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阿兴电话告诉他:“你们怎么搞的,给我进仓库的有一半不是红酸枝!”
“你说什么!是假木?你没有看错吧!”
“我的人去验货了,一部分假木是不容争辩。你们怎么搞的嘛!”
“这个。。。。。。你等我问问情况,再给你一个说法。”牛炳皋觉得事情严重,马上打电话给老施。
老施以为他在开玩笑:“这怎么可能!我们都看过那些木头,看得那么仔细,不会搞错的。怎么现在说是假木?”
“阿兴说部分是假的,会不会你当时没有全部看,发现不了有部分是假的?”
“按理说不会。一堆木里面杂着一两根杂木,我一眼大体分得出来,何况我在那里看了那么长时间!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等我和阿虾去一趟,搞清情况再说。”
牛炳皋不能说阿兴讲的不是实话,他只希望这是因为阿茂他们的粗心大意搞错,混有一部分假木而不知。如果真的是这样,向饶老板和阿兴还好解释的,否则他们不知道会怎样看他呢。
他承认自己不会鉴别真假红酸枝。在看木方面,他完全依靠老施,没有丝毫这种知识。现在冒出这种事,他不知道怎么说。岂料情况比想象的严重!晚上阿兴说这批进仓库的木全是假的,没有一根是真红酸枝!
“你们是吃了豹子胆了,敢这样来蒙我们!”阿兴气呼呼的,在电话里清楚的听到他的喘息。“我给你的是真金白银,你给我的是一堆不值钱的杂木,一堆假货!,你们说,该怎么办?”
牛炳皋像被电了似的懵了,接着是气愤,立刻给老施电话:“老施,你叫我怎么向饶老板解释?你问过阿茂了吗?”
老施说:“原来不是说假的只有一部分嘛,怎么变成全假了?”
“阿兴说要是不信可以到他的仓库去,大家当面验证。人家做了这么长时间,见过多少的红酸枝,相信他们不会开这样的玩笑。你一定要问清阿茂,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茂的电话打不通,估计他是进山了,山里的讯号不好,电话联络很困难。我要当面问他,才能够搞得清楚是如何一会事。按理说他再大的胆也不敢这样做的。”老施紧张了,上气不接下气的。
“对饶老板这边怎么解释,你给他们打个电话好不好?”
“我的国语很差,怎么跟他们说话?你对他们说就行。你说,如果真的像他们说全是假的话,我们负责换给他们。”
牛炳皋得到老施这个答复,心里安稳了些。这是处理此事的最好方案,换给他们真货,有什么比这样的结果更好?正巧阿兴打电话来,他有底气地回答:“如果这些木像你说的那样,这边同意给你换,另外运真红酸枝给你们。”
“不止是运进来这些要处理,我还要你们保证没运的那几十方都是真红酸枝!那些也是我付了钱的。”
“那一定,那一定!”
阿兴听了他的话,气明显顺了。接着便讲一通大道理,说什么做生意要真诚,你们看到的,我付钱给你们时是怎么样的?有哪个这样干脆,你们一出声我就给钱。实话告诉你们,我敢给钱就不怕你不给货,你们吃不下的!在柬埔寨我敢这样做,就不是一般的人,云云。
牛炳皋还能讲什么?只是一个劲的“是、是”地顺着阿兴的话应着。
“你们什么时候把真的红酸枝给我换过来?”阿兴逼进一步。
“阿兴,我在这里改正你一句,不是‘你们’而是他们,说‘你们’你是将我包括在其中,你应该清楚,我不过是一个中介人。诚然,出了这事我难免有责任,要协助解决好,但毕竟我无法控制他们的活动,更参与不了他们的策划和运作。”牛炳皋辩解着。“希望你能够理解和体谅我。”
阿兴说:“我们心中有数,应当追究谁很明确。但是你的作用很大,你要积极想办法处理。另外,老施做柜是不是真的,有没有结果?”
一听牛炳皋说不参与这事他就急了,马上要他带往老施家收钱,不做货柜了。
牛炳皋去过老施的家,那是在五好公路旁,已经是金边的郊外,那里全是低矮且杂乱无章的住宅,花了不少时间才摸到老施家。老施已经知道他们来,听到响动即迎出门来。钱也拿在手上,但是还回的已经少两千美元。
阿兴接过钱有点不高兴,但是没有办法:“多少就多少,还回来再说。”
开车出到大路,阿兴气愤地说:“才不到两天,一万五就用去了两千,你都看到了。”
牛炳皋觉得这事与自己的关系不是很大,只是唔唔地应着,不发表看法。
“哪里是做事的人!侈谈。做不到的事情就说做不到,硬说做得到,骗鬼啊,真是!你尽快要约老施和阿茂出来,我老板要跟他们见面谈,看怎么解决这几十立方木,不要拖延。”
次日,老施约阿茂,同饶北金见面时间定在中午,地点在俄罗斯大道“杰斯”奶茶店。这个地方对牛炳皋而言比较生疏,因为从没去过如此偏的奶茶店。不过说它在堆谷区,临近铁道,他就大概知道在那里了。堆谷区很出名,那是民间曾经传说过的红灯区,前几年金边刚开发的时候,有许多从事色情的女子在那里摆档。那一段时间柬埔寨不怎么掩瞒,甚至公开地让她们营业,给她们定名为“性工作者”。媒体都这么叫法。后来因为国际社会尤其是一些非政府组织的批评,政府出面管了一下,这些摊档被清理得所剩无几,性工作者也就另迁或者改做它业,反正人数大大减少。只是堆谷和红灯区挂钩的印象人们一时还檫不去。
其实,堆谷区是高级别墅集中的区域。柬埔寨不少大官、富豪都在这里建住宅,有的住宅占地以公顷为单位,一围就是一大片。有的人建的房子一间可不可以住下一个的人不说,但是住下两个营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它是新区,离市中心商业区又远,平日间谁到这里来?他搭着摩托车瞎撞,半天才找到。
它叫“杰斯”,其实是英语的Kiss。经营它的老板可谓别出心裁。入去看到的很多的男人,不管是老年、中年、青年,大多带着女友,柬埔寨说的“松莎”来此幽会。为适应实际需要,内装修别具一格,两厢是包厢卡座,中间的大厅用半人高的木板迷宫式的隔开,再在木隔上摆上绿叶植物,一片生气昂然。阿兴说,做木材的偏偏看上这里。
牛炳皋刚入门口,就看到吴淡虾在迷宫木隔里高高伸手向他招呼。显然他是留意他多时了。饶北金和阿茂,以及阿茂的老婆几人造就谈开。但是,阿兴不在。
饶北金示意牛炳皋坐近点。“我已经对阿茂说了,也对老施讲明了方案。已经进仓库的二十多方你们拉不拉回去妒行,你们拉回去,就按全部五十方计款,归还我付给的钱;如果不愿意拉,这二十多方按市价折款归我,每立方六百美元,合计一万二千。但是实际数是三万六,我亏一点,我收这些假木除去一万二美元,我要你还二万好了。那没有拉入仓的三十方,共五万六美元,你现在马上归还款,我减去一万六,实还我四万就可以。如果你要赖着不还,到时候你们就有好戏看。”
阿茂见饶北金口气强硬,当场说愿意按这个方案做。但他的妻子马上用脚踢他,瞪着眼睛对他说了什么,他立刻改口说困难之类的话。
气氛有点惊持。老施半声不吭,牛炳皋更不好开声。饶北金不在解释,站起来带“保镖”离席。牛炳皋见留下没有意思,也跟着饶北金离开。借在车上单独相处的机会,他说:“非常抱歉,没想到给饶老板招徕这摊麻烦事!”
饶北金说:“麻烦是麻烦点,但这些钱他阿茂不敢吃,他吃不下的。我敢在这做生意,敢大笔给钱他,也有办法收回这些钱。他不还我钱行吗?他收钱时写下的是借条,而不是收据。我们就防着他们来这手。现在有借据在此,他敢不还?”
牛炳皋这才明白阿兴当初为什么叫写借条。而不要写收据的缘由。“饶老板,现在我能够为你做点什么?”
“这样吧,明天我们利用点时间去看看阿茂没有运进仓库那三十方木,到底是真是假,不搞清这个其他的做法难以确定。”饶北金说。
次日,他们出发找阿茂。阿茂已经将三十方木运进一个说士兵营的地方。阿茂不在,叫他一个亲戚带去看的。他们入房子见十多方木堆在那里,根根都有抱合大,也是红黑色,但是没有一根是真的红酸枝!
饶北金笑笑说:“他以为我们大家都是无眼的?骗人也不会做,想骗就等更多的机会啊!”
阿兴催老施归还钱简直是刻不容缓!催不到老施就催牛炳皋,说话也不客气了。“我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你们必须把这五十方事情处理好,拉木就拉木,不拉木就还钱!给老施做柜还欠二千不能拖延!”
牛炳皋说:“老施那里有钱还你,要是说找相当于这笔数量的木头给你,我看还比较实际。”阿兴同意用木顶还的做法,只是不能拖太长时间。牛炳皋说老施能够接受的话应该不要很长时间。
牛炳皋安抚好阿兴,约老施商量怎么办。老施气呼呼地说:“这一次给阿茂玩了!明明就是他做手脚的,你和饶老板、阿兴第一次看的货,是真是假?这么多人看,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是专家,但是起码见过不少红酸枝的,怎会都看走眼?我是坚信第一批看到的木材百分百是红酸枝,即使你们看不出,却万万骗不了我的。第二次量方,他白日不量偏要晚上量,晚上我怎么去那里,就是去了,我老眼昏花的怎么看得清楚?”
牛炳皋说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阿茂的问题不再谈了,要解决的是如何还钱。
老施强调,钱大多数都落入阿茂手,在他手的仅是三千美元,这离阿茂应该给他的一半还不到,阿茂欠着他的哩。现在好家伙,钱没得几文,反而要欠饶老板的二三万美金。饶老板财大肚量大,减收一万美金,已经进仓的顶去一万二,怎么说他也欠着一万美金的债。
牛炳皋听他罗嗦不停,说,这些仅是一条,现在最急的是阿兴那二千美元。你怎么还?
“这。。。。。。”
“你怎么搞的,人家给你钱,不到两天就花去二千!”
“处处要用钱,没钱敢出门?”
“明知这钱不是你的,办得成事你用还好说,事情还没有一撇,你就将钱用了,你如何收科呢!”牛炳皋说得有点火。
老施语气呆呆地说:“我用去的钱当然由我负担,我想办法填回给他。”
“你有什么办法可想?”牛炳皋想说他的家境那么差,哪里来钱还债,话到口边又改成另一个说法。
“大不了我向几个儿子要罗,我一个儿子在香港,有自己的公司,一个在台湾,是银行的大股东,一个在泰国,开有几间珠宝店,向他们要三几千美金算什么?我一直来不愿开口向他们要钱,是因为他们的母亲,就是我香港那个老婆叮嘱他们不能给我钱,为了不使他们母子不和睦,我才没有伸手而已。所以,请你放心,这二千美金好办。”
“原来你有坚强后盾。要不要给阿兴透个信,让他不要焦急?”
“慢!等看看再说,看他出什么招。”
“另外,我们还是得尽快找到供货渠道才行,如果手上掌握一批木,可以解决饶老板他们的欠帐,也可以立刻派上用场,赚点生活费、电话费,你说有无道理?”
“木有的是!”老施喝口咖啡。“我做了几十年木,当了那么长时间的老板,认识这方面的人很多,一直以来不敢找他们是因为自己没有钱。当年我做木很有名气的,在四号、五号公路,以及国公、柏威夏这些地方,做木材的有几个不认识我?本地老板人家不相信,但一说香港老板他们就相信得不得了。同他们打交道,吃喝的钱你必须拿,特别是那些三粒星、四粒星的官员,同他们一坐下就不是十文、八文搞得掂的,比如说说饭,万一他点了个清蒸石斑鱼,一条石斑鱼就花五、六十美金,你没有这几文钱在口袋里,心里头发慌!那些大官很有钱,他们吃得起也付得起帐,五、六百美金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他有是他的,你去见人家不能让人家付帐。”他长叹道:“过去我那里会到这种地方喝咖啡?所到的都是同金边大酒店那样地方,一杯咖啡就是二、三美金。现在喝的咖啡?是一美金可以买四、五杯的!真是此一时彼一时罗。”牛炳皋见他扯得远,顺着话题拐回来:“识人多不重要,找到有用又愿跟你合作的人才最重要。你不是认识阿茂?以为你会首战告捷,谁知是出师不利。。。。。。”
老施像被打了一掌,呼呼喘着粗气,胸膛一起一伏的,手端起咖啡差点泼出来。
阿兴还是一日催几次。牛炳皋知道跟他急也没用,依然用原来的办法应付着。阿兴更加发急:“我不跟你们开玩笑的!你们不归还这二千美金,你们别想同我做生意,还讲什么用木头还帐,扯谈!”
阿兴这个表态牛炳皋还是紧张了。费了多少周折才找到饶北金这个买家,一旦阿兴断绝不跟他们做生意,他们马上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到处去奔扑,处处碰得焦头烂额!
他赶紧约老施,争取尽早见阿兴,双方谈出各还款计划。老师怠慢,同阿兴到“杰斯”见面。阿兴当着老施的面,说话口气没有电话中那么凶,但态度很坚决,不首先将二千美金归还他,大家的生意没得做。老施知道没有商量余地,只好答应马上找钱,不会拖延。阿兴如此答复,同意给三天时间。说完告辞。
牛炳皋问老施,此时此刻应该找儿子要钱了吧?
“我那些儿子那会管我死活?”
“有什么比父子之情更重的?作为父亲的你在这里遇到这么大的困难,难道他们会不管?”
老施不吭不响地抽烟,手在不停地抖。
“怎么,怕了?”牛炳皋问。
“怕?我什么时候怕过?但一分钱也难倒英雄汉啊。让我再想想办法,你也帮我想想,看有什么路可走。”
“儿子不给你钱,只好找人借啦。”
“借?谁借给你,二、三十美金可能好借,二千美金谁给你!”老施长叹。
牛炳皋说,你在金边这么多年,认识的朋友怎么说也有几个吧,借点钱应急的都没有?
“你不了解这个地方”,老施幽幽地说:“我有钱的时候朋友一大堆,如今到我身无分文了大家躲都不及,怎么可能借钱给我?”
牛炳皋想起专门放债的红头七。也许找他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我认识一个人,是专门放债的,这些钱的利息当然是高的,你敢不敢借?”
“高?高到什么程度?”
“具体的要你同他谈。估计日息是百分之二、三的样子。二千美金,每日的利息就是六十美元,你考虑看能不能借。”
“一日六十美金,利息不低!”
“听说还有百分之五的,那是赌场的赌徒借,一般人是百分之一,工厂周转不灵的业主借是这样。”说完他先走,留下老施在那里独自喝咖啡。
第二天一早老施就告诉牛炳皋,说他仔细算过帐,可以搏一搏,这钱也许值得借。他可以在很短时间内组织到大量的木,估计就是五天就够,一批红酸枝将可以交给饶老板。这很有把握的,他已经跟下面的人联系上,他们很愿意帮助。“说五天的时间应该足够,我加多一倍十天,余地更多!”
“你真有把握?”牛炳皋问。
“这有阿茂参考的。他拉一次也就是八九天,我相信我做的话不会比他差。你相信我啦!做木材这一行,饶老板他们哪里一个比得上我?我输就是不象他们那样有钱。昨晚我给自己算了一卦。。。。。。。”
“卦像如何?”
“从算的结果看,我现在正遇到贵人,财运亨通。我想,这个贵人应该是饶老板。但从卦像上看,有小人搞事。好在贵人相助有力,小人奈何不得。”老施自信地说。
“你决定借高利贷罗?”
“不借能解决阿兴的钱?博一次了!”
牛炳皋约红头七见面,红头七说要下午三四点才有空,要他到乌亚西市场大门的咖啡店等。(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