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牧之《生命线的旋律》：左翼文学与新感觉派的奇异混合
贺宏亮
袁牧之（1909年3月3日－1978年1月30日）是著名的左翼导演，他编写、主演了《桃李劫》、《风云儿女》、《生死同心》，编导了《马路天使》、《都市风光》、《八百壮士》等影片，都非常成功。1934年，他编导并主演《桃李劫》，片中由田汉作词、聂耳作曲的主题歌《毕业歌》，促使当时的许多热血青年走上民族解放的战场。1937年，他编导了《马路天使》，此片成为中国电影史上的经典之作，还留下了至今仍脍炙人口的歌曲《四季歌》和《天涯歌女》。1949年4月北平解放后，袁牧之奉命回京，组建全国电影领导机构——中央电影事业管理局，并被任命为首任局长（第二任是夏衍）。第一次全国文代会之后，袁又当选为中华全国电影艺术工作者协会唯一的副主席（主席阳翰笙）。 1954年以后，袁牧之因病长期离职修养，1978年北京病逝，终年69岁。
少为人知的是，在投身于左翼电影之前，袁牧之曾经有一段时期主要从事文学创作。除了剧本之外，他还写过一些小说。发表于《矛盾月刊》贰卷贰期（1933年10月10日出版）上的《生命线的旋律》（页七至二八），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一篇。《生命线的旋律》讲述的是一个舞女的故事：与家庭决裂了的砚方和梅贞因为失去职业而陷入生活的底层，梅贞只有去夜总会做舞女，让人“两毛钱一抱”。梅贞怀孕了，无力抚养，只能“用非自然的方法把那根除了”。“但终于有一个晚上她做了香槟瓶，被装满了香槟，头像瓶盖子一样碰的一声伏在桌子上。什么都不知道了。”梅贞回家后，接下来的是一场家庭暴力，“五个粗大的手指印留在脸上，由白在转红。一盆冷水泼到了脸上……”，然后是“静默，像一对古墓前的翁仲。”最后，“他们，相依着，又把含着炭酸的气吐到了窗外，迎着第二天的曙光。”
值得注意的是，也许是与刘呐鸥、穆时英等人的接触，袁牧之小说的写法，完全是“新感觉派”的路数，《生命线的旋律》开头部分对上海滩欢场的描述，很有蒙太奇手法的效果，绝对不输于任何一位新感觉派小说家。
袁牧之在1934年11月曾以袁梅为笔名在《中华日报•戏》周刊上连载过《阿Q正传》的剧本，鲁迅于11月14日写了《答<戏>周刊编者信》，随后又写了《寄<戏>周刊编者信》。在这两封信里，鲁迅对如何理解阿Q形象，做了经典阐释。在1934年12月9日的《鲁迅日记》中，有“得牧之信”的记载。袁牧之受鲁迅及左联的影响，《生命线的旋律》以及《马路天使》等，写底层人生的悲欢，骨子里其实还是控诉当时的社会和政府。有论者认为，《生命线的旋律》与鲁迅《野草》中《颓败线的颤动》有“相似”关系（见《文艺争鸣》2010年第11期页74-81所刊复旦大学杨新宇《袁牧之文学创作论》一文）。我个人看法是，袁牧之的小说是左翼文学与新感觉派的奇异混合。
就我目光所及，除了上面提到的杨新宇文章外，还很少有人在讨论“新感觉派”时，涉及到袁牧之的小说。中国电影出版社1984年出版的《袁牧之文集》前，有一篇陈荒煤的序言，《不应被遗忘的人》。在现代文学史上，袁牧之其实也是一个“不应被遗忘的人”。
《袁牧之文集》分上下两集，上集是剧作，下集是理论，没有收入袁的小说。我把手边《生命线的旋律》初刊本开头部分，对上海滩欢场的“新感觉派”描述，贴在下面。
从“时尚青年”到“文艺老前辈”的袁牧之照片（分别拍摄于1930年代和1970年代）
贺宏亮
袁牧之（1909年3月3日－1978年1月30日）是著名的左翼导演，他编写、主演了《桃李劫》、《风云儿女》、《生死同心》，编导了《马路天使》、《都市风光》、《八百壮士》等影片，都非常成功。1934年，他编导并主演《桃李劫》，片中由田汉作词、聂耳作曲的主题歌《毕业歌》，促使当时的许多热血青年走上民族解放的战场。1937年，他编导了《马路天使》，此片成为中国电影史上的经典之作，还留下了至今仍脍炙人口的歌曲《四季歌》和《天涯歌女》。1949年4月北平解放后，袁牧之奉命回京，组建全国电影领导机构——中央电影事业管理局，并被任命为首任局长（第二任是夏衍）。第一次全国文代会之后，袁又当选为中华全国电影艺术工作者协会唯一的副主席（主席阳翰笙）。 1954年以后，袁牧之因病长期离职修养，1978年北京病逝，终年69岁。
少为人知的是，在投身于左翼电影之前，袁牧之曾经有一段时期主要从事文学创作。除了剧本之外，他还写过一些小说。发表于《矛盾月刊》贰卷贰期（1933年10月10日出版）上的《生命线的旋律》（页七至二八），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一篇。《生命线的旋律》讲述的是一个舞女的故事：与家庭决裂了的砚方和梅贞因为失去职业而陷入生活的底层，梅贞只有去夜总会做舞女，让人“两毛钱一抱”。梅贞怀孕了，无力抚养，只能“用非自然的方法把那根除了”。“但终于有一个晚上她做了香槟瓶，被装满了香槟，头像瓶盖子一样碰的一声伏在桌子上。什么都不知道了。”梅贞回家后，接下来的是一场家庭暴力，“五个粗大的手指印留在脸上，由白在转红。一盆冷水泼到了脸上……”，然后是“静默，像一对古墓前的翁仲。”最后，“他们，相依着，又把含着炭酸的气吐到了窗外，迎着第二天的曙光。”
值得注意的是，也许是与刘呐鸥、穆时英等人的接触，袁牧之小说的写法，完全是“新感觉派”的路数，《生命线的旋律》开头部分对上海滩欢场的描述，很有蒙太奇手法的效果，绝对不输于任何一位新感觉派小说家。
袁牧之在1934年11月曾以袁梅为笔名在《中华日报•戏》周刊上连载过《阿Q正传》的剧本，鲁迅于11月14日写了《答<戏>周刊编者信》，随后又写了《寄<戏>周刊编者信》。在这两封信里，鲁迅对如何理解阿Q形象，做了经典阐释。在1934年12月9日的《鲁迅日记》中，有“得牧之信”的记载。袁牧之受鲁迅及左联的影响，《生命线的旋律》以及《马路天使》等，写底层人生的悲欢，骨子里其实还是控诉当时的社会和政府。有论者认为，《生命线的旋律》与鲁迅《野草》中《颓败线的颤动》有“相似”关系（见《文艺争鸣》2010年第11期页74-81所刊复旦大学杨新宇《袁牧之文学创作论》一文）。我个人看法是，袁牧之的小说是左翼文学与新感觉派的奇异混合。
就我目光所及，除了上面提到的杨新宇文章外，还很少有人在讨论“新感觉派”时，涉及到袁牧之的小说。中国电影出版社1984年出版的《袁牧之文集》前，有一篇陈荒煤的序言，《不应被遗忘的人》。在现代文学史上，袁牧之其实也是一个“不应被遗忘的人”。
《袁牧之文集》分上下两集，上集是剧作，下集是理论，没有收入袁的小说。我把手边《生命线的旋律》初刊本开头部分，对上海滩欢场的“新感觉派”描述，贴在下面。
从“时尚青年”到“文艺老前辈”的袁牧之照片（分别拍摄于1930年代和1970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