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与太平军的故事（14）

【美】霍尔杰·卡希尔著

王纪卿译

    1852年4月底，太平军包围了桂林，这里是广西省政府的所在地。从这时开始，不论他们出现在何处，那里的军民就会吓得逃跑。这些战士有如此的神力，甚至可以击败多路神仙，他们在神奇的旗帜下作战，无往而不胜。据说这面旗帜是在最后一个明朝皇帝治下由一位圣贤保存下来的。他已经赋予这面旗帜以超自然的力量，并预言在其军队之前举起这面旗帜的领袖将要登上龙座。但是太平军在桂林城下发现了和他们自己一样有力的魔法。他们不得不在一个月后撤围。广西巡抚在一份奏章中感谢古代备受崇拜的武士——战神关帝爷解救了桂林。

    这位巡抚说，自从大清统治帝国以来，关帝的伟力已经明显地表现出来，历朝皇帝相继颁赐尊号，修建祠堂，赐予祭祀。近来桂林城遭受太平军攻击，他在危急时刻去关帝庙烧香祭拜，恳请关帝爷解救生灵。于是在他祭拜之后的1周之内，人们在宝塔后面发现了25尊明朝铸造的火炮。这些火炮非常有力，对守军大有助益，留在战场上的许多太平军都被炮火轰毙。

    巡抚还说，他多次从太平军派来的谍报员以及俘虏那里获悉，每当太平军逼近桂林城时，他们就会看到城头出现一道红光，一位骑士不断挥刀砍下。那是一匹巨大的坐骑，围绕在神秘骑士身边的卫士都超出了一般人的身高，所以只要看到他们，就足以吓倒太平军，令他们伏地投降。三月十三日夜间，天色幽暗，又下大雨，四更时分，太平军派出40艘帆船抵达象鼻山背后，指望夜幕的掩护和下雨的声音掩盖他们的抵达，以便他们能够成功登陆。然而，他们的行动被北方刮来的一阵狂风打断了，一名身着闪亮甲胄的骑士出现在水面，召唤官军前进，将太平军赶走。与此同时，在暗夜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发光的巨大灯笼，上面有“大福”的字样。巡抚后来回忆，当太平军在城下被击败时，官军士兵都在城墙的炮眼附近，那位在红光中对太平军挥刀砍杀的骑士除了关帝不可能是别人，是他显灵来帮助官军。当官军驱赶太平军并摧毁他们的船只时，没有一个人在水上能像在岸上一样驰骋。出现在空中灯笼上的字样无疑就是“大福”之神的精神。

    真正救了桂林的是新任钦差大臣向荣的力量，他成功地带领援兵进入了这座被围的城市。太平军没有火炮也是桂林得救的原因之一。太平军攻打桂林时运用了中国兵学中已知的所有器械。当他们发现云梯未能奏效时，又用吕公车运送部队登城。但是关帝在向荣将军的强大援兵支持下，将太平军赶下了城头。

    太平军在许多次战斗中都使用了奇怪的战术。有一次，两广总督徐广缙复活了古代中国的一种战术。他召集了4000头水牛，将之捆在一起，将树脂火炬绑在牛角上。在夜幕落下时，4000名官军将这些水牛驱赶到太平军的军营前。官军认为，这次新奇的作战是在完全秘密的状态下筹备的，但不知太平军为何会有所风闻。按照徐广缙的计划，每头水牛都会变成一辆“火战车”，会在敌军营内造成可怕的破坏，杀死它所触及的每一个人，并将军营烧毁。太平军对这支火炬队伍进行伏击，突然降临在其后方。战场上留下了2000具官军的尸体，其余官军被追赶到总督所在城市的围墙之下。那些水牛为太平军提供了许多个星期的肉食。

    太平军于1852年5月19日离开桂林，跨越一条分水线，进入了湖南省。官军将领和春率领7000名勇丁紧追于后。太平军于5月22日攻占兴安，于6月3日攻克全州。（此处叙述有误，兴安与全州都不是湖南的属地，而是广西的州县。——译注）他们企图从这里顺流前往湖南的省会长沙。在全州下游不远处，湘江变得很窄，他们遭到了官军的伏击，无法通过已被树木拦塞的江流。太平军在两天的作战中击退了官军，但他们损失了所有的船只和1000名最优秀的士兵。更严重的是，他们失去了一位杰出的领袖，即南王冯云山，他在战斗中阵亡了。太平军不得不放弃江路，从陆路向道州进军，于6月12日攻克该城。

    太平军的传奇中说，官军在道州尝试了古代式的中国战术。太平军出现在湖南令清政府又怕又怒，他们发誓要夺回道州，消灭守军。他们调集4万人进行围攻。官军发起了几次攻击，都被太平军从城墙上击退。官军在州城四周修筑厚达两丈的墙垒，在墙上留下一个缺口。然后他们改变河道，让河水流进墙垒的缺口。他们企图淹死太平军，如同在陷阱里杀死耗子。但他们未能如愿。太平军带着几千名新兵于8月15日离开道州，攻占了桂阳州城。在这里，天王、东王和北王跟主力呆在一起。（天王等人应该是呆在郴州而非桂阳州。——译注）西王萧朝贵率领突击队——太平敢死营，于9月11日出现在长沙的城墙下。

    太平天国运动在1852年最重要的事件是太平军开进湖南。官军差一点没能守住省会长沙。太平军来得如此之快，在千钧一发之际，官军才把他们关在城门之外。由于萧朝贵手下的将领错把城市东南角的一座塔楼当成了主城门，才使得长沙的守军司令官及时地关闭了城门。西王向长沙发起了几次攻击，给守军造成很大的杀伤。《京报》刊载了一次作战中在城墙上阵亡的44名官军军官的姓名，包括一名少将和一名中将。太平军方面在攻城战中最重大的损失是西王本人的阵亡。他是被炮弹击毙的。

    西王是太平军最能干最稳健的领袖之一。他的阵亡，以及冯云山的去世，从太平天国运动中剥夺了两位最有影响的人物。他们曾经抵消了狂热的东王杨秀清的影响，他们的死使得杨秀清取得了太平天国的领导权。北王与翼王无法反对他的政策，他完全地控制了军队。按照太平军方面的说法，天王本人在宣布建国后对战事并不关心，把时间花费于写书。

    西王死后，太平军在东王领导下从桂阳增兵攻打长沙。围攻持续了80天，太平军于11月10日、13日和29日在城墙下引爆地雷，炸开豁口，但每次都被守军击退。这里有一个奇怪的巧合。在长沙坐镇指挥防御战的湖南巡抚骆秉章（应为已革职的前巡抚。——译注），与洪秀全出生于同一个村庄。

    11月30日，太平军撤围，向长江挺进。官军集结了几支部队对他们进行拦截。他们用了一个简单的计谋就躲过去了。他们派了一支小部队溯湘江而上，前往湘潭，吸引官军主力来追。接着他们从浮桥上渡过湘江，顺利地挺进到益阳，在这里开始从水上进兵，从此以后这就成为他们进军的主要方式。他们当中有许多最优秀的将领曾经做过海盗与河工，擅长水上作战。他们在益阳找到几千艘船，于是用船只运送给养，沿湘江而下，进入洞庭湖——华中最大的一片水域。官军的防御部队一触即溃。岳州是中国该地区的大型商埠之一，有一条运河可通长江。大批给养与军火落入太平军手中，他们还俘虏了一支船队，大小船只俱全，估计有5000艘船舶。新兵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涌来。他们的大好时光到来了。

    太平舰队现在拥有将近1万艘船只。他们率领这支庞大的舰队从岳州运河前往长江，攻击汉水与长江会合处的武汉三镇，它是中华帝国最重要的工商业城市之一。12月23日，他们攻占了汉阳与汉口，渡江抵达湖北省会武昌城下。他们于1月12日攻下武昌，在武汉三镇逗留了一个月，当时这里估计有400万人口。他们占领的这段时间主要是为了把财宝和给养输送到舰队，当时这支舰队足以运载5个军的兵力，每军12500人，外加妇孺与随军平民，以及所有的给养。

    武汉的陷落令北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动。琦善奉旨复出，此人在鸦片战争期间曾取代林则徐继任驻广州的钦差大臣。皇帝派他率领从北方挑出的军队阻击太平军对北京的进军。

    庞大的太平军舰队从武汉缓慢地沿长江驶向金陵，其行军路程按照蜿蜒曲折的河道来计算，长达一千多里。长江两岸的一座又一座城市落入他们手中。到2月17日，他们抵达重镇九江，2月24日，抵达安徽省的省会安庆。

当太平军于1853年3月8日出现在金陵的外围防线时，他们拥有大约8万人的军队，装备了大量的财物与给养。他们立刻对金陵展开攻击。3月19日，他们引爆了城北角附近城墙下的地雷，炸开一个宽达9丈的缺口，部队从此冲入城内，只遇到守城的山东兵和贵州兵的微弱抵抗。太平军从北城门冲到南城区，此处是明朝时的皇城。他们在这里与满人驻军遭遇。此军为旗人的世袭组织，按照帝国军制，只有5000多人。得胜的太平军驱杀帝国的这群猛虎，犹如驱杀一群羊。只有上百名满人逃走。

    随着金陵的陷落，密迪乐所谓的太平天国运动的“集中运动阶段”就结束了。运动进入了一个停顿期。之所以发生这样的状况，又是太平天国的一桩奇事。所有的记载表明，天王和东王在拿下金陵之后，打算立即北上，在河南沿黄河一带建立根据地，把部队摆在攻击北京的有利位置上。军事权威们一致认为，如果他们采取了这个步骤，他们将会很容易地攻下北京。但是，据说一名船夫劝说太平领袖们放弃了这个计划，他说：“河南的河流水小，若被包围，你们得不到任何救援。现在你们占了金陵，控制了大江，拥有许多船只，何必进军河南呢？金陵就是帝国之都，城高壕深，人民富庶，为何不在此建都？”

    太平军的官兵不大愿意渡到长江以北，这个故事或许只是用虚构情节反映了他们的心情。太平军是南方人，向北挺进不合他们的心意。太平领袖们也许觉得他们无法依靠北方的新兵，由于全军将士都对此冷淡，于是他们放弃了北进的计划。太平军针对北京的动作，只是于1853年5月从金陵派出一支小型远征队，命令他们向北突进。这支部队抵达了直隶，在那里被僧格林沁的蒙古骑兵挡住了。僧格林沁是荒漠骑士的著名王子，后来被1860年与他作战的英国士兵戏称为“萨姆·柯林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