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胡思乱想（2）

    今年第13期《文史参考》（7月5日出版）新开了一个栏目，叫作“中南海岁月”，编辑的意思是要揭示“在中南海发生的举足轻重的往事”。中南海里的事现在能随便说么？按一般的常规来说，这无非是一个歌功颂德的栏目，没有什么好看的。但是不然，开栏第一篇文章介绍了林伯渠夫人朱明的往事，很有看头。由于林伯渠死得早，这个人在我国近当代史上的形象已经很模糊，这篇文章没有说林，却介绍了朱，而朱是在林死了不久以后自杀的。这样的事现在居然可以拿来供人随便嚼舌，可见这个由人民日报主管的杂志确实想要做出点名堂来，打破人们对人民日报的刻板印象。

    朱为什么要自杀呢？原来她在1954年向中央写了一封匿名信，反映江青早年在上海的那些事。其实，朱比江青年轻得多，她在1945年与林伯渠结婚的时候才26岁，按这个年龄，她对于江青1930年代初期在上海的故事是难以知道的，即使知道也只能是后来的道听途说，不可能是第一手资料。但是她为什么要写这封匿名信呢？按照某些人的说法，无非是一腔革命的正义，但在我看来却非也非也，这无非是一个女人的吃醋心理在作怪。从这篇文章可知，朱经常向她身边的服务员大摆林早年在中国国民党与共产党中的地位，与毛似乎不相上下，一个沉缅于这种境界中的人，其道德水准究竟如何，似乎也不必多说了。自然，在朱那里，对毛她是不敢说三道四的，但对毛身边的那位，她就会横看竖看都不入法眼了，想想自己的出身，似乎比江干净得多，既没做过戏子，也没嫁过其他人，居然不如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心里越来越不平衡。作为林伯渠的夫人，她应该是不难知道江的往事的，于是恶向胆边生，拿起笔作刀枪，便写出这一封匿名信了。

    据记载，江青收到这封信后，曾通过毛身边的罗瑞卿等人之手，进行了严密的调查，凡是早年与江青有过来往的人都没放过，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封信竟然出自一个与江青根本没有来往的高干夫人之手。这个事直到1961年才穿绷，原来朱的老公林伯渠去世以后，朱为了待遇问题向中央写信，于是她的笔迹进了中央，把它拿来与那封匿名信一对照，朱明就暴露了，朱承认了这件事，并随即自杀。

    好了，故事讲到这里，对此应该怎么看？我觉得朱明虽然跟随着一个年长她33岁的老公享尽了在当时可能的荣华富贵，但看来眼界不过尔尔。江青早年在上海做过戏子，嫁过人，难道竟然成为一生洗不去的污点？难道就不可以嫁给毛这样一个人？延安时就有不少人拿来说事，多年以后竟然还让一些人愤愤不平，可见这些号称革命的人，其实脑袋里的封建意识是多么严重。

    毛的一生，在今天的评价一言难尽，官方恨不得将他彻底否定，但对他所创造的一套管治人民的手法又依依不舍，甚至要利用这种手法来维护今日的统治，因此在抽空了他的灵魂的同时，又把他供奉在一个很高的地位；至于民间，则分成了两股势力，爱之者将其捧到天上，恨之者将其贬入地狱。一个人能够被肢解成如此，可见他的遗产是多么丰富。但是，在他做的一系列大事、小事中，我觉得最不应说三道四的便是他娶了江青，抛开那些党内的纷争，我觉得这是一件值得肯定的事。至少，江青在那时是一个倾向进步的人，这对于生活于灯红酒绿的上海的女青年来说是不容易的，她嫁给毛，现在可说是投机，但放在当时的环境中，似乎也缺乏证据。

    到底是毛追求江还是江追求毛，今天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厘清了，但以毛那样的头脑，难道会被一个投机分子随便利用么？毛江的结合，至少是两个人的心心相印。有这一点就可以了。毛冲破了阻力，这种阻力既有封建的余孽，也有党内某种莫名其妙的清规戒律，毛是一个无法无天的人，如果想用那种封建的破玩艺来束缚他，实在是太可笑了。当他爱上了江青，他自然是要不顾一切地冲决罗网了。戏子怎么了？嫁过人怎么了？在这一点上，毛与爱情诗人徐志摩其实是相通的，只是徐是一个爱情的失败者，而毛是一个爱情的成功者。再说江青，实际上也用她的一生证明她是毛的忠实伴侣。这里用“忠实伴侣”一词可能会遭到很多人的反对，但是，如果排除了这个词的褒贬色彩，难道不是这样吗？

    相比之下，倒是朱明显得很可怜，她被一种莫名的观念所束缚，要起劲地管人家被窝里的事，终于没有落得好下场。其实，老革命家死得早的，有不少他们的夫人都活得很好，比如任弼时的夫人陈琮英，她应该是熟知江青的一切的，但是她就没有去管这种破事，说她害怕江青识时务也好，说她胸襟开阔也好，她至少在老公去世以后漫长的几十年里，一直健康地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