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通胀更可怕的是通胀预期

■ 刘 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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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统计局最新公布的数据表明，5月份我国CPI同比上涨3.1%，PPI上涨7.1%，双双高于市场预测值。从官方数据本身来看，CPI已轻微超出央行隐性通胀目标值。不过，要说通胀已经来了恐怕还言之过早，充其量也只能算是“隐忧”而已。

其一，7.1%的PPI乍听上去有些吓人，但它主要反映工业品价格变化，对居民日常生活实际影响不大。CPI和PPI都是国际上通用的通胀指标，且两者之间理论上通常存在一个正向传导关系：PPI代表上中游工业品所承受的价格压力，CPI则反映下游消费品所承受的价格压力，PPI上涨引起CPI进一步提高看似合乎逻辑。但在我国，情况比较特殊，大量实证研究表明，PPI与CPI之间的相关性较差，PPI对于预测CPI走势并非一个很好的先行指标，通胀通常以观察CPI为主。

其二，测度CPI更有参考价值的是环比数据。单看同比指标，5月份CPI同比增幅明显高于4月份同比增幅，但这也容易理解：去年物价的低点是在6-7月份，与之对应，今年CPI增幅的高峰也应在6-7月份，而进入第三季度后，随着翘尾因素影响减弱，CPI增幅也会逐渐回落。相比之下，从5月份CPI相对4月份环比负增长0.1%来看，消费物价大体上仍是稳定的。

其三，从最近20年我国央行治理通胀的经验来看，除1993-1994年和2008年之外，通胀发生频率较低。即便是在2008年国际大宗商品价格上涨引发的全球大通胀中，我国也以较快速度擒住了通胀这只猛虎，甚至比美国更早实现物价水平的回归。当然，这一是因为我国在国际价格与国内价格之间、工业品价格和消费品价格之间筑有若干道防火墙，缓冲了外部通胀的输入；二是央行除公开市场操作、准备金率等各种市场化手段外，还保留了信贷总量控制这一看似落伍、实则强大的重型武器。

因此，通胀对于中国，至少在今年年内并不会构成太大的问题。就此意义上讲，企业和资本市场不需要太担心加息会很快到来；而对于居民消费者，任何非理性的囤积和跟风行为也都不值得鼓励。

然而，上述分析主要建立在一个缺乏微观基础的宏观层面，即只从政策制定者的视角出发，并未考虑到市场和公众反应对于政策的反作用。这势必引出另一个问题：如果市场和公众对于通胀的心理预期过于强烈，是否会加速通胀的实现？

近年来，随着公众投资理财意识的日益提高，人们开始对“通胀”两个字变得异常敏感——为迎合这种心理，君不见，就连开发商打广告最钟爱的卖点也变身为“买房就是对抗通胀的最好手段”。这就在一定程度上强化了通胀“自我实现”的可能。

举个例子，当越来越多的人都相信通胀马上要来了，那么把钱留在银行坐视其缩水肯定是吃亏的，大家会尽可能快地将手中的现金换成实物，大到几百万元的商品房，小到几十块钱的桶装食用油。而这一过程必然会加速货币的流通速度，导致通胀提前到来。

政策制定者并非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一季度央行货币政策报告中，便将“管理通胀预期”作为今年货币政策工作的重点，并且提出的第一条政策建议就是“做好与公众的沟通和引导工作，增强社会公众对稳定价格的信心”。

然而，在通胀隐忧面前，苛求公众时刻保持镇静和理性又是不现实的。要管理通胀预期，最根本的解决思路在于，如何让市场和公众愿意去相信政府的政策都是内在一致的、不是彼此冲突的，这样就不会给通胀留下发展空间。

比如，如果要让公众不对通胀过于担心，那么政策制定者就应当将首要政策目标明确宣布为“保持物价稳定”，而不是追求GDP增长；并且光说还不够，必须通过具体政策来证明这一点，如将信贷投放规模控制在一个合理范围。再比如，如果要让公众相信资产泡沫不会继续膨胀下去，直至引发全面通胀，那么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就必须不断释放政策信号，誓将抑制房价的决心贯彻到底，而不是半途而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