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鲁识小


读鲁识小
  
  (原刊<南方都市报>2010年9月8日 B14 副刊"大家"栏目)
  
  
   ●贺宏亮
  
   1、 新版《鲁迅全集》误字一例
  
   2005年版《鲁迅全集》中不但收入《两地书》,还将鲁迅写给许广平的原信按照时间顺序与其他书信一起编入,供读者比较研究。这样的做法很好。我在阅读过程中,对照书信原件的影印本发现了一处误字。
  
   2005年版《鲁迅全集》第12卷第5页注释[2]有如下文字:
  
   鲁迅裁附的孙伏园信如下:“许广平君已搬出学校,表示辞职决心,我乃催问骝先,据他说校中职员大概几十块钱,是不适宜的。……”
  
   对照孙伏园原信影印件(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两地书真迹》第三O三页),此处的“大概”应为“大抵”。“概”和“抵”两字的草书写法完全不同(香港中外出版社1976年版《中国书法大字典》第643页)。这是编者在辨识书信中的草书时致误。
  
   这个错误已经延续三十年了!
  
   河北人民出版社1980年1月出版的《鲁迅致许广平书简》(第181页)中收入此信时,即将“大抵”误认为“大概”。湖南人民出版社1984年6月出版的《鲁迅景宋通信集———〈两地书〉的原信》(第309页)、浙江文艺出版社1998年10月出版的《两地书全编》(第602页)和中国青年出版社2005年1月出版的《两地书·原信———鲁迅与许广平往来书信集》(第272页)中均有相同错误。
  
   这个错误虽然不影响文意,但从《鲁迅全集》文本务求准确的角度来说,应予更正。
  
   2、鲁迅致许广平信中的一处笔误
  
   2005年版《鲁迅全集》第11卷第605至608页收入了鲁迅在1926年11月6、7、8三日写给许广平的原信。其最末署名为“H .M.十一月八日午后”。
  
   查看原信影印件(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两地书真迹》第二一八页),鲁迅所写确实如此。这是一处明显的笔误,误写成了许广平的署名(“害马”的威氏拼音缩写)。鲁迅在整理编辑《两地书》时,已经更正为“L .S .十一月八日午后”(《两地书》第六九信,2005年版《鲁迅全集》第11卷第196页)。
  
   在新版《鲁迅全集》所收《两地书》和原信处均无注释。如果没有见到原信影印件的话,读者会对这里出现的“H .M.”莫名其妙,并对前后出现的不一致感到困惑。因此,在此处应加一注释:原信“H .M.”是“害马”的威氏拼音缩写,为鲁迅笔误,编辑整理《两地书》时已更正。
  
   3、“乘机打草”试解
  
   鲁迅所作《曹靖华译〈苏联作家七人集〉序》最后一段文字:
  
   “靖华不厌弃我,希望在出版之际,写几句序言,而我久生大病,体力衰惫,不能为文,以上云云,几同塞责。然而靖华的译文,岂真有待于序,此后亦如先前,将默默的有益于中国的读者,是无疑的。倒是我得以乘机打草,是一幸事,亦一快事也。”
  
   “乘机打草”是什么意思?我百思不得其解。遍查1981年版和2005年版的《鲁迅全集》,也未见他处有此说法,且对此未给出注释。
  
   查看鲁迅的该文原稿影印件(见1999年版中国电影出版社《鲁迅名篇手迹》卷三第90页),此处是将“骂坐”二字涂改为“打草”。
  
   我查了一点资料,试着解释如下:
  
   董解元《西厢记》卷四:“也不打草不勾思,先序几句俺传示,一挥挥就一篇诗,笔翰与羲之无二。”(凌景埏校注《董解元西厢记》,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87页)“打草”在此处即“起草”、“撰文”之意。
  
   我通读完该序,感觉文章的前三分之二都是谈对文坛翻译的一些批评性意见,与曹靖华的书关系不大,最后才是一段对曹译的绍介和推荐。鲁迅原稿说,“倒是我得以乘机骂坐”,后来可能觉得在为人作序时骂人有些不妥,遂将“骂坐”改为“打草”。意思是利用给曹译撰文写序的机会,说出了自己平日的一些想法,因此,“是一幸事,亦一快事也。”
  
   不知道这个解释是否正确。但是,对于像“乘机打草”这类今天已令人颇为费解的说法,新版《鲁迅全集》的注释者们还是应该关注和提示一下的。
  
   (题签:吴瑾)
  
   ◎贺宏亮,文化学者,现居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