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会馆原木装饰

会馆外

 

走马濑农场

                       府城台南

         ——台湾纪行之四

         陈应松

    台南称为府城，是南部嘉南平原上最大的城市。但也发现与高雄相连了。高雄与台南一样，县市合并，那个陈菊与杨秋兴选大高雄的竞选广告竟打到台南郊区来了。

    我们到台南的第一站是台南县的走马濑农场。这可是新农村的一个典范。当然是非社会主义的。我们于傍晚抵达，住农场兰溪会馆。该农场是台南县农会经营的农业区。接待方是想让我们作家们看看台湾的农村。

    没想到这么好。好到令人发指。首先，这个会馆不是乡村级的，城市也赶不上。它带有乡村气息，但五星级饭店也没它这么有特点和豪华。豪华不是浮华，是自然气息中的高贵。楼房的设计造型是一流的，主楼用的是大大小小的石柱，里面又主要是木头。大厅里全是蝴蝶兰，香味扑鼻。盛兰的器皿也很艺术，各种各样的。每一个走廊都是这种花。大厅的装饰有些是巨大桧木剖开后的自然形态，像虎啸样的，对开，如二虎。还有一个是巨木未作修饰剖开后的大条案，有几十米长，上面也是放的花，纯粹装饰。许多木椅也是大木，但很精致，除靠背按原木的原始模样外。吊顶也是木条，吊得很别致，灯也是。大厅里有许多农场自产自销的产品，包装很时尚，还有农场的广告衫（本人买了一件）。这里竟然也是常举行婚礼和寿宴的地方，据说很俏。我们到时，正在举行一场婚礼，与大陆不同的是，进门的桌子上摆放着几个大相册，全是新郎新娘的合影，有留言簿，全是祝福的话。即便是乡村的婚礼，也非常雅致。话说回来，台湾哪有城乡之分？没有人打牌抽烟的，没有烟雾腾腾，婚礼现场热闹而文明。也是桌席，也是红包，却没有恶搞的，起哄的。

    资料上说，农场在300多年前是西拉雅平埔族部落之一，现在则是玉山国家公园及南横风景线所圈成的观光发展核心，是台南农会重点扶持的南台湾最完善的度假（台湾写成渡假）和会议中心，近年更导入农业旅游、农业体验、产业节庆、观光酒庄等项目。农场占地120公顷，有40公顷为新西兰风情牧场，全台湾最大。原来如此，难怪车多人多的，旅游的人不少，但没有大陆人，这不属于大陆客人的线路。农场空气清新，干净整洁，精心修葺，道路刷黑，建筑精致，有花坛，有人工飞瀑。房间里装修也是一流，豪华不俗。晚在农场草原餐厅，吃到农场肉鸡盘、清蒸海鱼、莲子炖香肚、溪虾海鲜卷、农场野菜盘、四宝炖清汤。我们要了辣椒酱，吃得很舒服。

    早起逛了一下农场，牛声哞哞，百鸟叽叽。空气里有植物的芬芳。所谓走马濑，是此地有条曾文溪，溪水暴涨时，如万马奔腾，故为走马濑。濑是水急的意思。农场里有一土地庙，香火很旺，供奉池府王爷、王母娘娘。庙门前有一联曰：马鸣溪谷启开世外桃源，农茂草茵一派毓秀钟灵。我们坐农场观光车绕农场一圈，看到路旁有“周妈妈加工直卖店”，有免费喝茶处，有草场、滑草场、蜂蜜直卖（里面有许多蜂箱，蜜蜂飞舞）。还有推牧草球的、射箭的游乐场地。有一个农业馆，里面有标本馆，主要是蝴蝶。有放牧区、有本土草药馆，有各种动物家禽养殖区，主要是供人观赏的。如台湾山羊、猕猴、驼鸟、山鸡、土鸡、鸭、奶牛（可动手挤牛奶）。这里也有步道，绿树成荫，已有20多年，与农场同龄。树与花间植，为龙柏和大王仙丹花。很深处走，还有民宿区，就是一般游客所住——在台湾许多景点都有民宿二字，主要是私人住家房改成的小旅店。牧场另一边还有一片草原别墅，欧式风格，巧如梦幻，十分大气。

    怎么说这个乡村观光？怎么说这里的农村？我已不想说，咱这边可要加油。咱三农问题还是很严重的问题。新农村建设好像还很遥远。

 

    台南市的台南，是台湾最早开发的地方。明代叫安平，后来倭寇骚扰，明朝派兵驱倭。但倭寇打走后等你退兵他又来了，真是觊觎了咱这块宝地几百年。后被荷兰人占领，汉人从大陆来，成了汉奴，吃不饱肚子，一个叫郭怀仪的带领汉人造反，但牺牲了。荷兰人发现这里有大量资源，每年赚回的钱相当于2万吨黄金。台湾真是块肥肉。清政府不知？还是信息闭塞？日本人要（当然是刀架在脖子上要的），竟说这里是化外荒岛，拱手送给了人家。清朝有许多混蛋；凡一个朝代快灭时，腐败盛行时，就会有软弱无力的混蛋。资料上说，300多年前荷兰人在安平区建造了普罗民遮城（赤嵌城前身）。台南最初是西拉雅平埔族的游猎之地，也因汉人的到来，是全台湾的政治、文化、海防和贸易中心，因此历来叫府城。大陆来的一般都是从这里登岸。清朝时，这里是台湾最大的城市。

    我们先去“台湾文学馆”。此馆是关于台湾文学的一个向大众传播介绍的地方，不是为专家学者的。让文学成为大众都知晓和参与的事情，宣传作家，是此馆的特色。它的建筑是1916年建成的日据时代台南州厅。1997年进行修复整建，将文学、文化、建筑与历史具体结合，使之“古迹新用”。此馆记录文学的发展，典藏及展示从早期原住民、荷兰、明郑、清领、日据、战后以来，台湾文学的内涵，让民众对台湾文学有一个明晰的认知。馆内还设有文学图书室、儿童文学书房、文学体验室等空间。文学馆墙外的围墙上，有作家们作品的片断。杨逵有一句话：我天天写诗，现在是用锄头写在大地上。文学馆内读书的人很多，这就不是一般的参观了，是实用的一个公众活动场所。馆内很有创意，比方有个文字河，投影在地上，文字流动，形成一种寓意。再是铅字墙，一边是过去排版的反的铅字，一边是印过后的文字，是钟肇政的文章片断，其中有两句话印象强烈：台湾文学是血泪的文学，挣扎的文学。再就是关于台湾牛的一些诗，牛代表台湾开发，也是台湾人的形象。这些歌颂牛的诗投影组成牛形，电脑制作，很是新颖，让观众亲近。

    再一个展室是多元交响，族群共荣。里面是一些母子、父子的木雕。每个雕塑下是一个喇叭，俯下身贴近耳就能听见里面播放的催眠曲。如布农族哄睡歌、邹族哄睡歌，鲁凯族、达悟族、噶玛兰族等的摇篮曲，无伴奏的，原声的。创意真好。

    有一个馆是各个时期台湾作家的作品。代表作都展示在墙上。一首诗是郑炯明的，《给独裁者》：你可以把我的舌头割断/让我变成一个哑巴/永远不能批评/你可以把我的眼睛挖出/让我变成一个瞎子/看不到一切腐败的东西/你可以把我的双手碾碎/让它永不能握笔/写不出真挚和爱的诗篇/你可以把我监禁再监禁/甚至把我的脑袋砍下/而你仍不能赢得胜利/在历史严厉的裁判下/你的愤怒只是/寒风中的一个喷嚏而已。

    这首诗很响亮。

    有一个展厅里，竟看到有许多县的厚厚的文学发展史，这是大陆没有的。有彰化县、澎湖县的。我们大陆的文学只在县志中占一章，没有专志。

    有一个赖和厅。赖和是台湾新文学之父。上世纪初，他在厦门行医，接触了大陆新文学运动，回台后推广新文学。杨逵是他提携且为他取了笔名。杨原名为杨贵。

    有一个展厅有许多作家手迹，如张爱玲、郁达夫的。

    文学馆很大，举办许多文学活动、演讲、研讨会、美术展、书票展等。我还看了一些美术教室。

    这个馆让我们大致了解了台湾文学的脉络，但我认为缺少与中国文学联系的资料。好像台湾文学是孤立存在的，不是中国文学的一部分。这大陆人无法接受。台南是绿营的大本营。CSB的家乡。

 

    去孔庙。台南孔庙至今已有300多年，是台湾第一座孔庙，也是郑成功时代到清末时台湾最高学府。有大匾“全台首学”。孔庙不小，一门外有满汉文“文武官员军民人等至此下马”碑。进去，有一棵巨大的榕树，挂有“老树病了”牌，正在进行科学治疗。这里有许多人在打太极拳、舞剑。左右有礼门、义路。大成殿里，有清朝各个皇帝题写的匾额，康熙、雍正、乾隆等都有，一直到蒋中正、蒋经国、严家淦，到LDH、CSB、马英九，匾太多了，重叠放置，特别是清朝皇帝们的——这么多皇帝看来还是管了台湾的，只是没来过，是不是怕死？海上当年毕竟险恶。但这是铁的证据，清朝有两百多年结结实实管理着台湾。中国文化牢牢地在这里扎根，且因没有经历大陆的文革，孔庙保存得这么好。每年9月28日孔子诞辰全台都会举行祭孔大典，而台南孔庙完全遁古礼，叫“释奠”，沿袭周朝礼仪，击鼓、开启仪门、迎神、上香、献礼、恭读祝文、送神、关闭仪门等。以雅乐和六佾舞来礼赞先师。典礼过后还有一仪式，拔智慧毛。即在祭祀牛身上拔毛，不合人道，民众抢夺秩序大乱，现改为以饼食取代。

    建筑循左学右庙规制，左学以明伦堂为主的建筑群（这在韩国孔庙见到的也一样，也叫明伦堂，连韩币上都有），右以大成殿为主。还有启圣祠、名宦祠、乡贤祠、文昌祠、土地祠、朱文公祠（朱熹）、六德斋、六行斋、献官斋、官厅、孝子祠、节孝祠等，建筑很多，还有各种祭祀礼仪的器物展览，让人大开眼界。

 

    赤嵌楼。这个楼是台湾最著名的古迹与精神的象征。因为郑成功就是在此与荷兰人谈判并受降的，院内有一组郑成功受降雕塑，郑成功气宇轩昂，大义凛然，然后赶走了荷兰人。赤嵌楼当地人称红毛楼和番子楼。福建人把水边的高地叫“嵌”。因为墙为红色，远看像一道水边的嵌，故名。赤嵌楼三层，高12米，楼内有郑成功塑像、画像、海战摧敌图、刘永福治军台湾图。文昌阁内展示的是台湾军事武力图和台湾十大建设模型等。楼下有9座巨大的满汉文御碑，碑文由乾隆皇帝亲撰。还有石马石炮等。赤嵌楼只是象征，不大，意义却大。也是台湾八景之一：赤嵌夕照。在台南，还有安平古堡、亿载金城、延平郡王祠、五妃庙等我们因时间就无法前往了。这都与郑成功有关，也都为台湾一级文物（全台19处，台南占7处）。

 

    重头戏是吃台南小吃。

    台南小吃的完全攻略中，有几百种，还有一种专门为美食家饕餮鬼准备的台南小吃二日游。吃遍台南其实是难的，怕要一年。最有名的有台南蚵卷、台南虾卷、台南担仔面（度小月的为最好），福记肉员，当然也有什么蚵仔煎、花枝羹的。还有台南肉包，也是很好吃，中餐之前就已尝过。

    我们中餐在“周氏虾卷”吃。该店三层楼，装修讲究，一楼有排长队买虾卷包的。楼里人山人海，但也有序。估计大陆人居多。店是50年老店，挂的照片马英九等大多台湾政治人物加上名星林志玲等都来吃过，看来名不虚传。接待我们的夏潮基金会也是想得很周到，一定要让我们吃到台南最好的小吃。这一顿的确大饱口福。

虾卷的肉馅是每公斤100尾的火烧虾，加上等猪肉、鱼浆、芹菜、葱等搅拌混合，外皮以猪腹膜（台称网西)包裹后，再裹上一层特制裹粉下锅油炸。火烧虾体型肥大，肉质鲜脆多汁。广告说，在周氏虾卷，可将台南小吃一网打尽，事实也差不多。吃了虾卷，每人又上了一碗台南担仔面，然后又是虾丸虱目鱼汤，这也是台南小吃中的招牌。再上粽子，是肉粽，口味不一。再来了一碗安平虱目鱼肚粥，那粥也很结实。又上了迷你棺材板、杏仁豆腐，已经撑得不行，最后有一碗奶酪刨冰。

    重点说说棺材板。台南小吃中最有意思的一个。它香酥好吃，口感独特。棺材板取升官发财之意。台湾许多工艺品就是干脆小棺材，看起来恐怖，寓意很勾人。这食品棺材板是将炸好的厚吐司面包挖空，放入炒香的面粉、洋葱、蘑菇、玉米、奶酪、鸡肉、墨鱼、豌豆及红萝卜做内馅即成。吃棺材板要先吃盖子，再吃内馅，最后吃掉外皮，这样才能升官发财。

    台南的城市感觉果然不同于台北，有古都之风，而且古风浓郁。让人仿佛跟进历史深处，有生命的重逢和回溯感。而且很亲切。它的运河蜿蜒，也是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