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很小很小的小鎮，清冷，好像雨後的清冷，好像有一絲風，非常飄渺地，若有若無地吹著。你和你的丈夫，還有我，我們一起去看電影。一部蒙古電影。忘了名字。還需要買票。我對著窗口里的女人說：還有票嗎？那女人盯著我看了幾秒，說：還有。我說：三張。她說：電影不長。我說：沒關係，結束了還有什麽？我們走進電影院，電影已經開始，裏面漆黑一團，什麽都看不見。我們三個先在最後面隨便找了座位坐下，幾秒鐘後適應了黑暗，才發現電影院里人很少，幾個八十年代的青年，流里流氣的，抽著煙，說笑著，看著電影。我和你坐在了前排，他去干什麼了？買糖？買煙？總之他離開了，好像也沒有手機。我和你緊挨著，電影像虛無的霧氣，飄來飄去。我心裡琢磨：要不要對她說呢？我什麽電影都看不到，眼前就看見你的樣子。你的臉龐。你的嘴唇。你明亮的眼睛。甚至，你的法令紋也有了嗎？你老了。我心里歎息。我們認識了多少年？對，二十三年。我們差錯了多少年？記不清了，好像十七年。十七歲，少年已經騎起了單車。這居然都是電影院里的胡思亂想！你盯著電影的銀幕，我盯著你。突然我說：我告訴你吧。你回過頭來，詫異地問：什麽。我說：原來我愛的還是你。這麼直白的話，電影院里的流里流氣青年吹起了口哨，吹的不是你和我，吹的是蒙古電影的什麽情節。你睜大了美麗的眼睛。電影演完了，情節還沒有結束就演完了。工作人員說：還有一部呢，都別走。你和我站起身來，走出了電影院。你說：我要想想。你想了什麽歡樂的結果？你說：我還記得。我說：我也記得。那天跟你分別，在很大的飯店里喝啤酒，你很少喝，都是我在喝。我說：我想摸摸你的臉。你讓我摸。我閉起眼睛，摸著那麼親愛的臉。嘴唇，眼睛，眉毛，鼻子，下巴，前額。哦，方向好像錯了，我再回去繼續摸。下午五點，就是此刻，我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