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性相近,习相远”想到跨文化传播


     昨天到学校听美国加州杰普曼大学( Chapman University) 传播系教授贾文山博士讲跨文化传播。这是第四讲,主要介绍中国资源对于文化传播研究的贡献,其中介绍了“面子协商理论”(face Negotiation Theory)如何由中国文化资源而获得了可以由西方学界接受的“普世性”。这经历了一个世纪之久,几代学者的调整和完善。

     他在最后的讨论环节提出了两个问题,其中一个是:还有哪些中国文化资源可以成为跨文化传播的普世性理论?我有一个想法,一直没有得到发言机会,主持人几次提醒传播学专业的老师发言,也使我这个搞实务的人心里也不是很有信心。我想说的其实是一种感慨:即,每当我与外国人接触、交流(其实很少,也不深入),或者我看到中国人与外国人成功地交流的时候,我的心中总是浮现出最初出现于《论语》、后来被化入《三字经》更广泛地流传的一句话:“性相近,习相远”。其中,“性相近”(其实是相同),指的正是人类的共同属性,人都是差不多的。而“习相远”,则指文化差异。其中“性相近”是基本的、根本性的;而“习相远”,则并非具有根本性。正是因为“性相近”,所以,人类无论有什么文化的、语言的、民族的隔膜,在本质上是相的交流并相互理解的。

  就如,“面子”,本来是在中国文化之中的概念,是中国人际交往的特殊概念。但是,从中提炼出来的“理论”可以为西方人接受,作为他们解释人际交往的模型,这本身就说明——“性相近也”。人与人都差不多。

   “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语出《论语•阳货》。孔子说这话的语境,本是用来说明教育的交通。后来化入《三字经》,接上最开头的两句“人之初,性本善”,则这句话的含义似乎更窄了。但是,我觉得,以这句话表达了孔子对人类的透彻认识来说,它是指“跨文化传播”的。其实,以孔子宽容的文化观来看,这样理解孔子的话也不为过分。

   我以前曾经看过这样的观点:人类文化的差异是难以跨越的。这样,文化和文化的差异就给人很坚硬、很沉重的印象。令人对“跨文化”的交流失去信心,令我们对“非我族类”总是心怀警惕。

   但是,贾文山老师的跨文化传播观则似乎更为轻松、有信心。即以他气象的四种跨文化传播视角(perspectives)而言,其中,建构主义(Constructivist perspective)的理论看起来是他很喜的。这也是我喜欢的。因为它不承认有不变的文化本质。它突出的是传播,而不是文化。“传播”的功能,就在于改变“文化”。“传播”是一种创新变革的力量。在这种观点中,文化是个人的,是由自己的经历决定的。

     如果考虑到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国内的文化研究和相关媒体传播(如《河殇》)给我们这一代人内印上的“文化决定论”的沉重印记,那么,这种“建构主义”的文化观,之所以带给我一种解放感和轻松感,就不难理解了。但是,我也怀疑它低估了一个国家的民族文化对于一个人的影响力。这是一个事实问题。尽管如此,我仍然友喜欢这种理论。这是一种价值态度。

   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性相近,习相远”这句话,并且从跨文化传播的角度理解它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