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亚文专栏:开放的社会生机无限


程亚文专栏:开放的社会生机无限  稿源:南方都市报   2010-07-07
    目前还在进行的南非世界杯,被舆论称为“移民世界杯”,原因是前往参赛的736名球员中,竟然有145名是“外援”,或者是吸收了其他国家来的移民入籍者,或者是从他国来的移民后代加入了球队。这使大部分国家的球队,都不是一种肤色。

    球员来源的“五洲四海”,无疑提高了一些国家的足球运动水平。1998年的冠军法国队,多位球员就有非洲血统。本届世界杯上,表现优异的德国队和日本队,都有不少球员属于外来户。德国队23名队员中,竟然有11人来自他乡或是他乡人的后裔,而有7名还在主力之列。日本同样有好几位球员是在国外出生,田中斗笠王本是巴西人,2003年才加入日本国籍。德国战车摧枯拉朽和日本队险进八强,都与它们“不拘一格降人才”大有关系。

    德国与日本在选择代表国家出征的球员时的开放态度,在若干年前还难以想像。这两个国家传统上都是族群构成相对简单同时又十分强调种族纯洁性的国度,种族优越论的盛行,使这两个国家以往对接受“外人”成为“自己人”,心理上多有排斥,更遑论还让“非我族类”来代表自己的国家。如今,时代变了,包括德国和日本在内的许多国家,都已经对自己的国家队“五颜六色”习以为常,都对“外援”球员为本国建功立业欢欢喜喜,而“外援”们也为自己能够为“他国”球队出战而倍感自豪。

    德日等国的这种转变,与这些国家近些年来随人口老龄化程度加深、需要不断吸收移民有关,同时也与它们在政治文明上的某些变化有关。这种不问肤色和出身、只问此刻效忠于谁的观念,代表了一个社会的开放精神,它恰恰又体现了现代政治民族主义以国民认同为上、血缘与族性为次的主张诉求。这种政治民族主义是营造一个国家的内部和谐、为国家长远发展注入强大活力,因此也是促进社会开放的保障。

    其实,变化不只在足球场上,也表现在了其他领域。不久前日本新的菅直人政府成立,破天荒吸收了一位华裔女性莲舫成为内阁成员,这对于一贯思想保守、习惯于保持民族单一性的日本来说,实在是打破常规之举。日本社会以往对移民并不太欢迎,除本土族群外的其他族群人士,想在商业上成功很困难,想进入政治生活更加困难。然而,随着人口生产进入第三类型、老龄化程度加剧,上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社会的活力明显减弱。在此情况下,吸纳外来人口充实日本国家建设,已经势在必行。不少日本政治家充分认识到了这个问题,以“鹰派”著称的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就曾在就职演说中提出要吸收移民。

    但是,仅仅把移民弄过来、把他们当“苦力”来使用是不行的,更重要的是,要使移民真正成为享有均等国民待遇的日本国民。这就要求打破族群区隔,使移民能够全面平等地参与社会生活,尤其是国家政治生活。有这样一种开放性,才能保证移民建立起对日本的国家忠诚,真正成为日本社会的活力之源。新任日本首相菅直人在此问题上展现了一定魄力,吸收华裔莲舫入阁,增强了日本政治在各族群间的代表性,不仅有利于社会和谐,也有利于日本继续吸收外来人口。

    今天的世界正处于新一轮人口流动全球化浪潮之中,当移民增多在很多国家成为社会事实时,一个国家能不能更大程度地达成和谐、保持社会活力,关键在于国家内部克服族群和阶级、阶层隔阂的能力。这两大隔阂存在还是不存在,是衡量现代社会和传统社会、开放社会与封闭社会的主要指标。而这两者之间又是一体的,阶级、阶层之别,在某些情况下很容易想象成族群分别,因此上升为族群矛盾和冲突。

    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国家是多族群国家,很多国家还存在显著的阶层和阶层鸿沟,因族群和阶级、阶层隔阂而引起社会仇恨甚至冲突的事件,层出不穷。不少国家对此做出了努力,基本经验是塑造开放社会,想方设法保障发展机会向各族群、阶层均等开放,而不是强势群体与弱势群体的地位固定化。稍举几例:没有多少人会留意,伊朗最高精神领袖哈梅内伊竟是出身于少数族群阿塞拜疆族,该国族群众多,但族群隔阂却并不显著,去年发生的政治动荡也与族群问题无关;在苏联处于族群关系相对安宁的时期,最高领袖斯大林则是个格鲁吉亚人;美国向来以“大熔炉”著称,也很少有人因为自己是少数族裔就感觉受到歧视,2008年底,一位非洲裔人士“出人意料”首次竞选成为美国总统。开放的社会生机无限,开放的社会也才能更大程度赢得和谐和安宁。在这方面展现出更多包容性的国家,才会更有前途。(作者系北京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