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纪事（10-3）：困身美墨边境

　　彭澎

　　那年刚到美国不久就遇到一个长假。由于我有穿越美国大陆的经验，又较早拥有美国驾照，所以我一号召，竟然有十来号人响应。最后组成了一个有九人的小分队，开着一部小车、一部SUV就从洛杉矶出发了，沿着10号州际高速公路直奔佛罗里达。

　　当然，我们是一边玩一边走的。在棕榈泉（Palm Springs）玩了半天，在菲尼克斯（凤凰城，Phoenix）住了一晚，穿越空旷无人的新墨西哥州，终于来到了得州。

　　这天，我们一早就起来了，因为我们已经来到得克萨斯州靠近墨西哥边境的位置，大家都很兴奋。而更兴奋的是，我向大家许诺，我们可以去墨西哥兜一圈回来！

　　清晨，我们驱车来到边境城市埃尔帕索（El Paso）。停好车，我们走到边境桥旁，看到两国人民来来往往，就忍不住问美国一侧桥头一位穿制服的人：我们有美国驾照，可不可以去墨西哥那边玩一玩再回来？那位制服男说：Why not?

　　得到肯定性答复后，在我率领下，我们九位男女一窝蜂不计后果地冲向墨西哥国内！

　　这是一座比美国土气一些、但很温和的小城市西达嘉瑞兹（Ciudad Juarez）。过境就进城了，我们在街上四处游荡，竟然碰上了节日游行！也不知是什么节日，但见满街是列队的中小学生巡游，甚是壮观！我们跟着拍了不少照片，又在街上吃了一点东西。中午时分，大家仍意犹未尽，但为了赶路，只好朝美国方向走去。

　　到了边境通关时，我们一看，分“美国公民”、“墨西哥公民”及“外国公民”三条通道。自然我们就老老实实地站到了“外国公民”道上去。这下可候了个正着，大家按我的说法拿着驾照通关，却被要求出示护照。当各位都把护照递上去时，美国移民局（这是在边境上最有权力的机关）官员立马皱起了眉头：原来我们护照上都是一次性进入美国的签证，但我们已经出了美国，现在要算再次进入美国。

　　移民局官员正在挠头时，没想到却碰上了我这条大鱼！

　　根据以往经验，我自以为可以用驾照一卡走遍美国。但在911事件之后，美国显然加强了安全防范，而这次我们是出境了！

　　官员看见我出示的是驾照，就问是否美国公民，我否认后，即要求我出示护照，我表示没有带在身上。回答是没有护照不准入境！

　　我的天啊！我是刚从美国国内出来游玩一下的哦！并没有打算离开美国的啊！

　　美国人把我带到一间屋里询问。回想起来，他们可能也没有料想到一个外国人竟然敢肆无忌惮地无照撞国境，而且是他们美利坚合众国的国门，这与美墨边境经常有的偷渡比起来显然更加严重。好一会，我才发现面对办公桌我坐的一排坐椅的扶手上都连接着手拷的。事后想，他们要是把我拷一下也算不为过。

　　官员开始一项一项向我问话，姓名、住址、在美国干什么等等。这一切都似曾相识，美国大片里经常可见！

　　随着我的回答，他在电脑上可能也查到了相应的情况。然后表示，我不带护照在身边是错误的，出了国境要再回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问哪怎么办呢，他说要请示上面，让我等待。

　　同行的其他人都在我的“掩护”下回到美国国内，只留下上海来的小蒋坚持要陪着我。午饭时间已经过了，仍然没有进展。我就去找官员，问肚子饿了怎么办。一位年纪较大的白人官员不太客气，说你可以回到墨西哥去吃饭。有没搞错？当然我是死也不敢往那个方向走的，就接着问最终结果会是怎样。那个官员说你只能回墨西哥。我一下子头都晕乎了，说在该国我无亲无故，身上又没有带太多的钱如何是好。官员就如我们常在电影里见到的那样耸耸肩，一副无能无力的样子。我当时暴怒地对他喝了两句，小蒋把我给劝开了。

　　这位官员说，要是我在你们中国旅行不带护照会是什么结果。我说原来我在美国旅行都是只看驾照的嘛，拿护照根本就没用；而且你们在电脑里也查到我是在美国居住的，只是来到边境地区，到墨西哥的边境城市顺道访问一下，并得到值勤官员同意的。他们又与值勤的人员联系，说找不到那人了，并表示那位值勤人员不是移民局官员，无权作出是否可以出入境的决定。我说谁知道他是什么官员，对于我来说都是穿制服的，是国家权力的象征；我是外国人，听你们穿制服人的话没有错啊！

　　结果是仍不得要领。在小蒋的陪同和安慰下，我们两位在移民局办公室里又枯坐了一两小时。最后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开始豁出去进行最后的抗争了。好在这时白人官员换班了，来了一位象是墨西哥裔的中年女官员。在得知我们仍没有吃午饭后，问我们愿不愿意吃他们的工作餐。

　　天啦，还用问？有得吃就行。于是，她从柜台下拿出两纸袋快餐，说是多出来的。

　　我和小蒋接过来一看，一个汉堡包、一杯酸奶、一个苹果，几乎就是麦当劳式的快餐。以前不知吃过多少回这种快餐，但好象没有哪一回吃得这样快！

　　吃完这顿免费的午餐，我又和小蒋一面闲聊，一面昏昏欲睡。

　　大约快黄昏了，天开始暗了，我觉得这样磨下去仍不是个办法。就开始了第二次拚死抗争了。那位女官员照旧对我“教育”一番，就拿出一份表格来要我签。我一看是美墨之间的多次往返证，就不由分说签了。官员说要交198美元，我也只好交了。

　　突然这个官员想起了什么，又把表格拿回去，写了一句Only Once（一次性）。这下我不干了。我说我付的198元是多次往返的签证费，你改为一次往返就不该收取这么多费用了。对方说经请示上面，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为好，只好用这种方式，但你又不能也不需要多次进出美墨边境，所以钱如数照交却只能写明一次性。这也是对你的特殊照顾。

　　小蒋在一旁也急了，说不必太较真，能回国就好。

　　就这样，折腾了大半天，我终于摆脱困境，从墨西哥回到美国国内。看来天下确实没有免费的午餐！

　　一见到各位同学，纷纷指责说出门应该带护照嘛，也有兴致勃勃地打听我们在移民局怎样度过的细节的。他们已经吃过晚饭，我和小蒋吃饭不久也没有心思再吃什么。天也已暗，离得州的圣安东尼奥还远，我们得赶路投宿了。于是驾车上路，一路大家默默无言。

　　但事似乎并没有结束。因为仍在边境地区，在一小哨卡，我们被拦住。一位美军大兵探进头来，要求我们把护照都拿出来检查。我只好又把驾照递了过去，但突然意识到应该主动递那份多次往返签证。想都想得到啦，大兵请我下去。

　　大兵把我带到路边一座小木屋里，让我在一条很长的原木条凳上坐下，然后就在电脑里查有关信息。看样子他早就知道有一个没带护照的家伙撞边境，因为他没有多问我什么，只问了姓名、地址、职业等基本情况后，就开始“教育”起来我了。

　　这位大兵估计20出头，但有一米九以上的高度，让我这位访问学者也不得不仰视，并有所担忧。因此，天色已十分黑暗，时间大略是九点到十点了，大家都急着赶路并都是初次横跨美国，更没有应对美国军警的经验，我这个“带头大哥”多少有些歉疚。于是对这个小楞头精表现出相当的敬意和诚恳，再三表示为自己的不慎报歉。

　　这位大兵看“训”得差不多了，口气也就缓和了，拿着我那份多次往返证，叫我以后多加注意，就放我走了。

　　大家看到我上车来，都松了口气。汽车开动，有人已经被折腾得要瞌睡了，也有人说你算是有经验的人，换个人恐怕给吓死了。我也已经被颠来覆去地搞得不想说话了，一晚默默无语，唯有得克萨斯州的夜空让我心变得宁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