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石与宝石

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探讨（之一）

 

中小企业是一国经济发展的基石，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中国有超过1000万户的中小企业，还不算3100万个体工商户，这一数字是深沪上市公司总数的5000倍！中小企业为国家贡献了50%的税收总额和80%的城镇就业岗位，所以中小企业在整个国民经济构成中的地位之重要，就如同植被在大自然系统中的地位一样，再怎么强调其重要性也不过分。

 

但中小企业的生存状况却十分恶劣。由于得不到企业发展所需的资金，这个群落的生长状态一直堪忧，如同植被缺少了雨露的光顾一样，其健康程度可想而知。

 

这当然和我国资本市场的发展现状有关。我们如果给资本市场上融资的企业做个划分，把能在沪市主板上市的企业比作上博士，再依次把上了“中小企业板”和“创业板”的企业比作上研究生和上大学，那么其实在我国能读到大学阶段的企业只占到我国中小企业总数的万分之一不到，所以绝大多数企业都还处在中、小学甚至幼儿园阶段。

 

这些“中小学生”显然无法从资本市场获得资金，它们达不到企业上市的门槛要求，证监会对企业上市的标准其实比考大学更难，指望能从股市里融资对大多数中小企业来说根本不现实。

 

另一条途径就是银行贷款。但银行为中小企业预留的空间也十分有限，因为它们缺少贷款所需的抵押或质押物，对贷款风险的考核是银行的一个硬约束，即使中小企业愿意付出更高的资金报酬，银行也不会自冒风险去放款。所以最后大多数中小企业只能依靠留存收益来满足自己的资金需求，银行实际为中小企业提供的资金还不到其实际需求额的20％。

 

在中国，一般的公开融资渠道几乎只有这两条，除此之外，就是走地下钱庄或高利贷这条路，实际上，很多中小企业为了自身生存，最后都不得不冒险去走高息借债的道路。这也引起了很多经济纠纷，因为毕竟借贷关系非法，许多权利关系得不到法律保障。

 

国外的中小企业也会遇到同样问题，但由于欧美等国的资本市场极其发达，流动性充裕到了能为各式企业补充资金流的地步，即使是经营状况不佳的企业，也可以在通过包装后发行垃圾债券，最终获得融资。而这次全球金融危机的起因，实际就是由美国次贷危机——一种由次级房贷（垃圾贷款的一种）所产生的偿付危机引起的。所以大洋彼岸的中小企业日子相对好过许多。

 

而中国的情况恰恰相反，我国金融市场的一大特点就是流动性欠缺，130万亿规模的存量金融资产由于缺乏流动性，便只能成为“死财富”而无法转化为“活资本”，所以中国的中小企业很难从金融市场中分得一杯羹。

 

故而中国中小企业的生存状况确实不容乐观，但又的确没有一个好的解决之道。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国家为稳定经济投下了4万亿的巨资，其中的绝大多数又都流向了大型国企，如一位民企负责人所言：领导说在危机中信心比黄金更宝贵，结果是把4万亿资金都给了大型企业，而把信心留给了中小企业。这话当然有些调侃的意思，但也确实反映出中小企业的无奈。

 

政府当然也不会对此熟视无睹，但毕竟该管的事情太多，大中型企业关乎国家经济命脉，是更应该操心的对象，抓大放小是无奈之举，如同九十年代前的大学“统招统分”政策一样，国家只能为上了大学的人分配工作，那些上到中小学的就只能自谋出路了。

 

那么还有没有其他获得资金的渠道？当然有，就是私募——找所谓PE，一个既有钱又愿意投钱给企业的人。

 

这样的人多吗？很多。可以说全世界的PE投资人如今都会来中国凑热闹。有一句话常可以听说：中关村的上空漂浮着千百亿的资金无法落地——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投资人有的是钱，花也花不完。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这边厢“望钱欲穿”，那边厢却钱多找不到投处？他们为什么不走到一起？

 

对此可以打个比方：在投资人看来，尽管满大街都是想融资的企业，但在他们的眼里这些企业多是沙石，没什么投资价值；投资人想找的是宝石、玉石，这类企业一定是少数，所以他们的钱不愿意投。

 

当然一个企业到底是沙石还是玉石，没到最后谁也不敢肯定，成为传国玉玺的和氏璧最初不也被大多数当成了一块普通石头？具有火眼金睛的投资人毕竟是少数，这些投资人的精力毕竟有限，能看到的企业有限，1000万户企业能看到万分之一就不错了，从中筛选出去投资的企业当然就更有限了。

 

况且中国的投资人多会扎堆在一地办公，一个想融资的企业可以在CBD的一幢楼里发十几份招股书出去，所以尽管中国众多的PE投资人每天都在辛勤工作，但能看到融资企业总数仍微乎其微，因为很多时候大家面对的都是内容相同的同一标的。对于那些想融资却没能找上门来的全国大多数企业来说，他们获得的融资机会就小多了，人海茫茫，要让投资人主动出击到民间发现他们，实在是大海捞针。

 

很多投资人也十分注重形式，能进入他们法眼的企业首先需要拿出一份像样的可研报告、投资分析报告或者招股说明书，这会把很多不善此道的企业拒之门外。即便如此，对投资人而言，进入门来的信息量还是太大，毕竟中国想融资的企业实在太多，基数太大，还是有许多有能力也有耐心做功课的人会把自己的作业按要求工工整整交上来，把这些企业汇聚在一起也不是一个小数量。

 

当众多的融资报告摆到一个案头时，投资人难免会产生“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取舍难是肯定的，最后的花魁可能只有一个，甚至一个都没有。于是大多数想融资的人就只能仰天长叹了。

 

这时市场该怎么办？这些问题以前是如何应对的？产权市场做过些什么？效果如何？北交所此次新推的“增资扩股附返售权交易”又是怎么回事，对中小企业融资会起到什么作用？这些是我们接下来要探讨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