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周刊检讨之我们为什么不能彼此信任?
1,
我们为什么不能彼此信任?
我不知道。
我总是尽可能地信任社会,信任社会关系,我相信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自然免不了也会受伤害。
某一年,我突然间发现自己在精神上很孤立。听完别人转述有关情况后,我冒了一句:“我发现自己真的很傻很天真,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在场的两位朋友哄然大笑。原来,很傻很天真句式当时已经很流行了,我还懵然不知,以为是自己新发现。
信任是一切合作的基础。信任不再,自然选择告别。这并没什么。只是人性的幽暗,我一直没搞清楚。
不久前在广州,我还和朋友在探讨,信任与人性的幽暗。我还是没有想清楚。
但即便受到伤害,我依然顽固地认为,于个体而言,刻意主动的作恶背约,更多是个案。我宁愿选择信任。
所以,我这两年春节,总是用自己撰写的“四时依法度,人间遵纲常。天道愿酬勤,人性永向好。且行且珍惜,春暖花自开”,与朋友分享,同时激励自己。
人性永向好。回溯来时路,正因为我坚信这一点,所以,我每遇到困厄蹉跎,总有朋友伸出信任的援手,鼓励我渡过难关,而后更上层楼。
但并非社会信任的崩裂不存在。恰恰是因为普遍信任的摧毁,才让我感觉到信任的弥足珍贵,才不断地向自己个朋友和周围的同事,传播人性永向好和信任的意义。
这也是我坚持做《我们为什么不能彼此信任》最原始的出发点。
2,
早在2007年,我还在南风窗任上,有位网友建议我做一期《重建信任》的报道,其社会意义自不用赘言。随后两位网友在我的博客留言里,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不过,一组报道,与一篇言论之间,在操作上存在很大差异。虽然多次考虑,但终因操作路径问题,一直没有真正列入我的议事日程。
但社会变化之快,信任崩塌之厉,以想象不到的速度展开了。
延续我们中国周刊最近一段时间来的分析和表达逻辑,自然而然就触碰到了信任的话题。
就在我们还在操作《他们为什么移民》的话题时,信任的话题,其实已经开始展开。
我和晨明几乎是同时想到了信任的话题。某一天中午去吃工作餐的路上,我和晨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信任的词,当时我们俩相视一笑。
不过,我们俩同样的苦恼是,信任虽是个很好地话题,但如何表达,我们俩最初都没有想好。
几番讨论下来,晨明还是觉得不好操作,建议我在卷首语中,用言论表达中国周刊对于信任溃败的立场。
无奈之下,我写了篇《信任如何才有可能》的卷首语。
在我阅读桑内特《新资本主义文化》时,桑内特的书中有关技术进步降低信任的观察,曾给了我一些启发。技术进步扩大了人们获取信息的能力,也提升了人们对信息的甄别能力,传统社会对于权威的盲目的信任出现了问题。而不信任的不安情绪,也随着传播技术的提升,迅速扩散,加剧了社会社会信任的崩塌。
为了写这篇文章,我重读了福山的《信任》一书,又去讨教了阿克洛夫的柠檬理论。以至于后来我坚持做《为什么我们不能彼此信任》时,竟然无从下笔,不知道如何来表达了,因为想表达的,这篇文章都提了。
3,
最初我和晨明讨论信任的话题时候,恰逢动车事故应该出具报告引发的舆论批评,以及地沟油事件的泛滥。但我们两个感觉太虚,当时也就暂时放弃了。
但在《奢侈病》最后的操作中,我对信任话题突然间有了越来越强烈的感受,虽然,依然还是比较虚,比较泛。
但8毛钱事件、血荒等新的事件的出现,让我决定强推此选题。
中国从熟人社会进入现代社会,陌生人社会,社会信任度下降,原本也是平常。不过,当建立在血缘家族宗法关系基础上的信任被裂解的时候,中国社会并没有像西方那些现代国家那样,建立起健全的司法体系和社会契约精神,卫护社会信任。而是任由机会主义实用主义泛滥,将原来残存的最后一点建立在封建宗法基础上以及建立在对乌托邦社会期待的政治信任彻底摧毁,人人自危,只得人人自救,个体的自救更加剧了信任的危机。
几番讨论,意见集中到是什么导致社会信任崩塌的这个问题上,或者说,什么行为,对信任的摧残最为激烈,而不是泛泛而谈。
结论自然而然地集中到了社会公认的行政、司法、医疗、媒体、专家等几个问题上。这些涉及公共事务的机构和个人的背信行为,或者不作为,都是摧毁社会信任最大的几股力量。
围绕这些方面,大家开始寻找合适的故事,我们习惯于通过故事,通过个体叙事来呈现我们的逻辑和目标。这既有可读性和震撼力,也安全。
在操作过程中,中青报突然间发了两篇学者关于信任的评论。职业的敏感让我紧张起来。晨明劝慰我,权当是为我们铺垫吧。
某一天,发行界的朋友突然在围脖上@我了,说,来了。原来是新闻说,国务院开常务会议,讨论诚信问题。第二天我进办公室,兄弟们都很高兴,玩笑说温总给朱总背书呢。
第一次操刀封面报道的林天宏,乐得直说自己真的是福将,运气好。
整组报道,从信任危机的综述起,《失信如柴,危机似火》,然后通过各个具体故事铺展开,从医患关系间的不信任到何等程度(《病人》),慈善公益运动中不当行为对善心的伤害有多深(《遮住眼睛的不仅是白内障》),专家专业身份和水准被利益绑架的故事(《别让专家忽悠你》),到通过对一部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获奖影片《人山人海》的拍摄过程的描述,讲述行政权力缺失信任的瓦解(《胶片记录的时代创伤》),以及司法判决如何摧毁信任的(《砸碎墓碑才能重建信任》),而《一场关于信任的媒体实验》,则通过对媒体自身的故事,反思报道传播信任失陷事件中的媒体伦理。这些报道比较好地呈现了当今社会的问题,尤其是在信任问题上的责任。
而小夏老师的《限制公权方可互信——社会信任在美国》和杨团《信任危机折射发展之痛》,分别通过美国社会的历史和中国社会转型期的问题,将我们想要表达的点,最终明确地点了出来。
天宏的开篇写的也不错。
因为上期卷首语写了信任,这期的卷首让我很是头疼,晨明建议我不要再写信任了,但我还是坚持,我说要不断地写,也是表明我们的态度。
第一稿写完以后给兄弟们看,兄弟们不置可否,我知道这是对我文章最大的蔑视。于是先扔一边,出差去了。某天读书,读鲍曼《废弃的生命》,书中提到了卡夫卡的小说《洞穴》,提到了鼹鼠的不安,我突然间灵光闪现,把《洞穴》鼹鼠的故事又看了遍。心里一下子有感觉了,虽然一些地方还有些不通畅,不过,我的老乡小师妹跟我交流时,给了启发,让我很快就完成了《卡夫卡的鼹鼠》,并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4,
感谢岳敏君老师的支持,岳老师的名作,为《我们为什么不能彼此信任》增色不少。
一天晚上,我在阳台上看窗外夜景时,突然间想到看过的岳敏君的画作,感觉用它来配图很合适。
但美编最初找到的几张,同事们感觉离我们想表达的有些远。不过,我和美编都坚持觉得,意象还不错。
跟岳老师联系之后,他的助理将系列图发了过来,美编在那些图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图,跟内容很般配。
本期编辑是天宏,这是他第一次执掌中国周刊的封面报道。我一直有些担心。因为他最初做的选题报告太过简单,而每次问他,他总是说进行着呢,还不错。
越这样,我心里越发毛。终于有一天吃饭时,我说出了担心,我说这次我都不知道怎么骂你,找不到骂你的点,心里空落落的,觉得挺可怕的。
这样说,是因为此前的选题,我骂的最厉害的,卖的最好,不骂的,总是不温不火。所以一龙开玩笑说,天宏你故意犯个错,让朱老师找到,让他骂你一顿吧。
等到我看到天宏编定的两篇稿子《遮住眼睛的不仅是白内障》和《胶片里记录的时代创伤》时,我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整组封面报道,是最近几期中,水平最为齐整的,也用了些编辑手段。这是我比较满意的地方。相信无论编辑记者都有收获。
遗憾地是,8毛钱的一方主角,在我们杂志下厂之后,才联系佳蔚,通过佳蔚发布了致歉信,从杂志操作角度看,这多少有些遗憾。
本期中国周刊其他一些栏目的文章,水平不甚满意,内部也几次检讨了。
中国周刊检讨之我们为什么不能彼此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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