容,子真听了兴奋。原来屈原来是这么回事呀,她惊呼了一声,我们在台湾没怎么学过这些知识耶!宝平瞪大了一双迷蒙的眼睛,用半生不熟的国语问:他是谁?子真说你吃过棕子吗?吃了呀,她回说,目光仍是朦胧不解,子真开始用英语向她解释端午节与屈原的关系。
礼平背诵起了《离骚》的前四句诗,然后一一解释,大家兴致勃勃地听着,礼平亦激动不已,一直讲到《九歌》时,他说,过去的人都将《九歌》排序在《离骚》之后,这是不对的,因为《九歌》的情绪是欢乐,颂神之歌,而《离骚》是悲愤,屈原不可是在悲愤之后是欢乐,应当倒过来。我打断了他说,以我浅陋之见,这是可能的,这说明屈原经由最初的悲恸忧戚之后,达到了精神上的升华与超然,他解脱了,事后的投河自尽说明了这一解脱,他的欢乐颂《九歌》便是这一明证,他不再陷入过去纠缠他的世俗的情绪中了,他在用欢乐颂为自己明志,同时我指出,从你礼平对《离骚》的解读中,我突然觉得屈原可以与耶酥的神迹作一比较,同为为世人担当痛苦,同为替天行道,承受着人间莫大的屈辱,只是屈原个性上的孤傲让他走上了独行的孤旅,而耶酥基督则以其博大的悲悯之心,与芸芸众生融为一体,体恤民众的疾苦,所以成就了他作为一个神的伟大,并衍生为了一宗教的精神与思想,屈原没有走向这一路径,这是他的个性决定的,现在看来很遗憾,中国本该从屈原之始诞生一种纯正的宗教情感的。
大家听了都表示认同,礼平亦点头称是。我又说到《九歌》,我说它听上去似乎是不可解的,礼平兴奋地大叫:王斌,你以你的艺术敏感说到问题的本质了,你听我说《九歌》中的《国殇》,它歌颂的是一群在战场上欲血奋战,血染沙场的战士,但都充满了欢乐…………我大叫礼平──我不管不顾地截断他的话──你不必再说了,我终于明白屈原为什么要作《九歌》了,他是在歌颂死亡,他已然坦然地面对他渴望的死亡了,那些《九歌》中出现的神灵,是他为自己死亡之舞预备的酒筵之贵客,亦是他在天堂上渴望见到的知己,他歌颂他,亦是让自己的灵魂获得超升,《九歌》是他慨然走向死亡的欢乐颂,只有如何之解,才能让我们真正的理解中国历史上诞生的这一伟人之思想与精神的至高境界──死亡不再是痛苦,不是绝望,更不是恐惧,它是一个人精神走向至高处的升华,它是欢乐的终极之境。
大家听了后都看着我,觉得颇有些道理,礼平沉吟了一下说,从你的思路上也能说得通,我有另一解,你们听听,他又开始背诵《九歌》的诗句,然后诸条解释九歌中的那九个神在他看来都是谁?我听了不以为难,窃以为将《九歌》中的某个诗句的指涉之意牵强附会于某个人物,或某种意象,终不为一个伟大人物的精神归宿,我仍认为我的解释是对的,这才符合我心目中的屈原。
我们聊到了凌晨近一点,才散去,大家都很高兴,又约着下次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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