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发展应以人的全面自由发展为目标
专家学者在“中国第二次人的发展经济学研讨会”上提出，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是中国现阶段经济社会发展所面临的一场重大而深刻的变革，要真正使这一变革达到预期目的，必须明确“基本导向”问题，应该明确提出“以人的发展为导向”。
本报记者 王 淼
“改革的重要成果之一，是人自身的发展和变化，突出表现在人的‘主体性’的增强和发展方面。把以人为本、注重人的全面发展作为改革的核心价值并指导改革实践,是中国经济体制改革30年最可宝贵的经验之一。”这是国家发改委经济研究所常修泽教授对于30年改革经验的深刻体会。近年来，在常修泽教授、中国人民大学胡钧教授、南京师范大学许崇正教授、《改革与战略》杂志社社长巫文强研究员等的倡导下，“人的发展经济学”正在成为一个受到经济学研究者关注的新兴学科。这是记者从“中国第二次人的发展经济学研讨会”上获得的信息。
6月12日~13日，中国第二次人的发展经济学研讨会在北京举行。本次会议由中国社会科学杂志社经济编辑室、《改革与战略》杂志社、中国石油大学中国油气产业发展研究中心和中国石油大学（北京）工商管理学院共同主办。与会专家围绕“人的发展经济学的理论基础和实践途径”的研讨议题作了主题发言和评议，就人的发展经济学的理论基础、实现途径、意义、现状及问题进行了广泛深入的讨论，并对人的发展经济学研究的运行机制作了探讨和交流。会议认为，经济的发展应以人的全面自由发展为目的，建立人的发展经济学学科不仅是社会经济发展的必然要求，也是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发展的内在需要。
以自然史过程看待人的发展
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是人的发展经济学研究的核心命题。对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有专家认为，个人“自由发展”是指，第一，个人的发展是出自他自己的意愿和需要,而不是出自外力的强迫，是他的内在本质的确证；第二，个人的发展指向不受外在力量的约束，外在力量对个人发展的影响为个人自身所驾驭；第三，人在认识、掌握并驾驭了客观的必然性和对象的尺度的基础上，在活动中实现对现状的超越。人的全面发展则是在人与自然、社会相统一的基础上人的自然素质、社会素质和心理素质的发展，也就是在人的各种素质综合作用的基础上人的个性的发展。人的全面发展包括人的素质、能力、才能、潜能、社会关系、个性、人的需要等方面的发展，其中核心内容是素质、能力、才能的发展。
中国人民大学胡钧教授指出，是否坚持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社会主义同资本主义的根本区别之一。资本主义也讲人的发展，但资本主义的目标就是利润。它要求一部分人永远是资本家，而另一部分人永远是工人。从人的发展来讲，它就要求固定把人分成这个样子。所以，坚持人的全面发展，就必须坚持社会主义。胡钧同时指出，人的解放和发展是一种自然史过程，是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发展必然导致的结果，不是人们根据社会公平正义、伦理道德的要求去实践的结果。人的解放是历史过程，不是思想过程。人的发展是从低级经过一系列中间阶段逐步向高级阶段的发展，不是人的本质的异化到复归的过程。
天津师范大学施九青教授指出，强调每个人全面自由发展是一个自然史过程，这只是必然性的一个方面；必然性的另一个方面是每个人都是一个个体，都是具有主观能动性和实践能力的个体，这是人成其为人的本质。任何人的活动、实践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每个人全面自由发展的必要条件，是生产力的极大发展，物质财富的充分涌流，法规制度的健全完善，社会关系的和谐美满，精神文化的健康丰富等等。作为以促进每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目标的人的发展经济学，最重要的是确立经济发展的目的，使各项经济发展活动都紧紧围绕着每个人的全面自由发展这一长远目标进行。作为近期目标，一方面不能脱离长远目标；另一方面，也不能不顾条件，急于求成。在当前，至少应该避免利润第一，避免扩大贫富差别以致两极分化，避免无视践踏公平正义等。
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真的能实现吗？对于记者的这个疑虑，胡钧教授斩钉截铁地回答，一定能够实现。
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应以人的发展为导向
与会专家认为，强调每个人全面自由发展不仅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和未来发展的长远目标，而且也是我国经济发展到新阶段的必然要求。
常修泽教授在会上作了《论以人的发展为导向》的大会发言，提出了中国经济发展过程中人的发展方面的三个弱化：（1）“物本”主义惯性运作：“人本体制论”的弱化；（2）“人本工具论”鱼目混珠：“人本实质论”的弱化；（3）“低端人本”存历史局限：“高端人本论”的弱化。他还针对“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中‘人’的位置在哪里”这一命题，报告了自己的最新研究成果。
常修泽教授指出，增长中心主义的幽灵挥之不去，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推进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基本导向不明确。如果中国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根本出发点放在哪里的问题不能解决，这场声势不小、且有可能成为“十二五”主题的“转方式”，恐难达到预想目的。因此，常修泽认为，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是中国现阶段经济社会发展所面临的一场重大而深刻的变革，要真正使这一变革达到预期目的，必须明确“基本导向”问题，应该明确提出“以人的发展为导向”。常修泽认为，从人的发展角度着眼，推进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在“十二五”期间应把握以下四个着力点：一在需求结构方面，重在提高“居民消费率”。人，不应被视为“加工大业的工具”；人，应被视为“消费大业的主体”。中国，到了创造消费大国的“人本基础”的时候了。二是在产业结构方面，重在发展现代服务业。只有这样，才能随着服务业的发展给人的自身发展和价值实现提供更为广阔的舞台。三在投入结构方面，重点培育自主创新的主体。下一步应促进从“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的转型，由“加工基地”向“创新高地”转变，这不仅仅是提高技术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问题，而且是在这一历史进程中，重塑千千万万个创新主体的问题，是促进一代新人成长的问题。四在可持续发展方面，重点促进“天人合一”、绿色发展。现在，中国人已经有了环境资源的初步意识，下一步应向“天人合一”的绿色模式转型：一向技术创新要绿色，二向结构调整要绿色，三向政策设计要绿色，四向市场机制要绿色。这种态势需要努力建设以低碳为特征的经济和社会发展体系，建立一套完整的“ESH机制”即“环（境）安（全）健（康）”机制。
西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任保平教授认为，经济增长归根结底是为了人本身的发展。以人为核心的社会发展要求以人为中心，把人的发展看作是经济增长的核心和最高目标。提高经济增长质量需要把经济增长从以物为本转向到以人为本。他建议建立经济增长质量的人本原则，以此作为衡量经济增长质量的一个价值判断之一，并从效率提高、结构优化、稳定性提高、福利分配改善，生态环境代价低、创新能力提高等诸多方面对经济增长进行衡量。
中北大学信息与通信工程学院张国认为，当前，在全球性气候变暖和生态危机的情况下，低碳经济已经成为我国社会经济发展的必然趋势和现实选择，这也是当今人的发展问题研究的新语境。在低碳经济背景下研究人的发展问题，首先应当对低碳经济有比较到位的理解和把握，并且要坚持站在广大人民群众的立场上来研究现实中的问题。在未来低碳经济占主导地位的情况下，人的就业多在低碳类型的相关行业就业，这是人们未来就业的主要方向，而原来的传统的工业部门吸纳人们就业的能力则在逐渐下降。人的发展过程，基本上就是在推动低碳经济不断发展壮大中逐步实现职业发展目标和不断提高自身生活水平的过程。国家在制定新时期的经济发展规划时，应当加大对属于低碳经济范畴内产业的扶持力度，促使这些相关的产业能够更快地发展壮大起来，并吸纳更多的人来就业，最终取代原来的高能耗、高污染、高排放的传统产业，并主导未来国民经济的发展。
调整初次分配格局是当前的迫切需要
在研讨会上，收入分配成为许多发言者最为关注的话题。大家纷纷结合近期发生的一些事件，就如何在中国转型中促进“人”的转变进行了深入探讨，就最近发生的富士康跳楼事件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并就如何提高劳动收入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改革与战略》杂志社巫文强指出，中国生产与消费不平衡的格局客观上由国民经济初次分配制度的缺陷决定。我国目前的问题是，直接对应于生活消费品的这部分———个人劳动收入部分占的比例太少，而非直接对应于生活消费的收入部分占的比例太大。巫文强通过2008年的数据分析指出，除了少数被平均掉的高工资人员外，2008年我国初次分配中，可能不用于消费或不与生活消费直接相关的增加值实在太多，与之相对应的消费品被大量积压是在所难免的。
正在英国做高级访问学者的中山大学岭南学院副教授朱富强则指出，现实社会中的劳动所得或收入分配都不是简单的个人贡献问题，而是涉及到一个社会的基本分配制度，而分配机制则是法律规定的结果；因此，分配决不是一个贡献问题，而是决定于社会原则，要解决收入分配问题也就必须要从改革分配体制方面入手。他告诫说：优胜不代表优秀，优胜仅仅是基于特定规则的胜利者，而规则本身就可能是不公正的；相应的，现实社会中的那些高收入者只不过是现有分配制度下的优胜者，并不代表他做出了相应的贡献。而且，规则越不公正，优胜者离优秀者就越远；就收入分配而言，初始分配越不平均、市场交换制度越不公正，那么人们获得的收入与其贡献之间的反差就越大。显然，当前国内收入结构之所以如此不平衡，正是在于资源占有以及市场地位的不平等，而不是体现为人们贡献的如此悬殊。其实，正是由于不同行业的资源垄断性不一样，因而不同企业之间高管乃至员工的工资也相差很大，这差异主要与其行业而不是劳动能力或贡献有关。
广西师范学院黄锡富副教授则建议调整国民收入初次分配格局，提高劳动报酬比例。他表示，国民收入分配一般分为初次分配和再分配。但如果在收入初次分配中出现重大的社会不公，在再分配中就很难扭转。衡量国民收入初次分配是否公平合理的一个重要指标就是劳动报酬总额占GDP的比重，这个指标值越大说明国民收入初次分配越公平。而我国在经济快速发展中，资本所得比重不断上升，而劳动所得比重下降。这既影响了国内需求的扩大，影响了社会的公平合理，也不利于人的全面发展。因此，要努力提高居民收入在国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提高劳动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建立职工工资正常增长机制和支付保障机制，并随经济增长而完善生活保障制度和最低工资制度、逐步提高最低工资标准。
在闭幕式上,中国人民大学胡钧教授总结认为，本次研讨会主题集中，有了很多共识，取得了圆满成功。常修泽教授在肯定会议在理论探讨、制度应用和方法论三方面进展的同时，也指出在深度、广度、向度三方面的不足之处，并指出下一阶段深化人的发展经济学研究应在进一步寻求“理论最优解”与“现实可行解”的结合上下功夫，并加强“跨学科”的综合性研究，依托于扎扎实实的调查研究，在人的发展问题研究上，创出中国的特色来。(发表规于中国改革报2010年7月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