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类作家,他们家境富裕或者中产,受过良好的教育,性格温和,是天生的和平主义者。而他们最有影响的作品,可能还是写作家的随笔和作家传记--他们的文学梦想和乐趣,就在于揭示作家的秘密。手头有两个近似的作家,一个是有世界影响的茨威格,一个是在社会主义阵营具有文学国际影响的康·帕乌斯托夫斯基。
前面那个估计是富裕得有些过了,竟然出生在很多时代都被唾弃的犹太人家庭。似乎不仅是野蛮的纳粹才仇恨这个民族,他们的清洗和种族灭绝自然属于禽兽行为,但另一些时代,对这个民族的文化奚落与指责,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比如莎士比亚,就在其伟大作品威尼斯商人里予以抨击。其实这个民族被唾弃与仇恨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他们太遵循商业游戏规则,看重利益,和当下中国那些一味追求成功的畜生一个德性,而我们这个时代的所谓成功者,不是贪官就是承包腐败工程的包工头。他们太容易得手了,但不知道将来命运如何。这是题外话。
前苏联这个高尔基文学院院长康·帕乌斯托夫斯基,虽然出生于莫斯科铁路工人家庭,但是翻身做了主人的作家,不仅上过两个大学,还有免费旅游的便利。他一生追求浪漫主义,看重人生的温暖与感恩之情,足迹遍及西伯利亚,里海与黑海,似乎还被俄罗斯风光唤起一点哀愁,就让一些人片面联想到俄罗斯情绪风景画家列维坦来。这个出生在茨威格之后的社会主义作家,其作品主动站在茨威格深刻剖析世界文学大师的系列作品之前,成为文学普及和入门读本。
在配合网络游戏的所谓游小说,最小说风行,连现代派,后现代派的菜园子都很荒废的时代,
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一本设计典雅,印刷精美的帕乌斯托夫斯基散文,说明了我们的文学与前苏联的联系和怀旧情绪是如此之深。而第一次印刷就上万册,则表明了官方出版社的市场信心。
资料表明,《金蔷薇》俄文版的出现,时在1956年。此时已是苏联的斯大林后时代,《金蔷薇》在1956年出世,有着比文本更为宽泛的意义,说明爱与美已经溢出了书页。
坚信文学的“不朽”,为“美”而文学,是《金蔷薇》借对作家劳动的绝妙实质所要倾心谈说的全部内容。相比较于许多受难者的写作而言,巴乌斯托夫斯基不渲染悲怆更不放大哭腔,他专注地把自然之美、人性之美、情感之美放在了永恒的位置上,他热爱的是能够灵巧、熨帖、天然地表现这种美的所有细节:
薄冰下的气泡
夜晚树梢黝黑的枝条
在隐约星光中闪烁的雪
淋雨后在毛线衫上动起来的草籽
风中树叶银色的背面
讨食而自尊的小狗
小姑娘蓝色的揉皱了的发带
狡黠女性睫毛下一闪的流盼
……
巴乌斯托夫斯基为了尽量不沾染丝毫训诫式的口气假托一位老文学家之笔,以转述的口吻讲道:
“每一个刹那,每一个偶然偷来的字眼和流盼,每一个深邃的或者戏谑的思想,人类心灵的每一个细微的跳动,同样,还有白杨的飞絮,或映在静夜水塘中的一点星光------都是金粉的微尘。”
对许多中国作家而言,《金蔷薇》或许已构成了“影响的焦虑”。八十年代中后期,现代、后现代主义文学移植华土,先锋文学思潮迅猛上岸冲荡之时,《金蔷薇》势所必然地被看作“古典”或者“传统”文学的旧物,遭到策略性的诟病。当时洪峰等先锋作家代表人物就曾对《金蔷薇》相当不客气。但是时序转到九十年代初期,洪峰的中篇小说《离乡》和长篇小说《东八时区》等作品,在小说的内蕴和叙述色调上看,苏俄文学气质作为这位东北作家挥之不去的影响资源,为他的写作走向成熟起着不可低估的作用。
中国作家曾如此诗意解读--《金蔷薇》是向全世界存有善意的人群演奏的手风琴曲。风,掠过草尖、树梢和水波,被吸进手风琴宽敞的胸腔,经由巴乌斯托夫斯基音乐魔法师一样的手指,音簧颤动着筛出体贴的风声,再拂过我们的湿润的双眼,在柔和地击中我们的耳鼓的时刻,分明已经揪住了我们温热的心肠。
手风琴的旋律传过来,《金蔷薇》的书页仿佛被风之手轻轻捻开,锡制的墨水瓶也努着嘴吹起了口哨。时间在精神王国里遇到了知音,也在驻足,凝神,倾听。壁炉的炭火伴着伏特加的香味,巴乌斯托夫斯基微笑着……“童话落在纸上的时辰终于到了。”
和一些有深刻偏见的世界一流作家--比如纳博科夫不同,此类作家安分,乖巧,有生存本领,偶尔也和政府撒撒娇,比如支持支持帕斯捷尔纳克,又在布罗茨基的声援书上签签字。但由于他们性格和世界观的完美,或者不如说是先天的局限,他们仅仅是文明的孩子,二手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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