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人物最多的农民画

山东日照和上海金山、陕西户县，并称为中国“三大农民画乡”。既不同于上海金山农民画的“小桥流水人家”，也不同于陕西户县农民画的“高原大川威风鼓”，日照农民画则构图饱满，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格，将真挚情感流露于古拙稚嫩的笔端，蓝天碧海，沂蒙风情，渔家生活，填充了日照农民画的基本风骨，以其独特的风格而蜚声海内外。1988年，日照被命名为“中国现代民间绘画画乡”。

这次寻访日照，其中一处就是日照市的文化艺术博览中心，曾听闻这里展有史上人物最多的农民画——《日照山会图》，这次就要亲见它的真容。

在日照市美术馆副馆长丁万里的陪同下，我们来到日照市文化艺术博览中心，偌大的场馆，清幽的环境，凸显了馆内浓郁的文化气氛，前来参观者络绎不绝。

《日照山会图》的神秘面纱被徐徐揭开，到了一睹为快的时候了！

2012，让电脑崩溃的数字

人物最多，究竟有多少？

2012！

这个数字如此熟悉。不过，它并非去年热播的灾难电影《2012》，而是农民画家厉明雪创作的《日照山会图》中出现的人物总数。

厉明雪是土生土长的日照人，1953年出生的他虽然只有高中学历，但是却当过会计、卖过烟草，现在是《日照农民画研究室》的高级画师、现代民间绘画画家。他的主要代表作是《集市》系列，《日照山会图》就是此系列的一部分。

2012，如此多的数字，怎么数得过来？有没有可操作的实用性方法？曾今，老厉的儿子想用讨巧的方法，将图画输入电脑后计数，但终没有结果。可见，电脑并非万能。这四位数据就让电脑陷入尴尬。最后，作者在这幅巨作上用摆玉米粒的方法计算画面中人物的数量，画上每个人物身上摆一个，摆完后把所有的玉米粒用扫帚扫起来一粒一粒地数。就数出了这个具体的数字。

用玉米粒计算画中人物的数量，这种既古老又有效的方法彰显了老厉的平凡智慧

这幅历史上人物最多的农民画色彩明艳、结构紧凑、似乎能感觉到画中集会上新鲜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充满了乡野情趣。每一个人物都被浓墨重彩地描绘出来，形形色色、活灵活现，赶集的、卖货的、耍大刀的、织渔网的，熙熙攘攘，各色欢快。

丁馆长说，这幅画于1985年创作，前后花费了厉明雪24年时间，全是手绘完成。在日照农民画中，这幅2.3米见方的大画虽不是画幅最大的，却是人物最多的——全画共有2012个人物，上万件物品。曾有人出价8万元，要买他的画，老厉最终没舍得卖。

丁馆长说，那时我们日照市艺术博览中心刚成立，我就找到老厉，说“把这幅画先放到我们这里吧”，他来看了看，说“行”。

这老厉到底是何许人也？我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画中人物众多，形象丰富多彩，堪称民间版的“清明上河图”

“我就是个农民，爱画画”

我问丁馆长，能否亲见这位神奇之人。

穿过走廊，我们来到一个仓库，里面堆放着几十箱书册，这就是老厉的画室。

现在有了自己专门的画室了，老厉很满意能有这样独立的空间进行创作

画室里有一个玻璃柜台，下面放一个电灯泡，可以将农民画草图看得非常清楚，看到我们进来，老厉憨憨地笑着，上前跟我们打招呼。

和这样一位质朴和蔼的老人聊天是件愉快的事儿。我一进门就直呼他“厉画家”，而这个称呼却让他极不自然。他紧张地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个农民，爱画画。”事实上，他从1972年就开始农民画创作，这几十年的时间已有近百幅作品参加国外、国家和地区展出，并多次获奖。他获得过国家文化部颁发的《中国农民画研究会》专业画师资格证书。2002年还被编入《跨世纪艺坛风采铭录》。画家这个称谓他完全可以接受，只是老厉他太谦逊了。

老厉爱笑，一笑起来嘴巴眼睛全扭到了鼻子上。乍一看，他浑身上下没有什么地方像“画家”。背略有些驼，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一些。穿着随意，随便逛个农村集市，都可以看到很多这样扮相的老头。

聊天中，老厉抽自己用纸片卷的旱烟叶。他的手显得有些粗糙，左手食指、中指已被纸烟熏出了印迹。然而，就是这样一双粗糙、泛黄的手，画出了令人叫绝的《日照山会图》。

即使从小一节美术课都没上过的人，看到厉明雪的画，也会觉得眼前顿时生动亮丽起来：《赶年集》《赛碌碡》《农家银行》……生动朴拙的形象、缤纷艳丽的色彩，就像单纯、明朗的儿童画一样，将生活中的喜悦、热闹，与观者毫无距离地分享，让人感觉像是自己回忆童年美好梦境中的画面。

就是这样一双粗糙的老农民的手，绘就了声名远扬的《日照山会图》

单纯地执着着

当问到他是如何积累素材、有没有平日的写生、构图用色有何讲究等问题时，老厉的回答让人感到意外，“不用，都是自己从脑子里想出来的。”

传统的日照农民画原来还讲透视，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日照农民画开始转变，“现在我是想什么就画什么，想怎么画就怎么画，真好！”老厉眉飞色舞地说，他更喜欢不讲远近透视的平铺画法。

老厉的说法让我觉得画画是个简单而好玩的事情。我向他讨教《日照山会图》的创作过程，老厉的回答轻松随意，就想日常喝水一样自然而然，“我喜欢赶集，就想画赶集的东西，想起来就画两笔。不过要不是老丁，可能这辈子都画不完了。”这幅画，老厉曾用铅笔画了四稿草稿，2003年，厉明雪拿了其中一稿给自己的朋友、时任日照市美术馆副馆长的丁万里看，丁万里看了很激动，就督促老厉完成了这幅画。当下，老厉和丁馆长四目相视，会心一笑。可见知音情深啊！

作画的颜料，色彩斑斓，明艳夺目

对美好事物的单纯执着，无论对个人还是社会，都是十分宝贵的精神财富，能够时常得到鼓励而不被频繁伤害，是一大幸事。按老厉的说法，他在这方面挺幸运的。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日照市每年至少组织一次农民画集体创作活动。“开始时一天给1块2毛5分钱的补助，我花7毛钱买工分，还能剩点。后来补助越来越多，改革开放后一天都在20元以上，真好！”厉明雪笑着说，他最理想的事，就是能够一个人安静地画画。

“画的这么好，您就没有想过卖画？”我抛出了自己的疑问。“不指着这个混钱啊，光想挣钱我还不如去卖烟叶呢。”老厉半开玩笑地说，“现在我平时没什么事，就喜欢来这里画画。”农民出身的厉明雪在小企业干过会计，也到集市上卖过几年烟叶，但他对卖画没什么概念。他能想起来的卖画经历只有一次，前两年老厉有朋友筹建私人画院，找他求画，他给人画了，人家到他家里送了两百元钱，后来他又退了一百元回去。因为其他几个送画过去的老哥们都得了八十元，老厉觉得自己得二百元钱不合适。

一身休闲打扮的厉明雪

就是这么质朴纯粹，老厉的憨厚可见一斑！

丁馆长说，他和其他两位资深的日照农民画画家，现在已被日照市艺术博览中心特聘到中心展馆里画画，中心按月给他们发工资，还把这间仓库给厉明雪当画室，让他专心搞创作。现在，他已经到了他最理想的创作“状态”中。

只有当老厉拿起画笔画画时，他原本有些昏黄浑浊的眼珠才会突然明亮起来。他说得没错，他就是爱画画，他最在乎的画，是笔下正画着的那一幅。或许正是这种无欲与纯朴，成就了日照农民画的朴实与可爱。

作画的忘我，是老农民奇特想象的心灵铺就

依山傍水孕育日照农民画

从老厉的画室出来，我们来到了丁馆长的工作室，只见墙上挂着多幅农民画，这些画多取材于乡村或渔民生活，构图夸张而生动，色彩艳丽而鲜明，质朴中流溢着奇异的想象。画的作者，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丁馆长掩饰不住内心的欢欣，对日照农民画的古老与年轻滔滔不绝。所谓古老，是指其母体历史久远，至少可回溯到龙山文化时期陶器、石刻等文物上的绘画；所谓年轻，是指它作为画种出现不过几十年。

日照地处沿海，依山傍水，有山岭、湖海、平原等自然风貌，陆海交通四通八达，历史上有“海上丝绸之路”之称，多样的风土民俗，特别是新兴沿海港口城市的崛起，和改革开放后农村的新变化等，都是日照农民画画不完的题材，内容非常丰富。

日照农民画是农民画家反映生活、抒发主观感情和审美情趣的绘画艺术。表现内容多为农村民俗风情、渔家生活，形成了构图饱满、色彩艳丽、质朴率真的特点。农民画种类繁多、涉猎内容泛杂而丰富。

其创作作品多属孤本，艺术手法具有传统民俗的时代特征，与其他画种相互渗透、影响，体现了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思想内容。

日照农民画在长期的传承发展创造中，由于个人传承的地域差别，形成陆地质朴、海上梦幻的风格。内容有海上渔民风情画、大陆民俗风情画、历史传统画。海上渔民绘画为日照本土绘画，内容以海上民俗风情为主，通过农民画家的画笔，反映渔家耕海牧渔的幸福生活。大陆民俗风情画，系在民间抹画的基础上吸收海上渔民绘画的某些特征，并与剪纸、木版画等民俗风情画的艺术特质相融合，内容以农家民俗风情生活为主，具有本土性特点。展示了农民作者热爱生活、崇尚艺术的风貌。历史绘画以民间传说为主，表达了人们惩恶扬善的思想情感。

时至今日，日照农民画创作作品达数千件，其中100多件在全国展览中获奖，80余件被国家收藏，另有300余件被文化部作为对外交流项目带到国外展出。1997年为迎香港回归特绘的“日照民间绘画百人、百幅、百米长卷”，更是以其匠心独运、风格特异引起了国内外的关注和欣赏。

郁葱竹林中，为我们这次日照农民画之行合影留念

最后，我们来到被誉为“农民画村”的日照市东林头子，看到一幢幢新瓦房的墙壁上绘制着巨幅壁画，家家户户的照壁上都用图画装点一新。设在风景幽静山坡上的美术展览室，里面展出的100多件作品当中，有年画、连环画、书法、剪纸等，吸引来众多国内外的客人前来欣赏。

漫步在长百余米的农民画一条街，《丰年乐趣》、《渔家乐》、《大蓬歌》、《瓜前童趣》、《荷塘鸭群》……一幅幅质朴率真的作品，洋溢着浓郁的乡俗乡韵，给人以强烈的美学享受。春耕秋收、打井修渠、养鸡养鸭、采桑捕鱼、休闲娱乐等生活与劳作场面，在农民的画笔下显得活龙活现。

农民画作品大都画得很满，在参观时，许多人都会问为什么画得这么满，怎么连点空间都不留？他们回答：“我们画画和种地是一样的，我们是农民，种地时角角坎坎都要种到，不愿意浪费每一寸土地”。不难看出，农民画作者不拘泥于什么技法技巧，心里怎么想，手就怎么画，不受任何约束。他们在用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和憨厚朴实的情感创作一幅幅惊艳世人的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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