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从专栏说起
自从我喜爱的一个博客作者开始给报纸杂志写专栏稿件,我就发现她的文字“匠气”多了起来,刻意的“做作”多了起来,虽然以她的文字造诣怎么凑合怎么应付都能保持一定水准,但,她渐渐失去了我这个读者以往阅读她文字时的那种惊喜与钦佩之情,当然,她可能不在乎。我其实也应不在乎。哪个文学青年的案头没有一大堆待读未读的更值得阅读的世界级文豪的大部头呢,有必要在乎一个籍籍无名博客作者的文字转变么。但,我还是有一点点失落:如果每一个有天赋与才华的文学青年都在人生写作的早年,看到一条更轻松更明亮的小道就立刻奔了进去,而另外一条更寂寞更深邃的伸向林子深处的小径将更加人迹罕至,那么,我们又怎能指望中国文学在世界文学上占据一个席位?
嗯,我知道我们有令人骄傲的四大发明,有后人无法超越的四大名著,我们还有伟大的老子、庄子、孙子,听说越来越多外国人都开始学习汉语研究东方典藉……但,我们能够一代又一代人守着老祖宗的这些遗产当一辈子“啃老族”么?当所有爱国青年有识之士愤怒青年清醒地认识到中国越来越沦为世界的血汗工厂而没有能力向世界输出“价值观”时,我不知这个尴尬该由谁来负责?万恶的党和国家领导人么?在一个十三亿人口的庞然大国,我们口口声声谈的“中国文化”和“价值观”完全跟每个人没有关系,只是政党意志一手造成的结果么?如果我们认为无法向世界输出更好的“价值观”是很弱小很丢人的事,那,这个使命可不可以从现在开始由我们来肩负,由每个你我他来改变?
2、那叫“真实”的宝贵之物
专栏怎么了?专栏就没有可读性,没有价值了?你皱眉问,你甚至还可列举出某某作家早年就是为报纸写专栏出身,等等。抱歉呵,无法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这是一个很粗俗的问题。这是个只能感知无法阐释的命题,就像一束光我们无法拿捏。我真实的感受是:当我阅读那位才华横溢的女作者的专栏文章时,我发现所有专栏都需要有“主题”,那些主题往往琐碎而平常,譬如“红烧肉”,而最初激发作者发想写“红烧肉”的灵感源头往往或许只是街头某餐厅或是某记忆碎片,它们都不足以支撑一个专栏文字的“体量”,于是作者需要刻意发想出和“红烧肉”有关的一切:童年的红绕肉,被抢光了的红绕肉,伊斯坦布尔的红绕肉,烧焦了的红绕肉……等等等等,由于灵感的运作是随兴而短暂的,它不会管你是否需要专门写一篇专栏,它骗不了自己和读者。所以,我常常在读完第一块第二块“红烧肉”时就觉得行文到此该结束了,因为最精彩最灵魂的那一部分已然完成,再发挥只是画蛇添足粒米成粥。在这个作者以往的博客里,她会在写红烧肉的时候想起烧土豆,烧土豆的时候想起蓝精灵。这是她作为一个有才华和灵气的作者最真实的灵感轨迹——那是创造力的沃土。所以,我的失落在于:久而久之,这个有才华的作者是否会为迎合专栏特色而“修正”灵感轨迹(那已经不叫“灵感”而称“思路”更贴切),我甚至担心,在润物无声的侵蚀与败坏中,她根本觉察不到对一个独立写作者而言(不管是否想成为作家),那叫“真实”的宝贵之物究竟遗失在何时何地。
3、喧嚣所失去的
不知是被这个糟糕社会的普遍习性所裹挟,还是我们自己的主动选择,多数人都过于强调生活的技术而轻视生活内涵的提升,贪恋眼前的收获而不关注长远的价值,更别提身体力行并水滴石穿地去构建。那种几十年如一日耐住深远寂寞、为了文学梦想甘愿放弃一切功利欲望、像苦行僧一样皈依文学法门的文学青年和作家越来越稀少,几近绝迹。具体体现在:太多才华横溢的文学青年和作家热衷于奔赴更时髦更喧嚣的山头,写专栏,出书,演讲,写流行剧本,在微博上领舞,满足于做一大群粉丝的“意见领袖”……在当今这个太多平凡小人物暴得虚名成为“名人”的社会,有思想有才华的人往往会觉得自己更有资格获得声名与利益,他们参照和比较的对象越来越低端,心理越来越浮躁。当整个社会都在热烈关注或咒骂“芙蓉姐姐”时,我们能指望有多少人的眼光能专注地投射至苏格拉底及他的智慧?
嗯,以“存在即合理”的社会学腔调来讲,这无可厚非,大而无当的说法总是——不可能强求每个有才华的文学青年都成为伟大作家(比如那个写专栏的女孩),也不可能强求每个专业作家都立志得诺贝尔文学奖嘛,诸如此类,问题恰恰就在于,正是由于这种不可能背后所蕴含的文化生态及整体价值导向,使得目前的处境是——所有的文学青年里都不可能诞生一个伟大作家,所有的职业作家里都不可能诞生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当梦寐以求的“明天”自动到来时,我们将一无所有地迎接它。
4、伟大的无名
很惭愧,作为一个老字号的文学青年,我自己也不曾立志(至少目前没有)成为一个伟大作家,更不曾立志成为诺奖得主,我只能一如既往做一个纯粹的写作者,文学葡园外那个最虔诚的野孩子,坚持写作就像树木坚持生长云朵永远飘荡,不让自己被时髦的山头勾引,就像不被魔鬼的美酒灌醉。我将勉励自己在生活的磨折与诱惑中维护内心最宝贵的真实及无止境的诚实,努力做到不为任何我不认可的文学法则、需交换灵魂的利益以及将泯灭我自由灵性的名气而写作,这样做有何好处或坏处我并无把握,我只坚信这应当是一个纯正文学青年必须坚持的纯正写作观及人生观,即便一辈子只能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永远只在自己博客真实书写的小职员,仍当如是。当然,亦或有别的可能,谁知道呢,在更大的宇宙法则和看不见的世界,明天将静静向我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