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说老瓶


闲说老瓶
马明博




  瓶子作为物件,大多口小腹大,过去多为瓷的,现在多为玻璃的,通常用来盛液体。
  我要说的“老瓶”,首先不是个老物件,不是在北京马路边经常出现的沾满泥土的玉佛或旧鼎,旁边有个民工样的人蹲守着,小声地说是昨天刚从工地上挖出来的,要低价出售。这个“老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生活在乡下,以前靠种田、现在靠卖彩票谋生,雅好书画,与三五同好自掏腰包办了份“圈里人”报,虽然报纸出版不定期,但是上面刊登的文章、书画,水准却得到艺术圈里的人一致肯定。
  既然叫“老瓶”,肯定与瓶子有些相似。由此可知名字可不是随便叫的。在名字问题上,人家古人比咱们这些今人要讲究得多了。
  瓶子的特点是腹大口小。腹大,则能容;口小,则慎出。今年初夏,老瓶来北京时顺便来找过我。印象中,老瓶好像不是很能说,但能吃能喝,所以他肚子里应该有东西。
  有的人“茶壶里煮饺子——有嘴倒(道)不出”,老瓶不光肚子能装东西,他爱写,虽然不是爱说,但他却能倒(道)出来。这些年的文字,日积月累年存,老瓶自己结集印了两本书:《半瓶庐闲话》、《杂碎》。
  这两本书,不是公开出版的那种,但是老瓶装在书里的,这些日常与他有过交往的人,却是喜欢往艺术圈里瞅两眼的人都知道的,诸如韩羽、王习三、刘二刚、北鱼、朱新建、梁占岩、范硕、刘月卯、刘家科、怀一等。
  说到瓶子,都知道是装东西用的。同一个瓶子,如果用来装水的,就叫水瓶;用来装酒,就叫酒瓶;用来装油,就叫油瓶,用来装药,就叫药瓶;用来装醋,就叫醋瓶。虽然叫“老瓶”,虽然把生活的酸甜苦辣咸一一装过,他现在依然能保持朴素的本色,待人接物,透澈如水,醇厚如酒,既不油滑,也不泛酸。
  老瓶记人记事,大多是点点滴滴,却能让人有所省、有所悟。像他写一位年轻篆刻家拿着自己得意的作品求教于王镛。王镛问他:“你自己知道什么是好坏吧?知道就不用问我了,不知道你还刻它干嘛?”弄得那人不知所措。像他为某单位做标语牌,一次被雨淋坏,一次被风吹跑,只好再三为之,装牌子的时候,他看着标语上的“树正气,讲团结,求发展”,感慨道:“怎么树正气这么难!”像他听某领导讲话,脱稿之处,精彩颇出,及报上登出全文,却找不出精彩处,他恍然大悟,“看来什么事都离不开一个‘脱’字,一脱就精彩了”。点滴虽小,却能滴水藏海,又像被蚊子叮咬后涂点清凉油,既不劳人再动手挠,又能够替人解痒,让人舒服。
  老瓶的这些文字,大多有药的成分。闲来读读,大抵可以印证这句话:“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
  上次见面,老瓶说想求我办件事。我说能力有限,得看办什么事。他说明年二月初五他就“奔五”了,希望在他生日前,我给他写篇短文。我说可以试试,但不一定能写好。
  到目前为止,我与老瓶只一面之交。玻璃瓶里装多少东西,一眼就能看清楚。如果是瓷瓶,眼看就不能解决问题了,得用手掂,才能感觉其分量。一面之交,他又不是玻璃瓶,难以断其深浅,所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近来暑气大盛,闲坐之余,翻翻老瓶的书,虽汗溽衣衫,心里却得些清凉,便觉有话可说。
  说什么呢?我想告诉你,老瓶是瓷的。你若不信,可拿到手里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