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务之急是对治利益集团

欧阳君山

个体行动要快于集体行动，具体利益会强于抽象利益，相比于利益集团，国家或社会都有点虚，甚至流于茶余饭后的谈资。这就决定了：形成不同利益集团的牵制和博弈非常重要。只有博弈，才有市场活力，才能社会和谐。全国工商联主席黄孟复先生提出“挤门缝”的说法，非常好，形象点出博弈的重要性。

——题记

5月13日，国务院《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投资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正式公布。由于也是36条，而且被认为延续和细化了2005年颁布的 “非公经济36条”，所以多被称为“新36条”。按国家发改委有关负责人的说法，新36条是“改革开放以来国务院出台的第一份专门针对民间投资发展、管理和调控方面的综合性政策文件”。

但反应似乎并不热烈，原因众所周知，老36条已经“忽悠”了一回。据统计，2005年初老36条出台至2008年12月，国务院出台4个配套文件，中央各部委发布38个配套文件，各省市配套的相关文件更是数不胜数。效果如何？不是遭遇“玻璃门”，就是碰上“弹簧门”，乃至一度“国进民退”。

为什么国家大政方针老是流于以文件落实文件的尴尬呢？不能说中央及各级政府没有诚意，更不是广大非公企业不思进取，极其重要的现实原因就是利益集团作梗。如果说“政令难出中南海”属实，掣肘也应该是在于利益集团，要不然，政令不会难出中南海，出之也不会打折扣。

种种迹象表明，中国已出现特定的利益集团。这在房地产调控的博弈中已充分彰显，明明是泡沫，而且是严重的泡沫，有资料说，国家电网利用智能网络的统计发现，中国660个城市共有6540万套住宅电表读数连续6个月为0，但一些人仍然坚持辩称中国楼市无泡沫，于心何忍？居心何在？房地产利益集团应该是不争的存在，难道就不可以进一步问：总体的经济格局上就没有利益集团？应该说，“玻璃门”和“弹簧门”的事实就是国有垄断利益集团存在的铁证！

这就决定了当务之急是对治利益集团，把政策弄得更完善，当然是必要的，但如果对现实障碍视而不见，无疑有点书生意气。相关利益集团不清，再好的正经也可以念歪或歪念，尤其在中国的特定环境下，国务院“意见”并非最重要的，具体“细则”才是更重要的；甚至具体“细则”也非最重要的，“解释权”才是最重要的。

对治利益集团，首先应该让利益集团的利益输送通道曝光。国有企业固有的产权不清晰问题及相应的经济效率不高问题，这在经济学属于基本常识，每一位国企当事人和领导人更是心知肚明，因为那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有一个小故事值得一提，2009年12月3日下午，北京国土局二楼土地交易大厅，奥林匹克公园南区奥体文化商务园区3号地、4号地、5号地正进行挂牌竞价。在最大的3号地竞争中，发生一个有趣的细节，26号在自己刚喊完价后，又主动多喊一千万，惹得全场哄堂大笑。主持人忙提醒：“刚刚的价格就是26号您自己喊的。”26号略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记错了。”并非想起“崽卖爷田心不疼”，但的确可能不需要细问，就可以猜到26号是一家国企。后证实26号代表的正是央企中建国际，搜索显示，乃国内最大的建筑企业中建总公司所属的全资直营子公司。

曾几何时，在微观具体层面，国企领导层对国企改革是最积极的，甚至可以说不遗余力，最典型的反映当然曾经“全国山河一片红”的“MBO”也就是管理层收购。现在似乎见不到国企领导层推动国企改革的热情，如此鲜明的反差难道不发人深省？是经历国资流失后相关制度搞健全了？是经济学基本常识在特色中国失灵了？是国企领导层的觉悟和修养大大提高了？还是什么别的不为人知的因素？可能这一些因素都有，但更可能是存在新的利益输送通道，相关利益集团发现利用国企这一张红牌来谋利更好更快更安全。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一炮打到根子上？让利益输送通道曝光！查一查领导层的天价薪酬，查一查国企的利润分红，尤其是垄断行业国企的利润流向。数据显示，垄断行业的收入远远高于社会平均收入。目前，电力、电信、金融、保险、烟草等行业职工的平均工资是其他行业职工平均工资的2至3倍，如果再加上住房、工资外收入和职工福利待遇上的差异，实际收入差距可能在5至10倍之间——这应该还是保守的数据。由于存在巨大的利益输送通道，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甚至暴富起来了，国企改革动力变得不足，以至整个社会的改革动力变得不足，因为既得利益者阻碍改革。

也有人担心新36条吹响了进一步瓜分国有资产的号角，国企领导层手持这一柄尚方宝剑，通过资本运作及入股、参股和控股，完成对国产从隐形占有到所有的最后一跃，公开化并合法化。这绝非杞人忧天，正表明利益集团的巨大存在和巨大能量，利益集团不清不除，正经必定念歪。

对治利益集团还存在一个更简单的办法，那就是让利益集团制约和博弈利益集团。经济学的基本逻辑表明，个体行动要快于集体行动，具体利益会强于抽象利益，相比于利益集团，国家或社会都有点虚，甚至流于茶余饭后的谈资。这就决定了：形成不同利益集团的牵制和博弈非常重要。只有博弈，才有市场活力，才能社会和谐。全国工商联主席黄孟复先生提出“挤门缝”的说法，非常好，形象点出博弈的重要性。

在当前的基本经济制度下，能够对垄断利益集团形成制约和博弈的或许就是广大民营企业。据全国工商联研究室的数据，目前民营经济对中国GDP的贡献已超过50%；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的一半以上来自于民间投资。到2009年11月，城镇固定资产投资中，国有及国有控股投资占43.6%，私营控股投资占40%以上，非国有及国有控股之外的全部民间投资占56.4%。这当然是够一搏的，关键是广大民营企业要尽快形成集体行动，一起搏，一起挤。中央政府应该大力支持广大民营企业尽快形成集体行动，甚至有必要组建一个新的国家部门，或赋予既有相关部门新的使命，一者监督新36条的落实，一者团结和凝聚广大民营企业的力量。

毫无疑问，对治利益集团是有难度的。但大环境应该说是好的，不像过去，在国企改革及相关问题上，存在一种姓“社”还是姓“资”的意识形态意气，如今更多地是利益冲突，一个相对纯粹的经济问题。而从经济效率讲，也从市场竞争看，垄断集团是难免劣汰的，这已从市场经济成熟国家充分反映出来。基于此，对新36条似可谨慎乐观。

本文刊发于《南方日报》2010年6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