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绩共同体之下必有真话难得


     7月1日,温家宝总理在湖南宁乡县考察防汛抗洪工作,临时停车与百姓交谈,这时农民陈凯旋向总理反映当地出现塌陷,并带路引导温总理去察看塌陷现场。事后,当地老百姓把这条路称作“凯旋路”。陈凯旋出名后不仅招来许多麻烦,而且还迫使他改变了原来的生活。(据2010年7月15日《新京报》)

     农民陈凯旋带总理所走过的“凯旋路”对当地受灾的乡亲们来说,无疑是一段“幸福路”:温家宝考察塌陷区十天后,塌陷区的治理全面展开,群众得到了生活补助,安置工作也展开了。正如受灾村民胡仁碧所说,温总理视察后,政府治理塌陷大大加速。大家现在感到安心了。大成桥镇的干部说,现在塌陷灾害的加速解决,从某种程度上讲,陈凯旋对镇里是有贡献的。还算是一句良心话。

     然而,就在陈凯旋无比兴奋异常地引导温总理前往塌陷现场的路上,一盆冷水就猛然浇到他的头上:曾先后两次有人在身后拽他的衣服,进行暗示。在总理视察塌陷现场时,他被干部拦在外边,不让他再靠近总理,以至于总理视察完大坑要离开时,四处打量人群,还问了一句:“我的那个向导呢?”就在现场,一个穿衬衣的中年人低声对他说,你把总理带到这里,今后你没好日子过。还有一名穿警服的人也凑过来,说了同样的话。看来,农民陈凯旋给总理带路察灾情,干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尽管我们不简单把干部说的话称为恐吓,但就凭这句话,足以让一个大字不识老实巴交的农民听后顿觉脊背冒凉风、两腿发软,甚至是尿裤子。的确,陈凯旋把当地发生的威胁群众生命安危的灾情直接捅给温总理,尤其是农妇朱君还在总理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递上表达心声的纸子,使总理不经意间就看到了民间实情,让在场的地方各级领导干部挂不住脸面,很是难堪,这罪过轻得了吗?是可以容忍的吗?

     陈凯旋确实“惹祸”了:当他带着“幸福和兴奋”回到自己经营的菜店后,进一步被证实。妻子说:“见总理是好事,可你不该乱讲话,你又不是塌陷户。万一今后生意做不成了咋办?”乡亲们提醒他:“你这是给政府惹麻烦了,你要小心些。”而在政府工作的一名亲戚则训斥了他,认为他随便向总理反映问题很冒失,建议他出去躲躲。当晚,镇上就流传说,派出所要抓陈凯旋。也巧了,夜里约12点,菜店的门被敲得叮咚响,敲了半个小时。陈凯旋跑到店面的二楼,透过窗户看到楼下是镇上的干部,旁边还停着一辆小车,“架势和抓人一模一样”。便借道邻居家的楼梯,跑了。也不知道这个事后被当地政府称作是“一场误会”的“出逃”,到底是不是真的“误会”?

     陈凯旋的生活也改变了:事后他变得总是小心翼翼,“以前说话大嗓门,现在说话低声低气,还四下张望。”不负责任的干部没有一点心虚,替民仗义执言者反倒紧张起来,成何世道?更出人意料的是,迫于沉重的怕“报复”压力,十天后,陈凯旋以五万元的价格,将自己经营了多年的菜店转让给了别人,至少赔了五万。不过,他认为剩五万也好。因为他担心菜店继续经营下去,被有关部门“找茬罚款罚到一分钱不剩”,那可就更惨了。现在,陈凯旋已决定离开大成桥镇中心商业街,想回家种地去,觉得“这样活起来安生”。有道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回家种地果真能让他“安生”生活下去?还是让人们拭目以待吧。

     陈凯旋引领总理所走过的“凯旋路”对他个人来讲,成了一段名副其实的“伤心路”、“惹祸路”。这恐怕也是陈凯旋至今仍百思而不得其解的。仅因一次热心替灾民代言,怎么就能落得如此地步,为什么呀?一句话,在官员政绩共同体之下,说假话是一种生存法则,说真话会立即倒霉。

     仔细琢磨一番,在“真话难得”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目前各级政府官员之间事实上存在的强大的政绩共同体。在目前的官员科层结构中,下级受上级的领导,下级对上级负责。上下级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在利害关系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部属或下级工作出成绩,上级摘桃子,功在其中。因此便出现了这样的现象:上级官员普遍存在严重的保底焦虑症,他们不怕下级没成绩,就怕下级出事惹麻烦。一旦下级出了事,上级比下级更加焦虑不安,总是千方百计地遮掩或不遗余力地“摆平”,以求息事宁人。“说真话越来越难”,就是这个强势政绩共同体的衍生物。

     显而易见,“真话难得”,是官员的个人利益作祟,只是对自己的官帽子负责,而不是对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负责。这也不难理解,由于下级官员的前途命运完全掌控在上级官员的手中,下级对上级必须是真话闷在肚子里,笑容堆在脸上。一切都是言听计从,百般讨好,甚至是糊弄领导,看领导的颜色行事,唯领导马首是瞻,唯命是遵,大唱赞歌。结果把领导弄晕糊了,也把百姓坑害惨了。

     可以说,政绩共同体不除,注定会让政府官员在许多影响各自切身利益的事务上,官官相护,遮短护丑,隐忧藏险,弄虚作假,欺上瞒下,进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落个你好我好大家好,各自都相安无事。最终,只有人民群众的利益蒙受折损,甚至是遭殃。

     破解各级政府官员之间政绩共同体掩盖下种种弊端的治本之策在于,加快政治体制改革,并逐步做到“权由民所授,权由民所察,权由民所用”,让老百姓决定政府官员的晋退去留。从而确保各级政府官员的执政行为,由对上级负责转变为对百姓负责,实现民主执政,依法执政。这样,才能有效防止陈凯旋式的悲剧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