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尾声的男足亚洲杯1月25日出现争议性一幕：韩国球员寄诚庸在攻进日本队一球后故意跑到镜头前模仿猴子，此举让他成了日本的“千夫所指”，对他“辱日”、“缺乏教养”的斥责迅速从日本媒体蔓延到互联网，韩国黑客则威胁发动网络战维护“抗日球员”的尊严。事实上，日韩两国民间黑客去年就因体育赛事在互联网上干了一仗。不解其中渊源的西方媒体问道，“难道攻击敌国网站是东亚人庆祝胜利的方式?”当欧美社会还多将“体育远离政治”看成理所当然的时候，东亚的体育却屡屡成为民意火堆上的通火棍。中国学者陈言说，在这个东亚历史恩怨未清又遇现实矛盾纠结的时代，民间出现“嫌”的情绪是正常的，欧洲人消除这种情绪，用了三四百年。

日本舆论指责韩球员辱日

韩国球员寄诚庸的争议举动出现在韩日足球赛上半场，他在攻入一粒被日本媒体认为“有争议”的点球后突然跑向场边的摄像机，对着镜头抓耳挠腮，模仿猴子。据日本媒体报道，这场日韩大战当日在日收视率超过35%，意味着相当多日本人第一时间看到了寄诚庸的“猴脸”。《产经新闻》迅速质疑这一表情侮辱日本人，它解释称，模仿猴子是西方人侮辱东亚人时惯用的表情。

更让日本舆论郁闷的是寄诚庸接下来的表态。据日本《读卖新闻》报道，寄诚庸赛后对韩国媒体说，“那个动作没什么意义”，但他随后发布微博称，这样做是因为看到观众席上有日本军旗旭日旗，他的微博写道：“我的心在流泪，我是球员，但首先我是大韩民国国民。”《读卖新闻》说，这说明寄诚庸故意针对日本人。

多家日本媒体1月27日加强了抨击韩国球员辱日的火力。《东京新闻》在标题中问道。“韩国选手扮猴子遭批判，当日本人是傻瓜?”《读卖新闻》说，此事说明韩国人在礼节上总是输给别人。日本Searchchina网站指责韩国球员“无耻”，“违反体育精神”。《产经新闻》等媒体还向国际足联施压，要求惩罚寄诚庸。但亚足联发表声明表示，不会惩罚寄诚庸。

韩日又站在网络战边缘

1月27日，日本媒体抨击寄诚庸又在韩国引发了愤怒。虽然也有韩国媒体批评寄诚庸做事草率，给韩国抹黑，但与批评日本的声浪相比，这种声音很微弱。韩国《中央日报》当日刊登两张比赛时日本球迷看台的照片，一张显示一群日本球迷戴着金妍儿恶魔面具(金妍儿是韩国女子花滑世界冠军，多年来屡次战胜日本选手浅田真央)，金妍儿头上被加上了两个代表魔鬼的红色犄角；另一张显示日木球迷打出的横幅上确有日本军旗图样。《中央日报》称，日本球迷到现在还使用象征军国主义的日本军旗“实在太失礼”。韩国《京仁日报》则说，日本人的金妍儿面具是在贬低韩国，根据日本一项传统游戏，日本人往往将自己讨厌的人画上面具，相互对骂。文章说，“日本人过分的助威文化让韩国愤怒。”

韩国Mediaus网站说，强调与日本建立特别关系的李明博政府正积极筹划与日本的军事合作，这个在独岛(日本称竹岛)问题上从未说过硬话的政府的无能已到了惊人地步，与当权者不同，韩国民众为寄诚庸的行动欢呼，他的举动是对挥舞旭日旗的日本球迷的最佳回击，也是踢向李明博亲日政府和部分保守媒体的狠狠一脚。

与日韩媒体间的相互指责相比，两国网络上的互相咒骂更加激烈。在日本2ch网站上．有日本网民宣称旭日旗是日本人在国际体育比赛中助威时的常用旗帜，非议它的韩国人有“被害妄想症”，还有人说“浅田真央就是画上两个犄角也是可爱的小魔女”。韩国《今日财富》1月27日预测，此事将引爆韩日网络战，由于听闻日本2ch网站计划组织黑客在2月11日对其发动袭击，韩国Dcinside刚站号召爱围网民“大规模对日作战”。

目前,日韩官方均未对这一争议事件表态。日本《日刊体育》称，韩国足协1月27日向日本足协致道歉函，称此事只是误会，希望得到日方原谅。寄诚庸本人发给日方的声明则称模仿猴子的庆祝动作他以前就做过，并非羞辱日本人，“并且是因为个别日本球迷叫我们猴子在先，才会这样做”。

在东亚，政治从未远离体育

国际体坛有一句流行语：“体育是体育，政冶是政治”。然而当日韩这两个国家碰到一起，体育往往成为恩怨引爆点。

去年3月l日温哥华冬奥会闭幕，恰逢韩国独专运动纪念日，日本最大右翼网站2ch遭万名韩国黑客围攻，起因是该网站宣称金妍儿击败浅田真央是因为贿赂裁判。CNN当时说，不要以为2ch是受害者，这个网站2008年就曾发动对韩国的网络进攻，“对东亚人来说，攻击敌对国家的网站正变成一种庆贺胜利的方式，就像美国橄榄球迷在球队获胜后拆散球门那样”。文章调侃说，日韩应在两国间的对马海峡举行和谈，让金妍儿和浅田真央告诉她们各自的粉丝，赶快回家好好过日子。

作为亚洲体育强国，日韩碰撞决不仅限于花样滑冰和足球。美国《洛杉矶时报》2009年的一篇文章曾惊讶地说，目韩在棒球领域的仇恨蔓延到美国。当时日韩两国棒球队都在洛杉矶参赛，当地有全美最大韩裔社区和全美第二大目裔社区。该报道称，一名韩国记者反复强调韩国人不恨日本人，但记者调查观察后发现，两国基于历史的仇恨不仅存在，而且将代代相传。法国《队报》记者去年11月观看完亚运会足球赛后感慨说，事实上，在整个东亚，体育都有“超越体育”的含义。

引发《队报》这一感慨的是当时有报道称，日本驻广州总领馆警告日本球迷在华看球有风险，中日那时正处在撞船危机中。而2004年中国队在亚洲杯决赛输给日本队后，中国球迷曾包围日本队大巴，他们打出的标语中包括“钓鱼岛和冠军都是我们的”。韩中民间外交协会会长李东铁1月27日对媒体说，体育激发民间情绪对立很正常，竞技体育本质上就不是和谐的文化产业，而且事关国家尊严，更容易激发民族主义对抗。

嫌时代，中日韩如何破局?

事实上，中日韩三国中任意挑两个，都能说出不少这样的体育恩怨，韩国媒体去年曾对中国短道速滑队击败韩国夺冠很不服气。2008年底中日韩举行首次三国峰会时，对中韩不太友好的日本《产经新闻》曾形容中日韩三国是“近而远”的国家，意思是虽然是邻国，但感情很远。英国《金融时报》则感慨于“东亚三个倔强的国家终于在一起开会了”。

“嫌”，这是日语中里一个用来表达厌恶的字。韩国人对这个字印象深刻是日本几年前出过一套诋毁韩国的系列漫画，名为《嫌韩流》。而最近，韩国学界和政界也开始重视研究中国国内的“嫌韩”情绪。有学者担忧，中日韩三国民间当前都堆积了不少彼此的厌恶感，东亚似乎正走进一个“嫌”的时代。

东亚应如何阻止“嫌时代”到来?

此前有德国媒体呼吁亚洲国家学习法德和解的榜样。但德国社会网1月27日一篇文章又说，法国、德国与荷兰和平共处厂JL十年也没有完全消除彼此间的隔阂。文章说，韩中日的关系和法德荷一样糟糕，因为人们“一直过度用历史的眼光看待邻国，无法抵御不理性的情感”。

曾长期在日本工作的资深媒体人陈言说，中日韩民间摩擦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三国力量不断在平衡和不平衡之间变化，民众之间的交往也大大增多了，三国民众的适应有点跟不上趟，而民意牵制政府的力量，大于政府引导民意的力量。陈言说，以日韩关系为例，日本人实际上把韩国人和朝鲜人都看作“半岛人”，对他们的厌恶其实根深蒂固，本州岛山口县是日本距离朝鲜半岛最近的地方之一，这个县出过多位日本首相，包括安倍晋三和现任首相菅直人，可日本人却发现，这几位首相对朝鲜半岛国家的态度往往更强硬。陈言说，欧洲人弥合彼此的仇恨用了三四百年，中日韩要跨越“嫌时代”不可能太快。（此文刊登于2011年1月28日《环球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