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物权法（232）

解析物权法（232）

陈绪国

【原文】〖可留置的财产〗

第二百三十一条债权人留置的动产，应当与债权属于同一法律关系，但企业之间留置的除外。

【解析】〖可留置的财产〗

本条款，是关于留置财产与债权法锁及法律关系的规定。设置本条款的目的，旨在防止留置权扩大化和窄小化两种倾向，兼顾民事留置权与商事留置权、一般留置权与特殊留置权的特征，尽量做到物权法定相对公平合理一些，比较准确地保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

法学家指出，同一法律关系不以合同关系为限，合同关系以外的法律关系，诸如因不当得利、无因管理、侵权行为而发生的关系，若是与动产的占有之间关联，亦属于存在同一法律关系。

应当注意的是，所谓留置财产与债权法锁及法律关系，当法律关系与非法律关系或者合同关系与连带关系竞合时，仍然不能排除法律关系对于企业之间留置财产的特定适用性。直言之，留置财产与债权法锁及法律关系是民事留置权的基本规则，商事留置权在适当的特定条件下也可以参照实行。

《担保法》以连带关系为原则来确认留置财产与债权法锁关系，《物权法》以法律关系为原则来确认留置财产与债权法锁关系，只不过是侧重点不同而已。法律关系原则与连带关系原则并不是绝对排斥的原则，而是在特定条件下可以融合的竞合性原则。

◎〖留置财产的规则〗

关于留置财产，即债权人可以依法占有控制的财产，是留置权设立之公正性与合法性的显要标志。而留置财产与债权法锁的关系，可能会有不同的认识角度与取舍方法。其中，留置财产与债权的牵连关系、法律关系，是二者必居其一而且必须达到精准程度的法锁关系。

本条款所表达的意义，包括了两层意思：

第一层，明确规定民事留置权设立法锁关系应当遵从的规则，即同一法律关系对应规则。

法律规定：债权人留置的动产，应当与债权属于同一法律关系，但企业之间留置的除外。

其中，“债权人留置的动产，应当与债权属于同一法律关系”，应当是留置财产与债权法锁的基本形态，广泛应用于普通留置权即纯民事留置权的设立方面。但是，这一基本形态，如果适合于特殊留置权即商事留置权，应当成为竞合型法律规定。

普通留置权即纯民法留置权的设立，指在一般债权一定的情势下，债权人对于所占有控制的财产不得任意扩大留置的范围，必须基于同一法律关系来确定。

所谓同一法律关系，是指动产的占有与债权的发生之间有关联，动产的占有控制权与债权的发生均基于同一法律关系，或者说基于同一原始法锁关系。按照《担保法》的意义来说，同一法律关系是当事人的债权债务合同关系的单一形式或者模式。按照《物权法》的意义来说，同一法律关系，不以合同关系为限，合同关系以外的其他法律关系，诸如因不当得利、无因管理、侵权行为而发生的债权法锁关系，若与动产的占有控制之间存在关联，亦属于存在同一法律关系。《担保法》的同一法律关系，应当是狭义的法律关系，但也是初始的法锁关系。因为该法第82条、第84条强调以当事人的合同关系来确定留置权的设立。《物权法》的同一法律关系，应当是广义的法律关系，但也是初始的法锁关系。因为此法不限于合同关系来确定留置权的设立。所谓不完全的法律关系，就是债权债务合同内容的相对延伸，与合同内容略有出入的方面，即以法律关系为基础，加入了些许牵连关系的因素。

〖例一〗譬如不当得利导致的财产留置。

某合伙企业中，负责采购的当事人收受卖主的回扣30万元，按照法律规定和企业规定应当将全部回扣交给企业做账。而采购当事人不按相关的规定和企业规定的时间上交回扣款，企业有权扣押留置该不当得利人的工资、奖金等收入，甚至于可以扣押留置他个人的汽车等个人财产。

不当得利，指当事人所取得的利益没有法律依据，因他人利益受损而使得自己获得的额外利益、侵占性利益。其构成的要件，是一方私自获得利益，他方受到损失，取得利益与受有损失之间有因果关系，并且是没有合法依据。权利人留置不当得利人的非法财产，以法律关系为基础，加入了些许牵连关系的因素。权利人对于侵权人不必以合同关系为基础，可以扣押留置不当得利人的个人财产。

〖例二〗又如无因管理的财产留置。

某村民甲一头母猪因不慎跑到外地去了，将邻村村民乙自留地种的菜连吃带踩糟蹋了不少，拾捡到母猪的村民代为圈养了一个多月。丢失母猪的村民甲找到后，要求村民乙归还母猪。村民乙答应归还母猪，但物权请求权是要求村民甲赔偿菜地的损失，并对于代养母猪一个多月的费用予以补偿。甲方不赔偿损失和补偿代养殖费用，乙方可以暂时扣押留置此头母猪。

无因管理，是指没有法定或约定的义务，为避免他人利益受损，自愿管理他人事务或为他人提供服务的行为。因无因管理事实的出现，在当事人之间形成无因管理之债，管理他人事务的一方称管理人，其事务接受无因管理的一方称本人或受益人。管理人享有请求本人偿还因管理事务而支出的必要费用的权利，本人负有偿还该该必要费用的义务，本人是债务人。与此同时，本人有权获得因管理人管理事务所带来的利益，管理人应当满足本人的这一要求。因此，对于因管理事务所获利益的归属，本人是债权人，管理人是债务人。

其实，在动产质权或动产留置权期间，财产占有控制人对于出质人或者债务人的财产，事实上也存在无因管理，只不过是与通常的无因管理性质上有所不同而已。一般的无因管理性质上没有法定或约定的义务，但动产质权或动产留置权无因管理性质上却有法定或约定的义务。

〖例三〗又如侵权行为导致的财产留置。

甲委托代理商乙销售一批货物，双方约定了最低销售价格，乙向甲交了保证金100万元和私人小汽车一辆。乙故意违反双方约定，故意将委托销售的货物以低于最低价5000元/件价格还低500元/件销售，导致甲每件商品经济损失500元，共损失50万元。甲依法扣押留置了乙的小汽车，但小汽车仅价值10万元，接着扣押留置押金45万元。其中，50万元是销售损失的赔偿款，5万元是违约的赔偿金。

侵权行为，是民事活动中最常见的违法或者违约行为。有过错行为、违反法定义务行为、不法行为和需承担责任的行为。主要表现是，一种侵害他人财产权或人身权的行为，是一种过错的行为、乱作为或者不作为的行为，是应当承担损害赔偿、返还原物等法律后果的行为。本例乙方的侵权行为，属于法定义务乱作为的行为，也是违反信托义务的行为。依照法律规定，甲方有权将乙方的财产留置，包括动产物小汽车和现金留置在内。

综上所述，以上例一、例二显示，不以合同关系为要件，例三则以合同关系为要件。不以合同关系为要件的，同一法律关系的认定，可以忽略合同关系的存在，但动产的占有控制与债权法锁关系的发生之间存在有机联系，动产的占有控制均基于同一法律关系，其表现形式是不当得利、无因管理所产生的法律关系。以合同关系为要件的，同一法律关系的认定，要以合同关系的存在为基础，动产的占有控制与债权法锁关系的发生之间存在有机联系，动产的占有控制均基于同一法律关系，其表现形式是侵权行为，因合同规定了允许受害人可以有权留置对应的财产，故此项法律关系的存在，导致权利人留置财产的权利成立。

第二层，明确规定商事留置权设立法锁关系应当遵从的规则，即企业关系扩权对应规则。

法律规定：债权人留置的动产，应当与债权属于同一法律关系，但企业之间留置的除外。

此项但书规定，应当说是交叉内容的竞合性规定。总体上，债权人留置的动产与债权属于同一法律关系的是个基本形态，非同一法律关系的是辅助形态。具体说来，对于企业之间而言，允许非同一法律关系即允许债权人留置债务人的动产，这是企业之间的主要形式。由于同一法律关系比非同一法律关系具有更加稳妥的某种优势，在特定条件下，并不排除同一法律关系的法律应用。

所谓企业，包括公司以及非公司化的国有企业、合伙企业等。但个体工商户、个人合伙不包括在此企业范围之内。

所谓特殊留置权，主要指商事留置权，或者指企业之间的留置权。企业之间的商贸活动频繁，所产生的债权债务有即时性、短促性、多面性和相对的连环性、繁杂性等特征，其法律关系、法锁关系、合同关系、牵连关系往往不是单一的和单向的，而是多面体、纵横交错的。如果企业之间所产生的债权债务是单一的和单向的，最好选择同一法律关系的法律规定。

笔者认为，明确规定特殊留置权设立法锁关系应当遵从的规则，即企业关系扩权对应规则，并不是非此即彼的排他性规则，而是在一定条件下可以优化选择的规则。

特殊留置权设立法锁关系应当遵从的规则如下：

1．第一方案：能够适用同一法律关系原则的，应当尽量遵从同一法律关系原则

设置本条款的初衷，是为了实现交易的快捷与效率，并确保企业之间的商业信用。但是，如果当事人滥用特殊留置权，不做任何程度的限制，对于财产所有权人也会构成一定程度上的损害。实质上，所谓“为了实现交易的快捷与效率，并确保企业之间的商业信用”，不仅仅是针对债权人而言的，债务人同样需要实现交易的快捷与效率，同样需要与自己的其他客户的商业信用。某种意义上，债权人留置债务人准备出售的产品，非但不会使得此种交易快捷与效率，反而会拖累出售产品的机会，造成直接经济损失，也未必对于债务人还债起到积极的帮助作用。

企业之间财产留置权，灵活运用同一法律关系原则的，其总体范围应当小于非同一法律关系原则。笔者认为，对于以下范围不妨灵活运用同一法律关系原则：

（1）企业之间债权债务与留置的动产标的物有关联，且债权人不需要留置债务人的其他财产代替便可解决问题。

（2）债权人留置债务人的其他财产，对于当事人双方都会产生不良后果，而适用同一法律关系的留置债务人的关联财产不产生不良后果。

（3）企业之间一向信用程度较高，偶尔拖欠债务，第一次留置债务人的关联财产，不妨适用于同一法律关系原则。

（4）时间不紧迫，或者企业与企业之间的所在地为同一地区，债务人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债务的清偿责任，不妨适用于同一法律关系原则。

（5）债务人所拖欠的债务标的额不大，债权人留置债务人的关联财产，不妨适用于同一法律关系原则，或者干脆放弃留置债务人财产的做法。

（6）债权人过分留置债务人财产，直接破坏客户关系，从长远利益打算是利小弊大，不妨适用于同一法律关系原则，或者干脆放弃留置债务人财产的做法。

（7）其他不影响实现交易的快捷与效率，并确保企业之间的商业信用的行为，债权人留置债务人的关联财产，不妨适用于同一法律关系原则。

总之，为了防止企业之间滥用留置债务人财产的权利的行为发生，当事人应当尽量将非同一法律关系原则缩小到最小范围，尽量适用同一法律的原则。对于那些得不偿失的行为，最好尽量避免。

2．第二方案：不能够适用同一法律关系原则的，应当遵从非同一法律关系原则

在能够适用同一法律关系原则事实上失败，或者根本不存在适用于同一法律关系原则的现实条件时，债权人可以果断地采取第二方案，以保障交易的快捷与效率，并确保企业之间的商业信用。

立法专家对于“债权人留置的动产，应当与债权属于同一法律关系”的规定有明确的条文解读，而对于“但企业之间留置的除外”的规定则一笔带过。关于但书的解读是：“同时，由于在商业实践中，企业之间相互交易频繁，追求交易效率，讲究商业信用，如果严格要求留置财产必须与债权的发生具有同一法律关系，有悖交易迅捷和交易安全原则。因此，本条同时规定，企业之间留置财产，可以不与债权属于同一法律关系。”（王胜明主编、姚红、杨明仑副主编《中华人民共和国物权法解读》第497～498页）

不过，物权法第二稿起草人、王利明与尹飞、程啸三位教授合著的《中国物权法教程》第539～540页介绍了相关的立法背景资料：

在《物权法》制定过程中，就是否承认商事留置权，有不同的看法。一种意见认为，如果全部要求债权人留置的动产应当与债权属于同一法律关系，过于狭窄，无法使留置权的功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就企业与企业之间的商业交易而言，常常也无法判断动产与债权是否属于同一法律关系为要件，因此建议承认商事留置权，即在企业与企业之间的商业交往中不要求债权人留置的动产与债权属于同一法律关系。如此，方能实现交易的快捷与效率，并确保企业之间的商业信用。而另一种观点则认为，规定企业之间的留置权不以动产与债权具有同一法律关系为要件，并没有好处。这样不仅不能发挥留置权的的担保功能，反而会导致更多的纠纷，出现动辄留置他人财产的情形。最后，《物权法》采取了第一种观点。

上述三位专家在介绍了立法经过后，但特别强调的是，企业之间的留置权一定要加强限制，跟笔者的观点是一致的。专家说：我们认为，尽管承认商事留置权确实有一定的好处，但是如果对于这种商事留置权的适用不做任何限制也会滋生弊端。因为留置权实质上就是一种法律承认的私力救济，而法律对于私力救济通常有严格的限制条件的，如要求自助行为是必须是在时间紧迫来不及公力机关救济等。据此可知，对于商事留置权也不能毫无限制。否则，企业之间将产生更多更大的纠纷，反而不利于交易的快捷与效率。

上述两种意见，以及以上三位专家的意见，都有一定的道理。对于企业债权人的扩权问题，即本条款的但书问题，应当说是可行的方案。为了堵塞本条款的漏洞，下一条款作出了补充规定：“法律规定或者当事人约定不得留置的财产，不得留置。”可以缩小但书中商事留置权的范围。范围缩小以后，有可能将但书的商事留置权原则移转向同一法律关系的原则，或者除开各种留置权的设计。

《担保法》或《担保法解释》明确规定了以牵连关系为基础留置财产与设立留置权，其限制办法以合同关系为限。《物权法》明确规定了以同一法律关系为基础留置财产与设立留置权，其限制办法不以合同关系为限，因不当得利、无因管理、侵权行为而发生的关系，若是与动产的占有之间关联，亦属于存在同一法律关系，但企业之间的财产留置权却不限于同一法律关系而生。其限制条件是，法定的或者约定的不得留置的动产，不得留置，限制条件比《担保法》或《担保法解释》多一个“法定”的限制性条件。

笔者提出企业与企业之间商事留置权的方案，应当是比较稳妥的方案，既不丧失商事留置权的机遇，也对此加以限制，从而达到一箭双雕的效果。

◎〖留置财产的牵连关系〗

留置财产的牵连关系，指在债的合同关系、法律关系之外仍然可以在特定条件下适用于债权人留置债务人财产，并有一定法律效力和法锁效力的留置权利。按照物权法及本条款现行的规定，留置财产的牵连关系仅限于留置财产的法律关系力不从心时才得以限制性应用。因为留置财产的法律关系才是主流的应用原则，留置财产的牵连关系是辅助性应用原则。

牵连关系简述和牵连关系的再认识，旨在正确对待牵连关系的理论基础与实践应用水平，既不搞平均主义，也不搞唯同一法律关系论，也不搞唯牵连关系论。这是一种实事求是的折中办法，与某些专家学者的观点不同，但相信是能够有所作为的。

一、牵连关系简述

判断留置财产的牵连关系依然存在，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有法律依据的。《担保法解释》第109条规定：“债权人的债权已届清偿期，债权人对动产的占有与其债权的发生有牵连关系，债权人可以留置其所占有的动产。”表明《担保法》不以法律关系留置财产为原则，仅以牵连关系留置财产为原则。《物权法》经过反复讨论制订，形成现在这个模样。如本条款所表达的信息，一方面确认了留置财产的法律关系为基准，另一方面在但书中保留了留置财产的牵连关系：“债权人留置的动产，应当与债权属于同一法律关系，但企业之间留置的除外。”除开了动产与债权属于同一法律关系，就是非同一法律关系，也就是牵连关系。

著名法学家梁彗星、陈华彬教授在《物权法》（第四版）中对于牵连关系给予充分的肯定。在谈到“取得留置权的积极要件”时，指出：按照各国民法，取得留置权的积极要件主要有三：（一）须债权人占有属于他人的动产；（二）须债权的发生与该动产有牵连关系；（三）债权已届清偿期。其中，第二个要件，是专门指牵连关系在积极留置权设立时的必备条件，这是从各个国家立法例中得出的结论。（梁彗星、陈华彬著《物权法》（第四版）第372页）

留置权的取得，确实是个相汉复杂的难题，哪些该留置，哪些不该留置，确实遇到许多理论与实践上的难题。

所谓牵连关系，亦称之为债权的发生与该动产有牵连关系，一是指债权因该动产本身而生，二是债权与该动产的返还义务基于同一法律关系而生，三是以及债权与该动产的返还义务基于同一事实关系而生。其中，“债权与该动产的返还义务基于同一法律关系而生”与纯粹的牵连关系实为竞合性原则。由此可见，同一法律关系中有牵连关系，牵连关系中也包含有同一法律关系。当然，这只是从总体上来解说的。然而，本条款的意义在于，要将两者之间要做一个相对性的切割，即将牵连关系与纯粹的同一法律关系适当区分一下。

本条款，第一项所谓“债权人留置的动产，应当与债权属于同一法律关系”，应当是纯粹的同一法律关系；第二项所谓“但企业之间留置的除外”，应当是牵连关系。但是，“但企业之间留置的除外”也不能排除同一法律关系原则的应用，这就是小切割，不是完全切割。第一项的含义，肯定包括了“债权与该动产的返还义务基于同一法律关系而生”，也包括了“指债权因该动产本身而生”，但不包括第三项“债权与该动产的返还义务基于同一事实关系而生”。因为债权人留置债权人的财产，其前提是有一定的价值，可以折价或者拍卖、变卖，有一些财产可以留置，但无法变现。

梁彗星、陈华彬教授对于第三项“债权与该动产的返还义务基于同一事实关系而生”，作出了解释并有例证。他们说，所谓“同一事实关系”，又称“同一生活关系”，指无法律关系而仅有事实关系之谓。例如，散会后，甲乙二人彼此错骑对方的自行车，则双方的返还请求权，便是基于同一事实关系而生，从而各自可以就对方的自行车，享有留置权。（梁彗星、陈华彬著《物权法》（第四版）第373页）从以上概念与例证中不难发现，此项同一事实关系即牵连关系的留置权，与同一法律关系的留置权确实有些差异。起码来说，同一法律关系的留置权，是有一定的价值，可以确定折价或者拍卖、变卖的权利，而此项同一事实关系即牵连关系的留置权不能肯定有一定的价值，并且不能确定折价或者拍卖、变卖的权利。不过，这种例证，不能涵盖一切同一事实关系即牵连关系的留置权的客观存在，即不能涵盖“不能肯定有一定的价值，并且不能确定折价或者拍卖、变卖的权利”，如企业之间的“事实关系”（牵连关系），所对应的留置财产，既有一定的价值，又能确定折价或者拍卖、变卖的权利之所在。

二、对牵连关系的再认识

从《担保法》的牵连关系到《物权法》的同一法律关系，实现了概念与留置范围的转换过程。也许有些人会认为，牵连关系与同一法律关系是完全相互排斥的两种不同属性。

笔者则认为，牵连关系与同一法律关系并不是完全相互排斥的关系，而是有相当程度的交叉关系。这主要指在商事留置权领域内是以牵连关系为主导、以同一法律关系为补充的交叉关系。企业与企业之间的财产留置，如果以同一法律关系为唯一要件，留置财产的范围显得过于狭窄，不能面对企业之间相互交易频繁、追求交易效率、讲究商业信用等新情况、新问题的挑战，债权人的权益也因此大打折扣。

理解本条款的意义，最好是从民事留置权与商事留置权两个不同范畴来分析。否则，就无法了解为什么本法要将《担保法》的牵连关系转换到《物权法》的同一法律关系，更无法了解本条款但书的规定为什么要将同一法律关系“除外”。从民事留置权得出的结论，是可以统一适用于同一法律关系原则，但本身的牵连关系可以忽略不计；从商事留置权得出的结论，是不必统一适用于同一法律关系原则，同一法律关系留置、合同关系留置、牵连关系留置，或者拟定动产集合留置、最高额动产留置、动产权利留置等，可以适当放开搞活，但留置权限制的法宝，是百变不离其宗—抓紧抓好“牵连关系”这个纲要不放。牵连关系是个纲，纲举目张。

回顾民事留置权“同一法律关系”纲要、原则的出台，是在众多方案中脱颖而出的产物，经过反复论证，得出结论是“牵连关系的概念过于模糊，范围不确定，法律适用上容易产生分歧，不可取。”

立法专家在关于本条款的立法背景与条文解读中，祥细地介绍了不采取牵连关系的经过：

“关于留置财产与债权的关系，在物权法起草过程中，争议颇大。第一种意见认为，只要是合法占有的财产，债权人便有权留置；第二种意见认为，留置财产应当与债权的发生有牵连关系；第三种意见认为，留置财产应当与债权的发生有牵连关系，但企业之间留置的除外；第四种意见认为，留置财产应当与债权属于同一法律关系，但企业之间留置的除外。物权法最终采纳了第四种意见。”

“‘牵连关系’的概念在理论上有多种解释，存在‘一元论’和‘二元论’两种观点。一元论认为，留置权的标的物与债权有无牵连关系，应依‘统一的单一的标准’来判断。但何为‘统一的单一的标准’，则说法不一：一是认为标的物为构成债权发生的法律事实之一时，即具有牵连关系；二是认为标的物构成债权发生的基础，即具有牵连关系；三是认为标的物的存在与债权的发生之间具有相当的因果关系，而且社会一般观念认为有留置权存在的必要时，即为有牵连关系；四是债权与标的物由于某种经济关系而发生，债务人如自己不履行债务，却要债权人返还标的物，在社会观念认为不当时，即可认为标的物与债权存在牵连关系。二元论认为，债权与标的物之间存在牵连关系，并不以标的物为债权发生的直接原因为限，如果债权发生的间接原因，也可以认为有牵连关系。至于哪些是债权发生的间接原因，也存在不同看法：一是认为债权与标的物占有之取得，系因同一交易关系或者同一目的而发生的，即有牵连关系；二是认为债权间接因标的物的关系而发生的，二者即有牵连关系；三是标的物为因同一原因而发生债权之标的物时，即存在牵连关系；四是认为债权因标的物而发生，或者债权与标的物的返还请求权因同一法律关系或者生活关系而发生，即有牵连关系。”

（以上全文引自王胜明主编，姚红、杨明仑副主编《中华人民共和国解读》第496～497页）

以上权威解读的内容，与梁慧星、陈华彬合著《物权法》（第四版）第372～374页的相关内容大同小异。

笔者认为，以上通说、教科书和立法专家的观点，立场与视角不同，理由的立足点也不同。不能认为哪种观点完全错误一律被排斥在外，也不能认为哪种观点完全正确面一枝独秀。归根结底，同一法律关系与牵连关系是部分相容的交叉关系，不是可以完全切割、分离的不相容关系。

理由如下：

第一，同一法律关系中，也有不同程度上的牵连关系。

1．同一法律关系中的牵连法律关系

如果以同一合同关系为参照对象，合同债权与合同标的物的留置相对应，应当说是标准的同一法律关系。其他的同一法律关系，如不当得利、无因管理、侵权行为等事实行为的发生，不以合同关系为要件，导致动产的占有和债权的发生之间有关联，动产的占有与债权的发生均基于同一法律关系，可以视之为牵连的法律关系。

2．同一法律关系中的牵连关系

同一法律中的牵连法律关系存在时，可以由牵连法律关系自然延伸至牵连关系。如不当得利、无因管理、侵权行为等事实行为的发生，导致动产的占有和债权的发生之间有关联，名为同一法律关系的关联，实为事实要件与法律要件的牵连关系。

3．同一法律关系中的法锁牵连关系

同一法律中的牵连法律关系存在且同一法律中的牵连关系存在时，并且债权人不违反法律规定和当事人的约定而留置债务人的财产，债权的法锁关系得以牵连，此法锁的牵连关系是正当的、合法的。

4．同一法律关系中的债权信托牵连关系

同一法律中的牵连法律关系存在且同一法律中的牵连关系存在、并且同一法律关系中的法锁牵连关系存在时，并且债权人不违反法律规定和当事人的约定而留置债务人的财产，债权的法锁关系和信托关系得以牵连，此法锁的牵连关系是正当的、合法的。

第二，牵连关系中，也有不同程度上的同一法律关系。

1．牵连关系中的同一法律关系

最典型的是商事留置权，即企业之间因债权产生的留置财产的牵连关系。一如本法本条款但书中的牵连关系。鉴于牵连关系的缺点多于同一法律关系的经验教训，前提条件应当是在同一法律关系原则不适用时才启用牵连关系原则。比如，有合同关系约束的，最好以合同关系的约束条件为准。本法下一条款即第232条规定“法律规定或者当事人不得留置的动产，不得留置”，要求在同一法律尺度下慎重运用牵连关系原则。

牵连关系与同一法律关系既有区别，又有联系。两种关系所针对的对象不同，工作效能与法锁办法也不同。牵连关系基于不同的法律关系来调整留置权结构，同一法律关系基于同一法律关系来调整留置权结构，前者采扇形思维方法来确立财产留置的法锁关系，后者采取定向思维方法来确立财产留置的法锁关系。

2．牵连关系有法律实践证明

《担保法》留置法自从1995年6月30日出台，持续到《物权法》2007年10月实施此留置法，经历过13个年头的考验。该法以牵连关系为留置财产为原则，并且国外立法例也基本上支持牵连关系为准则，说明了牵连关系学说与实践有着强大的生命力，不是可以轻易完全根除的留置权规则。

立法专家列举牵连关系一元论的4种形式、二元论的4种形式，是动产留置的基础理论，是从国内外留置权实践经验总结出来的精华部分，完全切割、搁浅、撇清与抛弃她们，那是不可能且不应该做的事情。目前看来，关于牵连关系的基础理论比较厚实，而同一法律关系的基础理论却相当苍白，这两种基础理论都需要不断地好好地总结与发展。在同一法律关系奠定了主导地位以后，不能因噎废食，不应当数典忘祖，最好是让两种理论和平共处，共同发展。物权法出台以后，债权人留置财产的范围不是大大缩小了，而是大大扩大了。担保法仅限于合同之债的财产留置法锁，物权法在此基础上还加入了不当得利之债、无因管理之债、侵权之债等债权新品种，在民事留置权之上加入了企业之间商事留置权的新品种，鉴于现阶段留置权立体化、多元化和复杂化的特征，将留置权简单化的倾向是不可取的，必然会弄巧成拙，影响物权法律效力的充分发挥。

3．以牵连关系定法锁更加自然

立法专家认为“牵连关系的概念过于模糊，范围不确定，法律适用上容易产生分歧，不可取。”其实，这些缺点，不光是牵连关系有，同一法律关系也有，只不过是表现形式和程度不同而已。什么叫做“同一法律关系”呀？如果普通人家只看条文、不看解释就看不懂。但人们一看到“牵连关系”，可以很自然地联想到法律牵连、合同牵连、债权牵连、财产牵连与法锁牵连等等。

经济社会中，合同之债、不当得利之债、无因管理之债、侵权之债等债权种类繁多。其中，光侵权之债的形式就有成千上万种，且不同的侵权行为可用不同的侵权责任法来调整，而“同一法律关系”的概念或许太宽泛了些，大多数侵权责任法并不赞成留置他人的合法财产，处置办法也各种各样。牵连关系不是不考虑法律关系的特殊指导作用，而是具有某种程度的弹性而已，牵连关系留置法锁的牵连方式有张有弛，只要正当链接、合理链接就可以了。

4．牵连关系中也有紧急留置权

按照立法专家说法，商事留置权以牵连关系为原则，所针对的是企业之间交易频繁，追求交易效率，讲究商业信用等。这么说来，同一法律关系的财产留置存在紧急留置权，牵连关系的财产留置更多地存在紧急留置权。

申言之，所有的留置权均具有紧急避险的本义，因为债务人不履行到期债务，债权人的财产保护处于紧急状态，无论是同一法律关系所生的留置权，还是牵连关系所生的留置权，均有这种共同的特点。从某种意义上说，牵连关系所生的留置权更加迫切与加急。比较而言，牵连关系所生的留置权不单单利用一个或者一种留置财产，而是多个或者多种留置财产。

5．牵连关系中也有法律制度牵连

同一法律关系中的法锁牵连关系，以及同一法律关系中的债权信托牵连关系，这种蝴蝶效应是共生共荣的。同一法律关系作用于牵连关系，牵连关系反作用于同一法律关系。同理牵连关系作用于同一法律关系，同一法律关系反作用于牵连关系。因为有交叉关系，相互之间就会产生作用与反作用。

同一法律关系已经成为一种制度，那么，牵连关系是这种制度的辅助性制度。两者之间应当是相辅相成的、在一定范围内可以兼容并蓄的留置权法锁杠杆。实践中，要完全区分与切割同一法律关系和牵连关系是十分困难的，特别是在商事留置权成立时是如此。即使是在民事留置权成立时，光空喊同一法律关系原则，具体到实践上，由于理论基础薄弱、实践经验不足和自身缺点所限制，可操作性程度就会不尽人意的。

笔者的观点是，无论是从民事留置权和商事留置权总体上还是具体上，唯同一法律关系说和唯牵连关系说都有一定的局限性。最好的办法，面对形形色色的债权形象和法锁技术难题，应当是将两者结合起来，以实现优势互补的最佳效力，这才是正确的态度与办法。

相关规定：

《担保法解释》第109条[可留置的财产与牵连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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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析物权法（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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