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禅七日第九讲


 那么南宋以后,大慧杲看看时代变了,这些人才……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是不行啦, 所以叫修禅的人参一个话头,集中思想、研究、追寻找一个问题。所以参话头不像念佛,不像修定,修定念佛只求到一心不乱,参话头为了一个话头,在那里就是追,念佛是谁,是谁,换一句话说,念佛是谁,我是现在想要找那念佛是谁的那个又是谁,就是一路所以叫做疑情,是怀疑,是追寻的,是否定的,一切都否定,在否定里面找一个绝对的肯定的东西是什么,这叫参话头。如果把话头拿来抱著一个话头,念佛是谁,念佛是谁,这样就是禅宗,那不如去念佛好,阿弥陀佛,一心不乱,成功了。如果讲净土宗念佛呢,以信为主,一信就到家,好好念佛下去,不要怀疑,如果讲禅宗,参话头,以疑为主,处处在怀疑,连佛的话都要打个问号,他讲对了没有,对与不对,我要去求证呀,什么,净极光通达,寂照含虚空,却来观世间,犹如梦中事。对吗,好像很对,但是我要求证它,做到了那个叫真信,就对了,否则这还是迷信,假信。所以参话头,后世的事,到了明朝以后,禅宗更衰落了,就是死死的抱著一个话头在参,就是这个道理。
    那么参话头的方法,你最好参考什么呢,那么你们这里叫教务长帮你,指月录上大慧杲的第四卷最后,大慧杲的那些书信,提出来的参话头的办法,他是参话头的方法讲的最清楚了,不准思量,参话头不准用思想,不准卜度,不要去猜,不准将心等悟,不可以拿一个心,我话头参了三年,大概下个月可以悟道了,拿个心来等著开悟也不行,不准这样、不准那样,什么都不准,最后连个不准之心也不准,这样参,如此参下去,参到一点味道都没有,怎么都参不通,他说,没有滋味时,你感觉到灰心到极点,一点味道都没有的时候,不可放捨,正是好时候,我啊,那个时候,专学这一个,看这个大慧杲那个信,白话、文言一气呵成,那个文章的气势漂亮极了,答复的真好,讲参话头,这好几处都提到参话头的方法是这样参,参……参到后来,所以大慧杲,大慧杲禅师讲参话头参得那么高明,他本身经验太多了,大慧杲是圆悟勤的待者,不是侍者哦,是书记。你要知道,中国现在用书记,书记这个名词是佛教里头出来的啊,政府叫秘书啊,佛教里头那个叫书记,语录也是佛教里头来的,大慧杲是他的师父圆悟勤的书记啊,年轻学问好,在旁边做秘书长叫书记。朱元璋政府很多官,都是用佛教里头丛林的职务,拿来做官的名称,现在我们的这个政府很多官名也都是佛教,譬如中华民国的总统,总统是佛教明朝的和尚官,一省里头管和尚宗教局长那个名字叫总统,所以我们蒋老头也剃的光光的,是总统,这个历史,你们不懂,一懂了,我们懂得看的,对这个时代哈哈大笑,真奇怪,这么一个时代。大慧杲是圆悟勤的书记,他自己本身太聪明了,圆悟勤就逼他参话头,圆悟勤叫别人不用参话头,就逼他参,结果大慧杲参话头,然后做了书记以后,看师父的人太多,名气太大了,有时候来不及啊,这个、这个……圆悟勤就叫大慧杲兼做知客师,陪客人吃饭,他一边陪客人吃饭,一边请他吃菜,拿起筷子想挟菜,筷子就停在中间了,碗端著,这样……干什么,他心里参话头,忘记了,想去挟菜,刚好师父过来,有一天,慧杲啊,你怎么啦,这个样子,其实他知道,师父说,慧杲啊你怎么这样,师父一讲,他说,师父啊,这个时候啊,用功到这个参话头,他说,好比啊,狗舔那个热油锅,那个狗啊,看到一个油锅出来了,热的、烫的,又要舔嘛,舌头拉那么长,不敢下手,不舔嘛,口水尽滴,捨不得,他说,我用功参话头,参到时候,像狗舔那个热油锅一样,你要我不干啦,我放掉嘛,捨不得,要参下去嘛,悟不了,好难受啊,就是这个样子。圆悟勤一听,你好,比方得好,用功得好,参下去。就这样,但是你听,我看你们要多学学,你们这一班同学跟到老和尚。大慧杲又是他老和尚前面的书记,又是知客、又是首座,真是当权派的,还得了。有一天,站在旁边,丛林地下的那个茅坑,叫东司,都修在东边,左边的,
    以前的老茅坑一排的,你们没有看过丛林下茅坑,成都当年宝光寺就有了,你们去参观。茅坑里头,一个木板一排,大家坐在那里彼此的,白白的、花花的屁股都很清楚的,没有什么了不起,也没有草纸,也没有什么,他我们这个师兄看到过竹片,毛竹片,一片,削得光光的,然后一片晒得干干的,丢在那里,放在那里,屙了大便以后,拿一片后面卡哒一刮,刮完了以后,一个水桶,“咚”进去了,管茅坑的叫东司头,种菜的叫园头。这个东司头的人每一天来,把这个每一个竹片子拿来洗干净再晒,晒好了来再放在这里用。所以我成都四川有个师父叫光厚老和尚,是个活的罗汉,有机会我讲他的故事给你听,他就在宝光寺做了三年的净头师。我说,师父啊,你这个真了不起。他说……应该的啊。后来我问他,你那个那个竹片子又臭,洗了以后。我啊,洗了干净以后,还在脸上刮一下,就怕把人家屁股刮破啊。你看这个心思,这个作风。
    所以,大慧杲啊,在这个圆悟勤前侍……有一天陪客人吃饭,师父讲了,慧杲啊,他看到大慧杲指甲那么长,没有剪,圆悟勤这些大老师的教育你看厉害吧,慧杲啊,我看东司头你都没有担任过职务吧,指甲留那么长,又做书记,在方丈房的旁边挨著,又宝贝一样好啊,悠哉游哉的,可见劳务都没有做,厕所你从来不会去看的,不会洗的,就是这么一句话,大慧杲把指甲剪了,向师父讨工作,净头师去洗厕所去,做了三年、一年多啊。所以,你要知道啊,不像你们哦,真的叫你做一点,这个劳苦一点的事,那个时候,你绝对无我,劳动的时候,无我,吃包子的时候,绝对有我,你们的佛法是这样,劳动的时候,学空,吃东西的时候,学有,不得了的啊,你看大慧杲是这个样子,所以,后来大彻大悟了以后,文章也好、品德也好,样样好,他的老师教育好。参话头,他这个以后,以后的留下来,到了清朝,现在,现在禅宗留下来就是一个话头啦,念佛是谁吧。
    《神尼传》,看看过去比丘尼,成就的人好多,当然都是古代,过去的高僧是真高,现在的高僧是身高。过去的神尼真神,现在的神尼泥神。所以自己要发心,为了佛法,为了佛教,大家发心好好修持,于后代,把佛教重新振兴起来,于后代做一个榜样,改变一个时代,改变一个佛教的历史,那是你们了不起啦。《神尼传》你看了知道,唐、宋以前的历史,受这些了不起的比丘尼影响的,好多事,你们晓不晓得?历史上有个隋炀帝,晓不晓得啊,好像还是闽南佛学院毕业的哦,老同学去投胎。他是个坏皇帝对不对,他的爸爸是个好皇帝叫隋文帝,他的爸爸名字叫杨坚,坚固的坚,生下来,孩子的时候,是个比丘尼,一个尼姑带大的,养大的,他生了这个孩子以后,这位比丘尼就在他家里附近,当然很熟了,杨家的家庭很了不起了,那天生了以后,这个比丘尼,这个纪姑师父,尼姑,尼姑,两个字同和尚一样,在过去是比丘尼,中文把它拿出来一个尼字,姑就是姑妈的意思,等于天主教里头叫出家的,修女。在外国人,还是叫姑妈,妈妈,是这个道理,所以现在人家讲和尚、尼姑,好像变成不好听,是非常尊重的名称,就是比丘尼姑妈,就是把你们看长一辈,所以中文叫做尼姑是这个意思。所以杨坚一生下来,你们吃点心啊,我就趁吃点心的,空的时间讲话,要出去吃的吗,送上来的,阿弥陀佛,这些人服务的都菩萨。这位比丘尼就过来了,一看,这个孩子,你们家里福气不够,不行,送到我那里,我来带,他们父母都很相信这位尼姑,我们那边土话叫师姑,就是师父姑姑,就送到这个师姑庵去了,这位神尼啊,后来成为……她真有神通的喔,不准她妈妈……等于说交给幼稚圆里,过几天来看一次。你少来看,你讲他的,生他的妈妈福气压不住,不过家里父母对这位比丘尼都很恭敬很相信的,不准你来看,多看,过几天来看,我会带。然后这个,她也没有告诉他父母这样,都是他照顾。有一天这位比丘尼出去有事或者化缘去了,生他的,杨家的生他的生母来了,一下给孩子洗澡,洗个澡帮忙这个师父,洗了澡一不小心,把孩子滑到地下跌了一下,跌了一下,跌了一下,这位师父刚好回来,比丘尼就讲他妈妈,你怎么搞的,你把我的孩子跌了,迟了十年当皇帝啊,她就告诉他妈妈,这个孩子将来当皇帝的。所以中国的佛教唐代,唐以前是隋,隋炀帝嘛,就是杨坚创业叫隋朝,隋炀帝,所以隋炀帝的信佛,他在佛教佛教庙子里长大,像过去多少,这些历史你们要看看,佛教界,甚至庙子培养出的人很多啊。在文学史上有名的,不大漂亮的也蛮多,比如,另外讲一个,就是给你们做点心吃的,你们吃点心,我来加糖、加盐、加酱油这个意思,你们吃,不要客气,因为吃点心是嘴巴,听话是耳朵,要六根分开并用,
    唐代有一个,年轻读书人很穷,在中国历史好多了不起人都在庙上读书出来,像我小的时候,你看诚信师、了法师就是我那个小地方,像我小的时候,我们南家有个家庙,现在也没有了,家庙,我也在庙上读书,我南家家里很怪,一代总要出一个人出家的,所以那一代,那个和尚是我叫公公,只有一个,庙子里冷庙孤僧,就是一个和尚,另外有个和尚很有名气,经常出去了,太虚法师的大弟子芝峰法师,就是我们那个小庙上出来,你俩个还不知道。那么这个庙上,小庙啊,一个和尚我叫他公公的也是姓南出家,我的父母啊,过年啊,有一年过年,阴历过年,都不准我回来,在庙上读书,最麻烦,那个庙上后面堆的都是棺材,其实是空棺材,可是我胆小得不得了,到了夜里啊,哪里有这样,青油灯一个,后面是棺材,碰到我那个公公和尚,又是个跛子,眼睛嘛,看不见,晚上去做功课,念完了,那个脚啊,走在后面,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我就拉到他衣服,又怕鬼,公公啊,他阿弥陀佛,我说快一点,公公你念快一点,所以他念他的,我念我的,这个故事我那些孩子们都不知道的,现在想想那个味道蛮好,怕鬼嘛,所以他在前面念阿弥陀佛,我拉住他,那个和尚袍子,反转来看,不要鬼跟来,所以他,阿弥陀佛,我说,你快一点公公啊,阿弥陀佛,快一点,就是这样。这是讲当年中国古代很多读书人在庙子上读书,
    有个年轻人叫王播,在和尚庙子读书的,我们中国过去这些寺庙,对于社会做了什么贡献,大家都没有留意,一般研究历史的,中国这个民族历史上没有社会福利制度的,都靠一般人自己做慈善事业,没有一个法令规定的社会制度,福利的制度,所以所有这些和尚、尼姑的庙子啊,就是代表了政府做了社会福利,这是一个真实的事,这一本书,这一篇论文没有人看出来没有写出来,真可惜,我也没有时间,你们这些大教授动动手哦,替佛教界申申冤,做了好多好事不知道,当然佛教界也有不少坏事,不要客气啦。这位在庙上读书,读了好几年很穷,大概跟小和尚们大和尚搞不好,大家也看他没有出息,这个……庙上多一点人啊,敲板、打钟吃饭,大概年轻和尚那些闹了别扭了,就先吃饭,吃完了,啪……打钟,他也跑到斋堂去吃饭,大家已经吃完了,他这一下有警觉了,不行,不能再在庙子上,已经给出家和尚们看不起了,就出来,后来考取状元做了宰相,这个人离开这个庙子的时候,在墙壁上很感叹写了两句,古人喜欢“题壁”,就是等于现在的人啊,年轻人到哪里,树上乱刻字,我老大爷到此一游,那个味道,你看到。古人喜欢“题壁”题的,上堂已了各西东,上堂吃饭,大家吃完了,每个和尚都回寮房去了,各自。惭愧阇梨饭后钟,很惭愧,这些大师们吃完了饭才打钟,他上了一个当,到时没有饭吃,就写了两句在墙壁上。二十年后做了宰相回到这个庙子上来,庙子里也知道他当了宰相,他回到庙子上一看,他原来写在墙壁上这两句诗,这个和尚们,把它用最好的纱子把它装起来,拿现在讲最好的水晶玻璃把它镶起来,这两句诗摆在那里,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阇梨饭后钟,不是饭而钟,惭愧阇梨饭后钟。他看到这个和尚们把这两句诗,给他这样一来,这下子和尚,他拿起笔就接下去,二十年来尘扑面,而今方得碧纱笼。讲起来,我们看看好像,和尚庙里头啊,宗教教堂里头都很势利的,只向钱看,只向权力看,并不是这一回事,你说一个不长进的人,老是庙子,救济院也要赶人出去的啊,这首诗很有名的,历史。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阇梨饭后钟,二十年来尘扑面,而今方得碧纱笼。方得,始得还是方得这个没有关系啊,但是你说王播这个人,他会恨这个庙子,绝对不会,可见出家人跟他有感情深得很,你赶他出去也应该,如果庙子上的饭再给他吃下去啊,他大概功名还考不取,宰相也当不了,太现成了嘛,
    庙子这个环境多好啊,你们所以年纪轻轻幸而出家,饭来张口,茶来伸手,我知道啊,庙子我也住过啊,这个师兄我们,我呀,你看师兄,你看我都欠他的情,来生要还他的债,是很可怕的啊,换句话,你们年纪轻轻,何德何能,受十方的供养,要注意啊,自己要警觉自己,所以刚才一个年轻人,老和尚正讲完了话,慢吞吞进来,上座,好像……假使我的学生的话,一揪下来啪啪两下就把他甩下去了,要不要来试试看,还要老功夫给你看看,但是罚他跪,磨练他,我还正好……等他给老和尚叩个头,忏悔了,很亲爱的话,年轻人,既然发心出家,应该不要自欺了,当勤精进,可惜他连我的这个字都拿不到,我那字拿到,保持十来年,还可以卖一万块钱,说南某人亲自写给我的,一万块钱一定卖得起的。讲王播,你说他在庙上有恨吗,没有,他还有一首诗,二十年前此院游,他回到这个庙子一看,心里很难过,他并不是为了吃不到饭难过,这个和尚们在庙子那么多年感情,二十年前此院游,此院游,木兰花发院新修,木兰花,不是这个啦,木头的木,木兰花发院新修,这个庙子刚刚盖好。而今重到经行处,二十年后,自己这个院子、庙子到处转一下,重到经行处。树老无花僧白头。你看他的心情,他的感情,多难受啊,他对于这个庙子。你看我们这位通永法师,我们俩师兄弟五十年前,峨嵋见,五十年前的事,见面,你看同样的,亲如兄弟。二十年前此院游,木兰花发院新修,而今重到经行处,树老,树长大了,树长大,不能开花了,衰老了,老和尚呢,少年时候那些老和尚朋友呢,僧白头,变成老和尚了,你看他多大的感慨啊,树老无花僧白头。
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装,四大皆空相。两句告诉你,记得,她听了这位小姐这个好句子,就是这两句就够了,下面的不能……我看你们那么爱好这个文学也是好事,对啊,每次你们一打坐,两腿一盘,就是这个心境。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装,四大皆空相。
(大众静坐)
    居一切时,不起妄想,就是说……现在不要看黑板,等你下座,现在先用功体会,我讲,你听,这是观音法门,耳根而入,也就是声闻众,用声音说啦,佛怎么说,居一切时,在平常的时候,不起妄想,不要乱想。第二句话,于诸妄心,亦不息灭,妄想来了,不要另外用个心把它压下去,又说这都是《圆觉经》上,好好去研究。知幻即离,妄想本是幻,假的,你空妄想干什么,妄想来空你啊,哪一个妄想永远在心中能够停留吗,昨天的妄想,今天有吗?明天的妄想没有来啊,前一个秒钟的妄想过去了,下一秒钟妄想你不要去引发它,所以知幻,知道妄想是幻化,即离,一知道妄想已经跑了嘛,你还要起个心来压妄想,那不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加上去了,告诉你不增不减,《心经》不是告诉你,不增、不加,也不减。知幻即离,不假方便,不需要用个方法,用个什么,念咒啊,观想啦,止观啊,用什么方法去压它。知幻即离,不假,“假”就是借的意思,不借一个,不借用一个方法。离幻即觉,离开了幻,知道妄想,这个知道了,妄想已经跑,离开了,现在不要抄,心中体会,现在一抄有什么用,又不是纸来,那个笔跟纸两个参禅,是你参禅,下座再来抄板子。我再讲一道,知幻即离,你知道这个是妄想,妄想已经跑了,那个知道的没有动。不假方便,不需要另外借用一个方法。离幻即觉,妄想已经跑了,你知道妄想这个灵灵觉觉,这个非常灵光的,灵明的,它本来在,就是觉性嘛,就是众生自己的觉性。离幻即觉,本无次第,没有说一步一步功夫来的,此所谓如来大圆觉也,大圆满,这个就是禅,一门深入,一刀就进来,没有第二个方法。知幻即离,《圆觉经》上的,不假方便,不要借用任何方法,离幻即觉,离开幻了,本身觉性就在这里,本无次第,那里有个菩提道次第,菩提者,觉也,我的话,放狗屁一样,讲过了,屁用都没有,懂了,就拉倒,此所谓自性本空,你看,我也不讲了,你也蛮清净的,记住啊,居一切时不起妄想,于诸妄心亦不息灭。《圆觉经》上佛说的话,居一切时不起妄想,于诸妄心亦不息灭。知幻即离,不假方便,离幻即觉,本无次第。你把这几句背来,一个咒子一样的念,你就会到啦,不要念,念就是妄想,你们都说看过我的书,很多人说,老师啊,我看你的书啊,怎么好,怎么好。我说,哪里……不敢……我乱吹的,他也骗我,我也骗他,世界上的人就是这样,骗一堆,根本就看了,也没有看,没有懂,看……譬如我写的《楞严大义》上面都讲了,我写的有一首偈子,也就是诗,在《楞严大义》这个书上面,讲妄想问题的,你们哪个答的出来,请你吃素包子一百个,答不出来的,我自己吹自己,背给你听,秋风落叶乱为堆,秋天到了,树叶子掉下来,给风吹的一大堆 ,地下都是。扫尽还来千百回,秋风时候,秋天扫落叶,以前的深山里头,小和尚干这个事,把院子的树叶掉下来,扫干净,扫尽了,刚刚扫了,一阵风来,树叶子又咻咻,又掉了一大堆,扫尽还来千百回。一笑,哈……罢休,算了吧,闲处坐,拿个扫把,不要,丢掉,自己坐在那里。任它著地自成灰,让这些落叶,让它落吧,落下来在地下,自己变成灰尘了,没有了,它久了就变泥巴,变灰尘了,所有的妄想在心中,你现在两腿一盘,管它呢,秋风落叶乱为堆,不要去压制妄想,想个办法清理它。扫尽还来千百回,一笑罢休闲处坐,任它著地自成灰。谁说的啊,有一个姓南的,那个傢伙说的。我初到台湾,讲佛法说《禅》开始,后来台湾还有些朋友说,他不姓南的啦,姓南是他的假姓,因为他学佛嘛,所以跟到南无阿弥陀佛嘛,所以他故意弄个姓南的,他到处问人,他真的姓南吗,后来我一听,蛮好玩,原来跟南无阿弥陀佛俩个同姓。你看,正在这个时候,我在上面乱说,你也听见了,外面车子叫,也听见了,一切杂乱声音都听见了,同你的心中明白的心,有没有妨碍,一点妨碍都没有,然后心里头也在妄想,妄想也跑掉了,同你有没有妨碍,也没有妨碍,就是这样,一坐,这一刹那,一弹指,一弹指之间就了解了,此乃观世音、观自在之方便法门也。
以道家的人来讲,有两句话,讲修行做功夫,开口神气散,意动火功寒。这是道家的话,也蛮对的。一开口啊,神气都散掉了,意动,心念一动,火功寒,做饭一样,下面的火,就不行了,这个饭就做不熟了,这个火候就不到家了。

    (大众经行,南师香板击地,大众止步,南师开示)想当年,我的老师袁先生,有一天,我们俩个人,在重庆山边在散步,他就拉到我说,怀瑾啊,你惨了。我说,为什么?我没有事了,我嘛,这一趟来找到了你,我交代了,没有事了,你呀,将来找你同样的一半的人都难哦,当时……古人说,当时只是平常事,过后思量倍有情,我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真正的我的学生,我也不是老师,可也找不到,那个学生,诸位都是我的朋友,不要把我当老师,要做我的学生条件难了,世法,出世法,中国的、外国的,文的、武的,都要有一点,光学问也没有用,还要真正有修持的功夫,光功夫也没有用,还要真正的智慧,我也知道,找不到,你们的事,谁的事啊,诸佛菩萨你们自己的事,我才不管呢,佛法也不是我的事,文化也不是我的事,我已经尽心尽力了。你们要讲禅宗,刚才讲到,听声音,观音法门,又要禅宗,禅宗不是……话头是最没落的事啰,过去是参,不是一定给你参话头,人生世法,随时随地都是问题,参究就在生活日常起居做人做事里头,就是参。昨天提到,大慧杲提倡参话头,他晓得后代的人没有办法,智慧没有那么高了,用了这个方法,在大慧杲以前,参话头的方法,元朝以后,才开始真正的流行了,宋以前,大慧杲以前,譬如他的老师,刚才讲昭觉勤,就是成都昭觉寺,也叫圆悟勤,三师兄弟,好像都是四川人,这一代威风很大,声光很大,可是圆悟勤怎么样参禅,怎么悟道的呢,他的师父是五祖演,前天不是讲过五祖演说法,说一个小偷的故事比方吗,就是他,圆悟勤年轻是追随他的,跟在他旁边做侍者好几年了,五祖演的声望很高,有一天,有一个做官的,过去做官都是功名考起来,学问很好、文学很高,来问五祖演,当然,这个人在家里都是用功参禅的啦,师父啊,佛法有没有一个直指人心,禅宗有没有一个很了当,很迅速,很快的方法,告诉我一下,师父啊。五祖演一听,笑了,你有没有读过唐人的小艳诗啊,大小的小,艳丽的艳,等于那个小姐们太漂亮,太艳丽那个艳,小艳诗现在讲,就是黄色的诗,风流,黄色的风流诗,你有没有读过小艳诗呢,那个故意逗他的,这些人的书都读得很多。师父啊,那当然读过啦。他说古人有两句诗,你读过没有。什么诗啊。频呼小玉原无事,只要檀郎认得声。这两句诗怎么讲呢,这个小姐跟这个表哥来讲恋爱,是古代啊,不是现在,现在讲恋爱很简单,两个人手一拉、一抱,五花大绑起来,两个人抱在一起,手搭手,肩背搭肩背,我叫他说……当年绑上犯人,绑上法场那个样子,五花大绑。现在那么简单,当年可不同,要见一面,还偷偷的看,不是那么简单,所以这位小姐啊,要通知这个表哥见个面,这个就难了,又不能通信,又不能打电话,就叫丫头,丫头的名字叫小玉,小玉啊,这一声啊,不是真的叫丫头,叫小玉,是给隔壁那个表哥听到,我已经在这里了,就是这么一个黄色的小故事,可是文学上很美的,这两句诗,频呼小玉原无事,只要檀郎认得声。只希望那个阿郎,就是那个表哥认得我的声音。

 

五祖演堂堂的一个大和尚,像妙老一样,道高德重的,公然讲出风流诗来了,因为这个人问他,佛法有捷路吗,他说有啊,你读过唐人的小艳诗吗。读过啊。他说唐人有两句诗,频呼小玉原无事,只要檀郎认得声。这个人一听,跪下来一拜,他已经懂了,悟了,他拜了五祖演,走了,得法了,所谓悟了。刚才有一位同学问我,像这样的有所领悟是解悟啊、证悟呢。解悟是理解到的,等于说你懂了没有,我懂了,也算悟啊,证悟是连功夫、身心都证入那个境界了,理解也到了,定慧等持,这个叫证悟、证到。这个不要写了,这两个解悟证悟都一定懂,这个人啊,所谓悟了,是解悟啊证悟啊,你去参一参嘛,其实解悟、证悟都一样啊,解悟真到了,你只要保持那个解悟慢慢就自然也会到了嘛,怎么那么没有信心呢?解悟的人很多啊,像我们这里,那位什么,沈小姐啊,她说“禅林漫步”,你管她走哪一步,行香这一步也好,跑步也好,她总有一天给她跑到,真去跑的话。好,这个人走了,圆悟勤站在师父旁边当侍者,他看师父就许可他,好像这个人开悟了,他很怀疑,这个居士出去了,他就问师父,师父啊,就是这样?他就认得了声了吗?只要檀郎认得声,换句话说,他就真悟了吗?他不是那么讲,他说,师父啊,他真是认得了声吗?师父就骂他,你管人家认不认得声,你认不认得声。本来一肚子怀疑,问问师父,给师父一瞪一骂一喝,是骂你、喝你,就是教育法,禅宗的。圆悟勤搞得,回头就跑,跑出山门外,一跑到山门外,山门外那个栏杆上面很多野鸡停在上面,这个小和尚咚咚咚……一跑出来,那个野鸡啊,嚇住了,一群野鸡就飞了,这一飞啊,圆悟勤开悟了,就马上指著野鸡,这样一飞,他说,这不是声嘛,这不是声嘛,他也认得声了,只要檀郎认得声。回来,又回头写了一首偈子给他师父,金鸭香销,香炉啊,黄金做的鸭子的嘴巴,金鸭香销锦锈帏,都很风流的诗啊,老和尚、小和尚都作起风流诗来了,锦绣帏,笙歌丛里醉扶归,笙歌丛里,就是到酒家跳舞厅的音乐,很……听得很……然后啊,这个男男女女里头啊混……笙歌丛里醉扶归,酒喝醉了,还别人扶他回来,少年一段风流事,只有佳人独自知。这一首诗简直莫名其妙,黄到极点,也风流到极点,哪里像佛经那么庄严呢,就写了这么一首偈子拿给师父一看,五祖演一看,嗯,对了。就是这样叫参禅,这也就是话头。所以禅宗祖师的话头,教育法特别特别,插过来一段,有一位大官来问五祖演,佛经上说,一个人黑风吹堕罗刹国土,佛经上的原文意思是怎么样。一阵大风来,黑的,很坏的风,把这个人啊,吹堕在罗刹国土,魔鬼的洞里去了,他说,这是什么事啊,怎么一回事啊,佛经怎么这样讲。这位禅师说,这个问的人是学问好,官位大、权威大,可是这位大禅师和尚,凭你,狗屁,你有资格问这个?人家年龄、学问、地位、权位多了不起啊,向你大和尚规规矩矩请问这一句话,他那个样子,面孔又难看,话又不好听,等于骂他一顿,凭你,你有这个资格问这个事啊,多难受啊,这位先生当时就气起来了,就发火,你这个和尚,你怎么搞的,我还叫你师父呢,好好的问你,你这样侮辱人啊。这位和尚笑了,这就叫做黑风吹堕罗刹国土。就是我那么逗你一下,你的无明就发了,头就昏了,一阵阴风就把你吹到魔洞里去啦。这位先生一听,赶快就跪下来,师父,我懂了,这就是禅宗。
    (大众行香,南师击香板开示)然后你以为圆悟勤这一下子就悟了,当然悟了,进了门了,再跟在师父旁边一阵子,要离开师父了,慢慢也想出去活动去了。师父告诉他,你还不行耶。他跟师父俩争论起来,五祖演笑了,克勤啊,他的出家名字法名叫,你啊,出去归出去吧,你要碰到有一天,寒病下不来,就是发高烧要死了,前路茫茫,就是到死路的,到死的边缘了,那个时候你就会想到我再回来,还没有到家。他就告假,走了,后来在下江,在外省,就是到江浙一带,真得了重病,发高烧,快到死的边缘,平生所学,念阿弥陀佛也好,念咒子也好,一点都不得力啊,生死到了,一点都没有办法,这一下子他想起师父的话,哭了,还是师父对的,所以忏悔,这一忏悔,病好了,又回到五祖演身边,以后才有很大的成就。大概简单告诉你们,这些公案我讲给你听,很好听,你们自己可以找到的,哪里找《五灯会元》啊,《指月录》、《传灯录》上去找圆悟勤一段,我讲的有些还稍稍变动了。个人自己修持,什么一天几支香也不一定,为什么讲一天几支香呢,那个时候还没有钟表,古代,所以拿一支香计时间而已,差不多一支短一点香,中间不过一个多钟头,起码连到一天七、八支香,坐禅,如果呢,禅不一定在打坐,打坐不一定成佛。但是禅也好,佛也好,表相真正的姿态,最好是毗庐遮那佛的七支坐法,像我们现在每一堂,诸位也没有什么大了不起的多坐,一次有多长呢,三十分钟,这一堂比较好一点,很可惜诸位宝相庄严啊,我都在这里,向你们顶礼、膜拜,所以多留了五分钟,如此而已,不要以为自己了不起了,真正假使一坐一堂,一个半钟头,一天连到下来,你们诸位现代的菩萨,那就,南无,南无,受不了。什么叫南无、南无,有个笑话,在从前,读书人,从前那些读书人,有时候看不起出家人,看不起和尚,这跟现在也一样,和尚有时候看不起在家人,人与人之间就是那么麻烦,这就叫人我相,有人相、有我相,就是我慢。有一个读书人碰到一个和尚,他说,你们啊,还讲佛学,什么了不起,书都没有读好。这个和尚说,怎么呢。明明是“南无”两个字,你们就读成“那摩”。这个和尚说,那有什么稀奇呀,你们读孔子、儒家的书大学上,明明是“于戏”两个字,你们偏要读成“呜呼”,你们一呜呼,呜呼嘛,我就来给你南无,南无。呜呼者,等于死亡也,南无嘛,和尚来给你念经,所以这个和尚很高明,你们“呜呼”了,我就来给你“南无”了。
    一个证道歌,一篇文章,同他所讲的,很浓缩的,怎么修行,怎么出家,怎么皈依,怎么出家,怎么学佛,怎么悟道,成道,综合起来很薄的一本《永嘉集》,你看他六祖的弟子,学天台宗出身,修止观,修止观,禅定出身,见六祖,见一面,请六祖印证,自己悟了,不放心,就这一点,差一点了,当时,但是也应该,请六祖印证,只见一面,由温州那个时候走路到广东,没有飞机哦,不像你们哦,见一面,对了,就要走了,六祖说,真喜欢他,住一个晚上啦,明天走,为了师父这一句话,在那里住一个晚上,所以历史上有名叫一宿觉,他这一篇证道歌,与他的著作影响中国文化,佛家、道家、儒家,一千多年。后来回到温州,就是现在温州这个庙子,头陀寺也住,一千多年来,中国的佛家、儒家、道家的人,都很恭维他的,都受他的好处,受他的影响,修行之路,他通通讲,可是到了现在,奇怪了,事情隔了三、四十年了,五十年,快到五十,我离开成都、四川以后,在昆明,你们坐你们的,不要听我讲故事,讲公案,现在的公案,然后就忘记了禅定,那还能够,剑树刀山为宝座,龙潭虎穴作禅床。我讲的话放狗屁一样,爱听就听,不听拉倒,有什么关系,做你的功夫,没有功夫可做啦,就是本来清净。

    下面一段都是南师讲自己的故事
   
我到了昆明,听说月溪法师在昆明,天上月亮的月,三点水山溪的溪,这位法师我二十一岁起就久仰他的大名,因为我有个和尚好朋友,我之所以学佛啊,是这位和尚好朋友的关系很大。我在杭州念书,同你们一样喜欢搞道家的什么奇经八脉、守窍,反正古里古怪的东西呀,练剑、耍刀、打拳,什么都来,什么都学,佛嘛,碰都没有碰,就在家里小的时候,那个小的时候,没有看过佛经,那个小的时候,在庙上读书,我家乡那个庙子就是了法师诚信师那个附近,叫井洪寺,只看到一本放焰口的,我翻开一看,有些句子真好,再看到莲池大师的七笔勾,什么红粉佳人一笔勾啊,放焰口有些句子真好,我回来跟我父亲讲,我说,那个……公公他们念的那个经呀,里头有些文章很好。他说,你看了什么?我说,那个什么放焰口啊,什么东西那一段,他说,你晓得谁作的啊,那些好的。我说,不知道。苏东皮,讲错了,苏东坡,苏东坡作的,真的,假的,我到现在也没有去考……我父亲告诉我的,我说怪不得,苏东坡这个才子作的。我的佛学当时年轻因缘就是接触到这样,那个庙上有个叫宝善法师,除了我那个跛脚的公公以外,这个和尚是难得在里头,看不见的,专门到外面赶经忏,他的徒弟就是太虚法师的大弟子,那个芝峰法师,他呷荤耶,吃荤的,不过,可是他赶经忏放焰口那个声音好得很,有人去南无,南无了,呜呼,呜呼了,他一定来南无,南无的。吃饭的时候,桌子上是素菜,抽屉里都是荤菜,我们温州的鱼,好的东西都有在里头,我在庙子读书,他是不避讳我的,我父亲也知道,没有人的时候,上面两个素菜,抽屉打开吃,我来、来……这里有好菜,所以我家里送来的荤菜跟他两个闽南话公家,两个人搭伙的。到了杭州读书以后,我就在里西湖,所以我对于里西湖始终怀念,你们现在还看得到,里西湖有个秋水山庄,里头很漂亮,旁边隔壁有个小房子,现在不晓得在不在,一天到晚,门关著的,实际上是个庙子,小庙子,看不出来住家,是上海名人,比杜月笙早一点,很有大名的,办申报,史量才的家庙,里头有个和尚,宁波人,后来变成我的好朋友,叫圣士师,我要吃素就跑到他那里去,他一个人,有个小和尚做饭,庙子一进去,里头有道家的书密本,看不见的,多的很,所以我在那个道家的密本,在那个时候看得很多了。后门是个秋水山庄通的,秋水山庄,就是史量才修建给他姨太太的,姨太太名字叫沈秋水,所以称为,秋水山庄。这个和尚又是学禅、参禅,参禅参了以后,的确可以说,如果把禅宗后代分成三关,先破参,破初关,再进一步到重关,最后大彻大悟,破末后牢关。拿三关来做标准的,我这个朋友,圣士和尚,他真正是破了初参的,可是呢,破初参以后,他觉得不对的,不是不对,佛法只到这个程度了,如何修转这个报身呢,父母所生之身如何把它修转、转化,甚至可以自由,这个在禅宗、在佛法里找不到的,等于道家南宗的祖师薛道光也是和尚,开悟了以后,重新来学道家、学密宗,所以认为……认为禅宗所谓悟了见道,不过只了了法身,报身与化身还做不到,所以薛道光后来学道了,变成道家南宗的七祖。那么,我这个朋友也是有这个味道,他呀,一边跟我俩好朋友,要我教他武功,打拳啦、练剑啦。我嘛,叫他什么呢,四仔眼,戴个眼镜,说浙江话,四只眼睛的和尚,四仔眼,四只眼就是这个意思。有一天,他桌子上一本很漂亮的《金刚经》,他说,你还是看看吧,我翻开《金刚经》一看啊很有兴趣,不是有兴趣,特别感情,我说,送给我。他说好啊,你要你拿去,我拿来早晨、晚上,自己就坐在学校的会客室一个角落里,早晚我就念《金刚经》,一下子念不完啊,早晨念一半,下午、晚上念一半,念不到一个礼拜,所谓念经,我就自己合个掌,把经立起来就念,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这样念,等于旁边敲个木鱼,有一天念到,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完了,念不下去了,因为我都没有了,我自己也没有了,找不到我了,把经本一合,就愣在那里,不念了,赶快站起来到这个小庙去,外面没有挂牌的叫闲地庵,跑到闲地庵敲门,我这个和尚朋友,圣士啊,四仔眼就开门了,他看我这个样子,愣了一下,笑一笑,怎么样。我说,我也念《金刚经》,你那本经给我,我就念,今天呀,念到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找不到我了,我身体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都……而且经也念不下去,不要念了,不是不肯念,没有念头可起了,也没有文字可找。他就合个掌,恭喜你。我说恭喜个屁,念经还念得昏头昏脑的。这就对了,我也不过只到这个样子。我说,什么你也只到这个样子。谈何容易啊。因此啊,对佛家就有了因缘,然后他就进去,拿一套书,这个拿回去看,《指月录》,我的妈呀,天下的书我都不怕,就怕这个书,怎么看都不懂,不晓得讲些什么东西,不过,很好看,非常可爱,好像很多的宝贝,好像懂,好像不懂,所以一本《金刚经》,《指月录》就是如此因缘。有一天,我跑到葛岭,里西湖后山,说我那个侄子啊,这几年叫我侄子,杭州给我找个房子,还是找里西湖,他嘛,永远做不到,我也永远不想要了。这个葛岭后面有个玛瑙寺,那个时候,庙子蛮多的啦,我们常常跑去玩。有一天,跑去玛瑙寺,进去了礼拜天,出来个和尚,很奇怪,那个额头长得鼓鼓的,就像画上的一个罗汉的样子,他忽然看到我,我也……以前这个庙子常去,没有看到过这个和尚,这次突然看到,他也看到我,合个掌,两人打声招呼,他突然问我,先生,你来玩。我说,我常来的,我住前面,讲什么呀,他就问我,你怎么那么有心啊,我怎么样这一点忘记了,怎么样。他就问我,心在哪里。我说,在这里啊,心在这里啊,我就指心头。这个不是你的心,这是肉团心,你应该把你的心找到了。我也愣了一下,他也就进去,我回来问,四仔眼和尚,圣士啊,我说,玛瑙寺来一个怪和尚,相貌很好看,像个罗汉,刚才我去,他还……我们两个对话几句,他还批评我只晓得肉团心,不晓得真心,这个和尚他敢批评我,我很傲慢的。我这个朋友呀,四仔眼说,你碰到他了,这个和尚不太容易出现的。我说,你知道他。他说知道。我说是这个庙子啊。不一定,他神秘兮兮的,你碰到他太有缘了,不大容易出现的哦,他讲的对,他说你,那么因此我们两个谈谈,谈到佛呀,由道家、佛两个人,都搞这一套。我说,什么叫禅宗呀。他就告诉我,禅宗那个《指月录》。我说,我都翻了,我晓得那个释迦牟尼拈花微笑,都知道,看了,故事知道了,我说,那你参禅的,参话头的。对,我参话头的。我说,你有这一点了解跟谁学的呢。他说,我这个得法的师父是月溪法师。我说,月溪法师又跟谁学的。他说,南京一个铁牛老和尚。铁牛老和尚又跟谁学,他一路讲下去,他说这个临济宗的传承,他说,我说那你怎么……他说呀,月溪法师在棲霞山,南京住茅蓬。我这个朋友是宁波人,出家当和尚,他说,我嘛!到处参学了,就晓得月溪法师开悟了,得道的。他说,我就找到他了,他对我态度很严肃,最后嘛,我是骂也好、打也好,不过,他没有打,我就赖在那里不走,不走啊。他住他的茅蓬里,他也不做饭,不烧茶,那么,我给他烧茶,给他做饭,这里又有个故事,等于明朝的憨山大师到盘山顶上,看到一个和尚住茅蓬,这个住茅蓬啊,看到人来,也不理,专门打坐,下坐就经行,在山顶转圈子,做饭呢,到了晚上,这个憨山大师一看,这个是了不起的人,就不走了,到了晚上,这个住茅蓬的和尚就煮饭,自己煮,自己添起就吃了,憨山大师在旁边,他理都不理,好像没有人一样,照旧打坐,晚饭吃了以后,夜里又在山顶经行,这个憨山大师也跟著他转,回头都不看他,憨山大师很聪明,看到就赖上这样一个人,第二天,不到时候,他就把他的米缸打开,煮饭,把他不晓得豆豉什么弄起来煮菜,做两份,到时间,拿两个碗,摆在那里,憨山大师自己做好饭,添菜吃,那个住茅蓬和尚一看,饭做好了,也拿起碗添起吃,也不讲话,这……这古人的禅风啊,很妙啊。所以我那个朋友讲啊,他……我就像憨山大师一样,跟著他煮饭、烧茶,后来他教我参话头,他说,我有一天……我说,你参什么。念佛是谁?有一天,我正在煮菜,那个锅铲在锅里炒……炒菜,下面火烧得很大,这一炒下去,一炒,一边炒锅铲,炒菜,一边是参话头,念佛是谁……,这一铲,念佛是谁,那个锅铲碰到锅啊,啪一下,就愣了,定在那里,好像明白,结果菜也焦了,他说,我就……月溪法师过来看我这个样子,一笑,你对了。我就给他磕头,如此者再住三个月,天天在这个境界里头,天天在这个境界里头啊,我觉得……这就是憨山大师讲的,憨山大师的,荆棘丛中下足易,月明簾下转身难。像你们现在杂念纷飞,妄想、烦恼断不了,一路都是荆棘、杂草,都是刺你的,在这个乱当中一脚踏下去,把它踏平还是容易啊,念念清净,心心皆空,随时都可以做事,随时无念,等于清风明月,万里无云,无云的境界,比方,月明簾下再转身,由空再转,再进一步就难了,结果踏过了这一步呢,等于可以到了重关了,你们注意哦,不要随便闭关哦,依禅宗规矩来讲,不破本参不入山,没有住茅蓬住,没有住山的,住茅蓬的资格,不破本参,就是破初关,不到重关,不闭关,到了重关再追求进一步,破第三个末后牢关,那就有资格闭关了,这都是老规矩,你们大概莫知样啦,不知道啊,现在我讲真的故事给你听,要听不要听,还是要腿,还是要听呢?征求诸位意见,民主时代要投票的,要听不听啊?要听!好,要听再讲,不听,就不讲了。好啦,他说我呀,到这一步就问月溪法师,怎么样再向上一著,踏破初关。他说月溪法师很了不起,告诉我,你赶快下山吧,另找明师去,我告诉你,我也只到这个地方,我还在想参进一步呢,找不到善知识,我也只到这里,他很诚恳的要我走,你到处参访去,也许找,如果你找到一个高的,你来告诉我,我也去。他说,世界上没有善知识很苦,因此,我离开月溪法师是我得法师父,不过,他那个出家师父也了不起的,湖北人,一辈子没有庙子,做一个活动的维摩龛,这个东西我还没有看过,出门就身上背得很重,随便到哪里,等于我坐的这个位子那么大,一到那里,一拉起来,一个顶,等于电话亭那么,活的,不住庙子,头陀行,晚上前面一拉,就坐在里头了,这个师父一辈子也是了不起的高人。这个……我说,那后来你找到没有?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说,我还始终在这个境界里。我也听听很有意思。所以这个和尚朋友,后来抗战起来,我一直在四川,我们一路,后来死在四川自流井,也是到这一步,那么,大概入定的时候,给徒弟认为死了,埋掉了,才通知我,我痛苦的气得不得了,我从四川宜宾走路到自流井,一看,已经埋下去了,依我晓得,他是入定,这个秘密他徒弟哪里知道,因为他定很难,他就告诉我,最近得了一个秘方,道家的,用外物,用药使自己得定。我说,你得了什么仙丹啊,他说,白蜡,白蜡是树上长的,做蜡烛的那个白蜡。我说,这种……他说稀饭里头放一点白蜡,做了吃下去啊,就杂念妄想会少,会定。我说,有这个事?当然,我不会去试,他老兄大概去试,后来一定是白蜡吃多了,我想拿现在医学讲啊,这个白蜡的油性把心肌闭塞,也是一种定相,也是一种病态。那么,这个徒弟懂嘛?慢慢他反正功夫蛮好的,打坐,过几天,常常有许多人入定了,给人家抬去烧掉的。你们注意,所以你们学佛参禅,在那个外行堂子里头,尤其过去的出家人,没有身份,只有个戒牒,那里来,家在哪里都不知道,烧啊,送涅槃堂一把火就是了,那个广钦老和尚在台湾,广钦老和尚亲自告诉过我的,他说,在福建鼓山他入定,在洞里头,六、七天不出来,和尚要抬去烧了,刚好弘一法师到了,他说,弘一法师救我一命,弘一法师说,你们干什么。他说,我们这里有个年轻和尚在山上,住洞,涅槃了。他说,这样啊。那个山洞好不好,很好啊,他说,我去看看,弘一法师看了半天,告诉他们,等,再等两天看看,算不定入定去了,第九天出定了,假使不是弘一法师一挡,我第六天就被他们烧掉了,所以他很感谢弘一法师。所以你们要注意哦,所以出家人,修禅定,这个东西身边一定带,有时候入定,怎么都出不来的,只要这样在他耳边一敲就出定了,他就晓得南怀瑾还在禅堂里,要我出来了,他嘛知道了,所以这个很重要,一方面带到这个好化缘嘛,没有饭吃,站在门口,叮一敲,饭就来了。讲到哪里了,讲到他,所以后来我跑到自流井,一辈子,这一件事我没有做好,好朋友啊,最好的朋友,在他坟前一拜,跟日本人在打仗时,假使有一天胜利我要回浙江时,一定把你骨灰,把你骨头烧了带回去,后来,我回来也没有再去,所以还欠他,不过,他跟我来了,跟我来会投胎来,一转身就迷掉了,哪里有这个本事,这些账我都知道的,是我的什么人,我都知道。

 

好,所以讲到月溪法师,我就知道这个人,我一到昆明,听说月溪法师在昆明,他是昆明人,俗家姓吴的,父亲还是前清的一个举人,祖父又是什么,都是世代,俗家官很大,我一到昆明,住在昆明唯一的大饭店,商务饭店,最漂亮的地方,听说月溪法师在昆明在他家乡本地,他难得回来,多半在海外、香港,我就打听打听,昆明人讲过,他是吴家的少爷出家的嘛,他家里世家,很大,王侯府第一样,那个房子是王侯将相的房子,我就跑到吴府上拜访,拿个名片,找月溪法师,刚好在家,他一看到我很高兴,我一看,这个和尚完全是怪头陀,头发留得这样长,披到肩膀,眼睛一只看不见的,一只很发亮的,穿一个……穿西装的,皮鞋,打一个绑腿,上面穿个和尚衣,拿个手棍,一个俗家,在他自己家里,出来看我,很高兴,我就叫他,法师啊,我应该叫你师父。他说怎么搞的。我说,你有个徒弟,叫圣士师,你还记得吗。我还记得啊,我一直找他。我说,他已经死掉了。怎么死掉啊,我说,这样……,怎么搞的,他说,他没有找到。我说,师父啊,他是我的好朋友,现在他死掉,我就代表他叫你师父,其实我没有皈依他,这就是,线装书读多了,中国文化读多了,好朋友的长辈,自己也认为自己长辈一样,可是他对我啊,很客气,他不敢麻胡了,大概我这个人呀,傲慢不成的样子吧,这个后来,我们三言两语就谈正题了,我说法师啊,师父,你现在还是当年那个程度吗。他说,这个时代,我说,听说虚云老和尚。我见过,好朋友,好朋友,他手一摆,我看这个样子,就不问了,我说,扬州高旻寺来果和尚听说……好朋友,我都见过,都好朋友,他学问好得很,结果嘛,谈谈啊,我们俩变成好朋友,过三天,他到商务饭店来看我,这个商务饭店门口,等于现在五星级的旅馆门口有卫兵,站著,要衣冠整齐才准进去的,法国人开的,他这一幅装样,你看,穿一个短褂,不像短褂,长袍罗汉褂,长袍不像长袍,踢哩踏啦的,头发留得这样长,眼睛一只看,好像瞎了一样,也不瞎,小一点,剩一点点,另一只满亮光的,不修边幅,穿一双皮鞋,西装裤的皮鞋,找个绑腿,拿个手棍,龙头拐杖,卫兵挡驾,他就硬要进来,他是昆明的世家啊,但是人家不管你,你世家,你家以前你祖父做过皇帝,现在他不认识你这个烂和尚,卫兵不准,我正好出来房间阳台上看一下,一下看到一个和尚这个样子,我一看是月溪法师,卫兵不给他,我晓得他来找我,我嘟……赶快就跑到楼下去,打个招呼,我说,我的客人,这个看门的卫兵,不好讲,我就把他带进房间,然后我们两个一谈,就谈到证道以后,证到空性以后,肉体一死就不再来了,入了涅槃就不再来。我说,法师你还是这个见解吗?那当然啦,涅槃不再来的。我说,大法师你的修持,你的见地只到这个程度吗?他说,怎么不对呢?我说,不要说别的,楞伽经上面讲的,无有涅槃佛,亦无佛涅槃,小乘的罗汉,是停留在有余依涅槃,偶然不来这个世间,不过请长假,请短假而已,小乘还不究竟,有一天要回心向大乘,大乘到了佛,证得无余依涅槃,每一个成佛的,都再来任何十方世界,度一切众生,这个教理,我说你都应该了解。他说,教理是那么讲的,实证是我这个境界。我们俩个抬起杠来,抬了半天,我那个一为了真理前面,本人素不低头的,我就站起来,我说,你这个见解,你还再去修三十年。他说,不……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啦,不过我们俩还是好朋友,为了佛法,古人有句话,宁可将身下地狱,不把佛法作人情。那怕是父子也好,兄弟也好,感情再好,你没有到那个境界,就说你对了,那不干的,真理前面绝不低头,宁可将身下地狱,不把佛法作人情。到了香港,问起月溪法师,大家都翘大拇指,死了人,叫他来念经,念个什么经啊,来讲经,你走了,就赶快去吧,大家说,好好,供养花,给死人买一点花,拿了花来,咄咄……哦哦哦……抬出去、抬出去就好了,他的怪事很多,我在台湾,慢慢听到月溪法师他……没有写信给他,我到了台湾,有一度,香港的人传言,月溪法师在香港讲,南怀瑾是他的弟子,这句话,我觉得他打妄语了,朋友是朋友,我叫你师父,告诉他也不是皈依你,那个朋友死了嘛,我恭敬你,后来我写《禅海蠡测》那本书上,我大概提一下,不过……我一辈子有两件事,你们问我那个先生、老师好不好,师父啊,你不要讲名字,我还可以说这个对不对,那个对不对,你一提名字,我绝不答复你的话,何必批评一个人,干什么,论事不论人,这是我一辈子,所以我的那本书上提到我有一个好朋友,讲讲……这个,这个,后来我也给他加上去了,后来非把他名字写出来,讲成了佛,悟道了,就再不来的,这个见解错误的,后来我说,你乱扯,人家把他著作拿给我看,我说乱扯,怎么打妄语,我不是他的弟子,后来,他在香港过世了,他的手边遗产八百万港币,我的那个好朋友杨管北就笑,老师啊,你真笨。我说怎么啦。月溪法师讲你是他徒弟,你就承认一声就对了嘛,这八百万港币就拿到手了。结果说八百万港币,死了以后,真涅槃了,他再来不再来,后来,我一问,钱到哪里去了,他俗家来个侄子接收了,接收了,在香港呀,赌呀、嫖呀,一、两年,八百万用的光光的,也好,十方来,十方去嘛。为什么讲到他,因为提到永嘉禅师讲到他,他就写文章,一本著作哦,月溪法师的著作,这些徒弟们出版是线装的,一个字一个,印得漂亮,古书,古色古香啊,他一篇文章专门攻击永嘉禅师的,他说,永嘉禅师,甚至永嘉的《证道歌》,第一,思想是错误的,不是纯正的佛法,是老庄的思想。第二是什么,这一篇文章是不是永嘉写,永嘉写不出来的,学佛是……那一套考据,可惜他死了,不死了,我到了香港一定甩他两个耳光。所以啊,学者跟……他有点好名,喜欢写文章,喜欢标新立异,但是你说他修持呢,初步的见地有没有,的确有,我讲这个故事为了什么,就为了讲永嘉禅师证道歌,影响中国文化一千多年,到了这一代,有一个半双眼的,这种我永远叫他半双眼,他佛法也只学了半双眼,写一篇文章,专门攻击……一本书哦,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一定流传的哦,他的书流传,他的弟子们拿这个书当密宗法本一样的,所以我都劝人不要写书啊,杀人不过,杀一命抵一命,你杀十个人,一百个人,还以……变牛变马,还他命者一百条就是了,你写了文章错误了,断后代的慧命,这个是十八层半的地狱都不能下的,尤其现在时代电脑进步了,阎罗王那里修了新的地下室,多挖了两、三层,本来十八层,现在大概二十一、二十三层了,电脑时代,这个果报不得了,所以古人著书,非常小心,就怕一字之差落因果啊,这叫杀人慧命啊,智慧之命,比肉体的生命不过是一条,慧命给你断了,永超生的,当然,不是因为永嘉大师是我的同乡我替他辨护啊,并无此意,这是公平讲话,下座、行香。

    这种日子,这种生活,这也过了一辈子,这些问题、学术、文章各种各样,还有些真实问题,哪里做好事、哪里要出钱,那些……没办法,所以我也很想学财神法,天天有钞票来就好办了,有钱出来,结果我在西藏学了财神法,什么法都学,财神法我不喜欢学,因为我不学呀,当然也……那个财神法学了以后,天天要供养,学密宗是富贵法,一天供养,譬如这个台子上面供养的,二十一杯水,早晚都要换干净的,二十多盏油灯或一百多盏油灯用酥油灯,天天都要点,不少的钱啊,那个油,然后还要烧“护摩”,什么都烧化,学财神法,还要很好的奶油,很好的香油,把财神放在中间,天天给他换香油,换了洗澡,洗了念一次咒子,洗一次澡都是香油,香油就要烧了,那个成本一算,我不要修财神法,我一定是个财神,要做到布施供养,食物、金钱方面处处都要,孔子说的,博施济众,尧舜犹病。要做到世界上的人需要钱、需要物质,统统满足大家的愿望,孔子说就是尧舜,当了皇帝的都不可能啊。博施就是佛家讲布施,济众使每个人满愿满足,尧舜犹病,作皇帝的都作不到啊,众生愿望无穷,愿望是好听一点啦。答复问题,过去我几十年,有时候一天坐下来,堆积多了,只好回信的什么,一回信坐下来,不过半天、一天,就是写信了,受不了,没有时间,其他没有时间,案牍之劳形,案头上,桌子上堆的信要回的,之劳形,就是做得一大堆,那也是,秋风落叶乱为堆,扫尽还来千百回,所以人生的境界,像你们一个人清净很好,你说,弘法利生,那是牺牲自我,而且有没有这个本钱,所以人生境界……诸位假使没有得到我的答复的,稍等一下,我的事情太杂乱了,因此就想起来人生天下事,许多无可奈何。清朝那位大学者纪晓岚有首诗,如何如何又如何,如何如何何其多,如何如何又如了,如何如何莫奈何。那真是真的,非到那个境界,人生经验过才知道,一个人到了某一个程度,好像我找他不过是问一句话,一件小事,可是他本人一天接触的一句话、一件事,千千万万啊,就不得了了,如何如何又如何,如何如何何其多,如何如何如何了,如何如何莫奈何。如何就是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这些小法师们看到这些好偈子,比般若波罗蜜多都还好,这个是很好的咒子,你天天去念吧,专修闭关念此咒一百遍一定有所成就,成就个什么,莫奈何。
    我说的话头,从哪那里开始啊,释迦牟尼佛的时候就开始了,在哪里呢,你们就不晓得留意了,《楞伽经》,所以禅宗是以《楞伽经》为主题哦,不是以《金刚经》,达摩祖师来传了心法以后,吩咐以楞伽印心,唯识法相宗,《楞伽经》也是它的重点,《楞伽经》有如此重要,楞伽是佛在晚年,年纪大的时候,在锡兰,到南印度锡兰所说的,在锡兰楞伽山,在这个山上说的,《楞伽经》一开始,大慧菩萨,大慧者,大智慧菩萨,提了一百零八个问题,不止一百零八个问题,提了很多问题,宇宙问题,人生问题,唯物问题、唯心问题,哲学问题、科学问题,宗教问题、问题的问题,一大堆的问题,甚至提到一个窗上有几颗灰尘,一颗灰尘里头有多少分子,就是有多少核子,电子、原子,拿现代话,大到无比大的问题,小到无比小的问题。《楞伽经》的开头都是问题,所以楞伽一百零八问,可是大慧菩萨提的不止一百零八问题,很杂乱什么问题都问了,当然没有问完,佛,也提话头,大慧菩萨提了这些话头,佛没有正面答复,一个一个答复太细了,但是全体的佛经里头,大藏经里头,几乎所有问题都有答复,不止在一本经典两本经典,所以你们趁年轻,现在时代印刷发达,大藏经都摆在这里看看,所以我在山上闭关阅藏,这位师兄在外面招呼我的,他过一、两……上来休息一、二天,他又要下山,下山要挑米挑粮食上来,那很苦、很苦的,要命的,当然,全体庙子上,就是靠他们这几个弄来吃的,那么我就给他一张条子,带下去花生米多少啦,什么啦……由他去办,那个时候我也吃过七年素,当然没有……在山上当然吃素了,过午不食。我原来十七、八岁的时候,运动的时候喜欢运动,一歺是吃八碗饭,一盘肉,你们现在,你看我现在,现在我一天只吃一歺,两碗稀饭,当年是一歺八碗饭,一盘肉,吃下去两个钟头又饿了,所以你们说吃得胖,要减肥我才不相信,吃了一辈子最好的也不肥,但是我要减瘦,也瘦得……差不多已经是白骨观了,还瘦个什么,在这样的情形,在山上也是过午不食呀,我们这个师兄也在这,那怎么做得到啊,为了学佛啊、守戒啊,三碗饭慢慢减成两碗,我可小心得很,不说戒律一定对不对,方法一定我要试过的,慢慢来怕胃出毛病,两碗饭,一碗半,一碗半到一碗,一碗到半碗,半碗到二口,二口到一口,一口,一口最难断了,这一下糟了,到了那个时候总要,嘴巴这个习气就来了,然后改了,不吃,这一口也不吃,吃七颗生的花生米,都是他给我买回来,生的花生米,七颗慢慢把它五颗、五颗、三颗、三颗、二颗、一颗,到了后来统统把它,不过呢,嘴巴还是到那个时候,可是那么多年在峨嵋山上,那个时候只二十几岁哦,正在壮年时候,喝呢!喝得峨嵋山上的那个茶叶都寒的,我们那个水是雪水,下雪天泡出来的,如果讲营养,我告诉你,一天我们庙上是,最了不起的万年菜,对不起,师兄,万年菜,辣椒、盐,辣椒,那个咸菜醃得很咸,加一点罗卜干很了不起了,油炒一炒端出来是这一碗,吃不完的剩下来,明天还是照这样再炒一炒,所以叫万年菜,什么叫营养,那个时候没有考虑,吃下去的饭,屙出来的大便,我们那个山上的那个东司,厕所啊,比这个,比这个楼矮一点点,上面屙下来到下面,古人有两句诗,尿急板窄,那个茅廝上面,不是现在抽水马桶,那个板啊,弯了一点,尿流急,这个尿就流得很急了,坑深,茅厕很深,粪落迟,这里屙下来大概等了半天,才听到“咚”一声,此也特别风光啊,回想那个日月、日子,像我在庐山江西庐山住茅蓬,屙大便,没有厕所,也没有自来水,跑到哪?跑到万丈悬崖的崖顶上,找一个地方两只手捉著,那个大便下去,大概高空下来,下面是不是大便不知道,半路已经化掉了,有时候屙完了,自己回头看看,真是,龙行一步百草沾恩,那些草上大概,这些生活非常有味道,你们所以想做神仙,神仙的生活很苦耶,不好玩,不要做神仙。在峨嵋山这个环境做神仙多舒服啊?一天到晚都是雾,那个云雾包围住了,我们下面看起来,像神仙在白云里头,其实那个神仙是在很重的水份里头泡著,像我闭关的时候,在那个冬天,到了十月间是冰雪封山啊,那个小树给雪包起来是这样大,可是呢,我后来想我自己,我这一辈子没有福气,在山上享完了,一个人在关房里头,披个红披风,天冷的时候,三床被子上面,早晨起来,第一床被子上面结霜的,多冷,可是有一个味道,到了十二月间,你们看过月亮,八月十五看的多了,十一月、十二月最冷的时候,那个下面万山冰雪是琉璃世界,整个山,一颗小树,就变成现在水晶做的,窗子外面都是冰条,那个时候天青气朗,半夜月亮当头一照,自己也觉得成仙了,成佛了,那个风景你可没有看到过,这就叫清福,清福是清福,这里吃下去屙出来的大便还是白的颜色,这可见没得营养了,这样也过了,他活到八十岁还那么好,话头讲这……讲到这里来话头多吧,这就叫你们,像我们那时候,我要看大藏经,一天看二十卷呢,不过到这个时候,我看大藏经看什么,等于看小说,好像每一句都懂,这一句是什么什么,就不要那么辛苦了,当年没有了解以前,研究金刚经都读不懂,什么须菩提,菩提须的,都搞不清楚,这就讲,讲到《楞伽经》有一百零八个问题,佛把它浓缩,佛又讲了一百零八个问题,我叫你们好好去看经,经典就是话头,话头就是经典,所以我们念佛珠一百零八颗,就是《楞伽经》有一百零八问,问题一百零八个,你去看看《楞伽经》佛每个问题,他自己把它综合拢来,有一百零八,他答复问题没有?他一个等于都没有答复,通通摆在《楞伽经》上面,但是这部《楞伽经》你研究懂了,读 懂了,上面一百零八个问题,一千零八个问题,一万零八个问题你都解答了,是这个道理,讲话头,所以你们不要浪费了,年轻,像我现在的,譬如现在我手边有大藏经,随便想一个问题忘记了,一想,抽那一卷,那一段很容易抽出来,当年印象有啊,当然我还做的有笔记,不过一离开都没有了,现在都不谈,笔记有什么用,靠脑子、靠心。

    (大众行香,南师击香板开示)这一香板把念头都打死了,嘿!可是说了这一句,念头又浮起来了,行就是走,住,代表了这个姿势,代表这样站著,阿弥陀佛的立像,站像,坐,坐在椅子上也是坐,盘起腿子也是坐,交起腿子也是坐,每个姿势都可以修行,练习定,行、住、坐,卧,睡在床上,四大威仪,随时随地都在修行、修定,戒、定、慧,你看这个时候有没有犯戒,什么戒都没有动过,这个时候当然是定啰,你管我真定、假定,是一种定,这个时候了解,嗯,这个味道非常好,就是这样,很清净,这是所谓慧嘛,你管我什么慧,大慧,小慧就是慧,戒定慧都在其中矣,所以这样的行香,使大家经验一番练习,我讲过行香的方式很多种,自己晓得采用,密宗的行香,有时候一个环境,只有一个长条的走廊,你就吊……两边布置两条绳子,吊一个竹筒子套上,一只手把握一个竹筒子,眼睛半开,根本就不用眼睛看,就在空中一样经行起来了,这里……这一头到那一头,那一头回到这一头,就可以练习了,也包括了做了自然的运动了,身心也健康了,现在我们休息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