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鹤仙去难撒手 归梦未圆多有憾


   驾鹤仙去难撒手 

        归梦未圆多有憾

                                      

                                    蔡笑晚/文

   
           

       伟大的父爱再一次从死神手里夺回

  我的一条年轻的生命。他自己却怀

  着对我深深的爱走了,遗留给我

  的是永远无法偿还的深情。

 

一九六二年是个不幸的年头,我患上了有生以来第三次大病(第一次是二岁时患白喉,第二次是十二岁时患肺结核,都是从很危险的情况下抢救过来的)。连续高烧二十多天,门诊部医生束手无策,要我到病房住院治疗。在病房经一个星期检查治疗,仍然高烧不退。最后经化验查出是感染一种毛主席所说的“瘟神”——血吸虫。当时身体已极度虚弱,后经会诊决定先用一种当时还新鲜的进口药——ACTH,先把体温降下来,然后调养一段时间,待身体稍微恢复一点,再开始血吸虫治疗。

病房里相同病例很多,每天都有人死亡,鉴于我当时病情危重,医院向我家里发出病危通知。家里接到这个消息之后,父亲马上派我四妹绵绵来看我。

当我四妹到来的时候,我接受ACTH治疗已第五天,体温已开始下降,但病情仍很危险,体重减轻到只有六十六市斤,后来父亲叫我妹妹根据住院部医生的要求,自费去买了许多贵重药物,治疗半个月后病情和体质开始逐渐好转。父亲又嘱我四妹去买了许多护肝营养品和食品,我终于脱险,而且比较快地恢复健康。后来接受了一个疗程二十天的锑剂治疗,血吸虫病才基本得到控制。三个月后才出院。

一九六三年一月八日大哥又一次来看我。这次他是从家里出来的,他给我带来许多家乡的食品,这些食品都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我心里想一定是父母刻意为我准备的。

大哥这次态度和上次大不相同,俨然一付慈祥兄长的样子,使我大受感动。不知是接受了上次的教训,抑或他自己有了什么新经历,使他懂得了做人的人情味。他与我谈了很多,并仔细倾听我关于出国留学的故事(上次他连问都没有问)。他听了也很感动。拍拍我的肩膀说我是条汉子,“难怪父亲这么看重您”

大哥也问我现在的工作情况和今后打算,我说现在担任统计工作。当我告诉他,业余时间在攻读黎曼几何和相对论时,他似有反感,他认为这种书实在不适宜再去苦苦攻读了,因为即使读得再好,也不可能走到那个能使你发挥才华的位置上。最好是学一些有实用价值的东西,到时候还有可能派上用场。话也说在情理上,但是我却是一往情深,不愿意就这样放弃我的人生理想。

做一个象牛顿、爱因斯坦一样的伟大科学家是我少年时代就开始萌生并在美丽的西子湖畔最终形成的人生理想,干大事成大业则是我童年的梦。虽然在眼前这种艰难的环境里,虽然经过了生和死的搏斗,我始终在做着童年的梦,一天也没有停止过。

从大哥的表情里看得出他有难言之隐。当我问到父亲的看法如何时,他想搪塞过去。但在我再三追问下,他只得实话实说了。

父亲已于一九六二年十二月十三日撒手人环,驾鹤仙去,因担心我身体虚弱,精神上受不了这么惨重的打击,所以父亲生前嘱咐家里人不要把他去世的消息告诉我,也不要通知我回家奔丧。

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瞬时间如五雷贯顶,天旋地转,不省人事了。大哥和旁边一个过路人一起撑扶我到房间里,在床铺上躺下。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拿着棉被盖住了自己的脸,让热泪畅流……

这一年多来父亲给我写过好多信,总是在关键时刻给我最好的鼓励,使我始终保持良好的心态去经历人生的坎坷。今年夏天的生死搏斗中给了我起死回生的物质和精神力量,再一次从死神手里夺回了我一条年轻的生命。只是最近三个月没有收到父亲的亲笔信,由四妹或大姐夫代笔,我以为是父亲工作忙的原因,其实父亲已患晚期肝癌无法拿笔写信了。怕我挂念,又不让患病的消息告诉我,所以我一直不知道。

大哥陪伴过度过两个痛苦的不眠之夜,他以一个慈祥兄长的爱,抚慰我受惊的苦难心灵,大哥走后,我好一段时间不思茶饭、追思父亲出前对我的爱和教育。经过一个多月的哀伤,我慢慢地从丧父的痛苦中走了出来。我冷静地考虑了自己所面临的严峻现实。父亲在日,我总觉得自己背靠大树,不仅物质上而且精神上也有一种安全感。缺多少钱,一封信就会给我汇过来,遇到大不了的事,他总会给我设计出解决的方案,现在大树倒了,不再有所靠了,一切都得靠自己了,而且家中五个弟妹都还年轻,单靠母亲一个人是不堪重负的,况且母亲也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