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旸

    我们要做的：一、努力普及现代医学知识和观念，我要继续在各种场合对中医冷嘲热讽。二、呼吁医疗市场的进一步开放，让医疗服务的供应大幅增加，满足公众的医疗需要，不要再让他们自己给自己看病了。三、立刻停止通货膨胀。那时，我们就可以把绿豆上涨看作一个闹剧一笑了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惴惴不安地等着物价普涨的到来。

 

    这天，我正在上班，一个年长的同事走过来，让我帮助他在当当买本书。同样的书要买四本。我一看书名，《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知道又是一本大忽悠书，跟同事开了几句玩笑，但还是帮他订了书。

 

    同事们都知道我对中医和相关养生的态度，那就是连损带挖苦。他们都已经拒绝和我讨论中医问题了。我对这本书有些不敬之词，倒也不出大家所料。

 

    没想到世事变化快，几天以后，这本书是大忽悠居然被坐实了。作者张悟本也被揭出伪造身份。同事们虽然还是不同意我对中医的刻薄态度，但对我事先就准确判断出这本书是大忽悠，也有几分赞许。“这次你说对了”。

 

    我倒丝毫没有“果然被我说中”的牛气。因为判断张悟本是大忽悠，实在太容易。为此而自豪，也太可笑了。实际上，之前我曾在北京电视台的频道里看过张悟本节目的片段，一分钟以后就知道那是一个大忽悠。北京电视台似乎中了魔，连续弄来好几个神神叨叨的中医，天天在摄像机前装神弄鬼。张悟本倒也没引起我的特别注意。

 

    张悟本现在暂时倒运了。但也说不定日后会东山再起。不必进一步证明张悟本是个骗子了，值得思考的是，为什么这种货色会让那么多人深信不疑。

 

    很年轻的人可能都不知道当年的打鸡血、喝凉水、甩手疗法运动了。实在说，比起那些疯狂的举动，狂喝绿豆汤的危害小多了。想想那个情景，人人自养小公鸡，然后捧着让人往自己的血管里打鸡血。其状真是让人不寒而栗。这不是玩命儿吗？

 

    可这都是活生生的、千真万确的现实。

 

    我们的人民似乎都是半个或者整个的养生专家。人人都多少可以说出一些养生的技巧和术语，“败火”“顺气”“活血”什么的，对养生的知识也格外关心。不管图书市场如何不景气，养生类的图书一向高居销售排行榜。

 

    这种情况很可能是两种服务的供应严重不足的结果。一种服务是正确的医学知识和医学观念供应不足，还有就是医疗服务供应不足。

 

    虽然没有明确的禁令，但在主流媒体上，还是很少见到对中医骗术的大规模揭露。因此，和中医相关的许多错误的养生观念依然深入人心。这才是人们那么相信绿豆治病的原因所在。很难相信，在一个现代医学观念深入人心的社会，一个人在电视上声嘶力竭地喊上几声，就可以说服那么多社会成员去抢购绿豆。

 

    这方面的知识供应是严重不足的。解决的途径无他：控制媒体的部门进一步放松管制，让各方面的意见，支持中医的，反对中医的，都可以自由地在媒体上发表。让公众有机会接触到现代医学观念。同时，医学界人士，也应该努力向公众普及现代医学的知识和观念，并毫不客气地把中医之类的东西赶到博物馆去。

 

    另一个重要的供应不足就是医疗供应不足。虽然医疗进行了部分市场化改革，但供应方面一直没有充分放开。医疗服务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的局面。价格上涨只不过是供不应求的必然表现。在这种情况下，公众以各种方法做自我治疗，积极寻求养生保健之术，倒也是医疗服务不足时的人之常情。

 

    当这种积极养生保健、自我治疗的愿望，和没有被清除的中医观念结合在一起时，就为张悟本这样的货色提供了广阔的市场。

 

    有意思的是，张悟本的倒运，其中也颇有意思。比他的走红更有经济含义。

 

    实际上，说到忽悠，张悟本并不比北京电视台请来的其他大神而严重。那些男男女女的大师，或祖传，或自修，在忽悠人上都很有造诣，各有特长，难分伯仲。那么，为什么张悟本就这么倒霉，被弄到光天化日之下示众呢？

 

    原因就是他不幸酿成了绿豆等农产品的涨价。而政府正在为物价上涨不安。张悟本的这个作用，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也无异于撞到枪口上，自然难逃被整肃之命。

 

    但绿豆、大蒜等农产品价格的上涨，实在不应归罪在张悟本身上。那不过是通货膨胀的结果而已。张悟本再怎么忽悠，也没有能力弄出通货膨胀来。

 

    通货膨胀弄出来的若干万亿的货币，在市场上窜来窜去，窜到哪里，就推高哪里的物价。人们偶然对哪种商品的需求上升，多余的货币就会一拥而上，大肆炒作，借机牟利。张悟本不过制造出人们偶然的需求上涨，如果没有通胀，对绿豆涨价，丝毫不必紧张。现在紧张，绝不仅仅因为绿豆涨价，而是因为物价普涨就要到来了。绿豆就像那个报告坏消息的信使。命斩来使，是许多人泄愤的办法，但斩使从来不能带来胜利。

 

    也就是说，虽然我很鄙夷张悟本之类的大忽悠，但我也反对对他进行舆论以外的制裁。舆论抨击，对他已经足够。这里不是强制力应该出场的地方。如果有人就是愿意花两千元请他给看病，只要两厢情愿，别人倒也无权干涉。

 

    我们要做的：一、努力普及现代医学知识和观念，我要继续在各种场合对中医冷嘲热讽。二、呼吁医疗市场的进一步开放，让医疗服务的供应大幅增加，满足公众的医疗需要，不要再让他们自己给自己看病了。三、立刻停止通货膨胀。那时，我们就可以把绿豆上涨看作一个闹剧一笑了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惴惴不安地等着物价普涨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