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样化是新世纪中国诗歌的关键词
——读谭五昌主编《21世纪中国诗歌排行榜》
洪烛
百花洲文艺出版社选择2011年初推出谭五昌主编《21世纪中国诗歌排行榜》, 既是一份新年礼物，又是对新世纪第一个十年的总结。翻阅之后，我的第一印象：中国诗歌这十年没白过啊，年年有余，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一圈又一圈年轮，半径不断扩张，螺旋上升，都以什么为圆心呢？每个诗人有不同的理解。正是这不同的理解，以及围绕不同的理解而展开的不同的创作，重叠在一起，凝聚成一个词：多样化。多样化就是新世纪第一个十年中国诗人们共同的名字。必将深深影响到下一个十年，下下一个十年……使之更加多样化。诗人们彼此之间显示出从未有过的如此强烈的差异性，如果说他们写作中有什么共同之处，惟一的共同之处就是：不同。追求不同、体现不同，恐怕是诗人们共同的愿望。这十年中尤其有一些宝刀不老的诗人，不仅力图与别人不同，更要与过去的自己不同。从他们跻身于新世纪排行榜的新作，能看出为跟上个世纪的成名作、代表作划清界限所作的努力。对于横跨八十年代、九十年代乃至新世纪十年的老诗人（包括一些“年轻的老诗人”），超越自我比超越别人还难，超越自我比超越别人更重要，甚至可以说：不超越自我则根本无法超越别人。
中国现代诗的马拉松，不只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的，更可看成是从“五四”白话文运动开始的，在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似乎进入冲刺阶段。接力棒已传到这一代诗人手上。这一拨诗人虽然年龄有差异、风格有差异、对诗的理解有差异，但不约而同地都爆发出冲刺的状态与能量。他们知道肩头的责任：自己是诗歌史的现在进行时，是为打破纪录而生、而战的。新世纪是个好兆头，百年新诗的光荣与梦想也需要刷新。伴随着新世纪诗人的自我超越、彼此超越，中国诗歌在前进。不只是从时间上，更是从多样化或者说丰富性方面，中国诗歌在新世纪十年，无疑已超越了九十年代以及八十年代，在“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的追索中，实现了一次全新的崛起。
这本《21世纪中国诗歌排行榜》，正是新世纪第一个十年诗歌生态的缩影。新世纪诗歌新在哪里？新在多样化。20世纪的中国诗歌，要么是一元论的，要么是二元对立的，譬如八十年代、九十年代，陆续是朦胧诗与传统诗歌对立、“第三代”与朦胧诗对立、民间诗歌与官方诗歌对立、“民间写作”与“知识分子写作”对立……诗歌史是在斗争中推进的。不断地推陈出新。新世纪诗歌，似乎喜新并不厌旧，既提倡先锋、又不抛弃传统，其实是各种流派、各种风格的力量均衡，造成了多元化的格局。诗人们在多元化的局面中达成共识，和平共处，优势互补。诗歌史也就迎来了建设大于破坏、竞争代替斗争的和平时期。多元化作为新世纪诗坛的一面大旗，带来了创作风格上的多样化。即所谓“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独立精神使多元化成为可能，多元化本身又保护了个体诗人的自由。这种风气若保持下去，诗人们对自我的忠实，还将高于对流派的忠实，未来十年、二十年，中国诗歌的山光水色将更加多样化。这就是新世纪第一个十年，多样化成为主题词，成为年轮的圆心，所造成的变化，以及对未来所具有的意义。第一个十年，真正为整个21世纪的诗歌开了很好的头。
关于新世纪诗歌的选本，己有很多种。谭五昌主编的这个选本，我觉得相对而言最能概括新世纪诗歌的主题思想，也最能代表新世纪诗歌的复杂生态。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份多样化的排行榜，公平地选择了每一种流派与风格最出类拔萃的作品，让它们在圆桌周围平等地坐在一起，既不带党同伐异的傲慢与偏见，又不是排座次。它是一部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选本，是一份谦虚而又谨慎的排行榜。与一些因为傲慢而必然带有偏见、因为带有偏见而显得更加傲慢的选本相比，《21世纪中国诗歌排行榜》这样的越是具有包容性的选择视野，似乎也显得越是具有合法性。说合法性也许过于严重了，我可以改用合理性。毕意合理是合法的前提。
中国诗歌在新世纪的复兴，其实是借了互联网的东风。网络作为新兴媒体，使诗歌这个古老文体，无孔不入地飞入寻常百姓家，同时也使封闭的诗坛，演变成没有围墙的诗歌现场，场内场外增加了许多额外的裁判。是这些口味不同、标准不一的票友们为各自青睐的诗歌风格喝采，促进了诗歌的多样化，使每一种诗歌风格都获得存在的理由，进而成为合法的存在。应该说，是网络冲击了寡头式的诗歌政治，打破了几大流派的垄断。网络诗歌不仅仅是传统诗坛的延伸与投影，甚至还反过来改造了传统诗坛，使之不得不重新洗牌，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在这个很明显己增容、己开疆拓土的最新诗歌版图上，没有最好的，只有更好的，日新月异。读者为王，选家、评论家也必须与时俱进地调整焦距、开阔视野，接纳更多更新的审美趋向与艺术风格，以求自己的观察尽可能全面一些，以使自己的态度尽可能客观一些。
在中国诗歌又一个草长莺飞的春天，越是全面的才越是客观的。不客观则很容易落伍，很容易失去更多读者的信任。因为时代变了，环境变了，生态变了，诗的好坏，不是诗人自己说了算的，也不单单靠评论家、选家【包括书报刊的编辑们】说了算的，而是读者说了算的。至少，要听听听读者的声音。读者的声音同样是为作品优劣的评价提供参考，甚至是很有说服力的参考。在读者分享话语权、裁判权的网络时代，无视读者的诗人很容易成为孤家寡人，无视读者的评论家、选家很容易变成摸像的盲人，闹一些摸到鼻子或耳朵便以为是全部的笑话。
谭五昌是较早明白这个道理的评论家，他编选这部《21世纪中国诗歌排行榜》，既使不能说非常全面，但能看出他在尽可能地追求客观。这种宽容的态度一方面使这个选本本身显得多样化，同时也无形中增强了他本人作为一个评论家、选家的信誉。而在一些评论家那里，这类付出大量汗水的劳动，常常变成一项自讨苦吃甚至还要挨骂或引发纷争的行为。可见作为一个评论家，保持客观，本身就意味着自己的高度，无论对于别人还是自己，都是很重要的。如果真能做到不带偏见，估计也很难有谁能冤枉得了你。毕竟读者的眼睛是雪亮的。读者对诗人、评论家、选家权威性的认可，也是很权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