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水雄、吕鸿安：绿豆事件中的受罚企业在替谁挨耳光？

【说明：基于访谈郑州高新技术开发区原管委会主任吕鸿安先生，形成此文】

由于绿豆价格疯涨，近日，国家发改委开出对吉林玉米中心批发市场有限公司等多家企业的30到100万元不等的罚单，理由是去年10月其召集国内16个省区市上百家绿豆经销企业开会，串通涨价、哄抬绿豆价格。

相关的证据其一是会议印发的《2009年产区绿豆种植情况调研报告》宣称“2009年绿豆主产区产量同比下降64.05%”，与《中国粮食年鉴》中国内绿豆产量下降14.9%的统计数据相差悬殊。

其二是，会议录音中有人说：“告诉你不要卖，我建议你不要卖！只要出产地高于你的卖货价钱你不要卖。大家来主要就是想知道今年的绿豆能不能赚钱，会不会赚钱。我的说法是，物以稀为贵。少就要涨，涨到多少呢？8000元、9000元、1万元都可以。”录音中也有发言者建议大家：“不要卖出绿豆，要卖也要少卖”；“绿豆产量会出现明显减少”，“价格上涨已成必然”。

以上的两个证据说到底与一般的市场行为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第一个证据，两个不同的系统收集到的数据究竟哪一个更可信？哪一个更紧跟当下状况？会议报告的数据我们不予置评。值得一说的是年鉴数据，在我看来《年鉴》数据出来的时候通常已经是落后于现实情况了（因为这个系统过于庞杂，收集和发布数据也就较为缓慢，而且各地的收据收集时间也不一定一致），再加上其中有些人敷衍了事，干等下面往上报数据，不去实地展开调查，数据的真实性值得谨慎对待。

第二个证据，录音中的话实在是没有脱离市场原则的话，而且这些话恰恰表明这些企业之间并没有能够很好地“串通”起来。串通通常意味着：他们需要一致行动，如果这个过程中有行为主体亏本了，只要他遵循了一致行动的原则，其亏损的部分有其他行为主体提供补偿。当然，在这一致行动的过程中，如果大家得了好处，他们需要有一个明确的分成计划。但是，录音表明，他们根本没有协商这个问题。

退一步，我们知道如果没有一定的供小于求作为基础，串通涨价、哄抬绿豆价格，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因为每一个企业都害怕绿豆砸在自己手中。而且在这个会议上，他们并没有召集全国所有省区市，而只是16个省区市，这些人来参加会议多多少少有随机性，会议在多大程度上能够达成共识也未可知，事后各企业在行为上也难以相互配合（如果这个市场被四五个企业垄断，判定它们“串通”、“哄抬”，可靠性也许更高一些）。

商人围绕利润打转实在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为了赚钱，他们必须对未来的市场供求状况形成比较明确的预期。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就衍生出来另外一个市场：一些人通过调查研究对未来的市场形成比较明确的预估，并将这些信息通过会议的形式出售给这些商人。这些都是市场活力的表征，如果我们要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就不能够以粗暴的方式来扼杀这种市场活力。

市场机制的引入本身是为了节省官僚体系的精力的，因为搞计划经济，取消价格信号，取消市场活力，最终带来的势必是供求的巨大扭曲，重新回到短缺经济的时代。彼时，官僚体系不免手足无措。

现今在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日益完善的过程中，管理机构应该紧跟市场脉搏，学会动用市场手段来管理。平抑物价首先需要有对价格机制或市场机制的最基本的尊重，连带着也需要有对商人的基本尊重。绿豆价格上涨不是一两天的事情，据说2008年下半年即已开始，相关部门对这样的市场动态监察到之后，如果害怕绿豆价格疯涨带来不良的社会后果，完全可以通过限制出口，增加进口，通过供销系统向市场投放更多的绿豆等经济手段来打压绿豆企业的囤积居奇。简单地动用罚款手段，难道是要用这些罚金来补贴已经受到了损失的一般消费者吗？

绿豆事件最近受到的关注颇多，大概有关部门害怕中央领导留意，所以赶紧将企业拉出来打耳光。这样的动作某种意义上是因为他们心虚，害怕自己被打耳光。简而言之，绿豆企业是在替他人挨耳光啊！据说不少企业拒交罚款，只要这个事情不要搞得影响太大，看样子双方都能蒙混过关，不了了之。

今年继西南干旱之后，南北又现特大洪水。未来的一年半可能要涨价的东西还真不少。按照目前绿豆事件的管理逻辑，真不知道会有多少企业将继续替别人挨耳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