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龙侠是怎样炼成的


民国龙侠是怎样炼成的

郭向阳/

 

结识官二代   练成神枪手

 

王天纵幼名天同,原名天从,字旭九,1879年生,河南嵩县鸣皋镇(今属伊川县)人,是典型的农N代,几辈人无职无权,家里极为贫困,他父亲原是鸣皋附近的一个贫农,全家种七八亩山坡薄地,由于天灾歉收及官府劣绅的苛捐杂税额外派款,一家人终年辛勤劳动,仍吃不饱穿不暖,后来,他父亲干脆把地卖掉,移住鸣皋街上做起小生意。由于家里贫困,那时分又没有助学贷款及义务教育,天纵和弟弟天佑作为寒门子弟,就失去受教育的机会。兄弟俩读不起书,就自幼随父劳动,先是跟着父亲学习修理地球,后是移住鸣皋街上后,帮着父亲做小本生意,这哥俩到了鸣皋镇上以后,性情渐渐变得豪放粗犷,尤其是天纵于帮父劳作余暇,喜欢上舞刀弄枪了,常喜参加附近的练武场子,学习练拳使棒,思想上崇尚游侠作风,老是爱跟一伙年轻人斗群架打不平,到18岁上便通过活动求得朋友们的帮助补上本镇保安团的团丁,成成了一名合同民警。当时保安团上已有几支快枪,天纵爱之不忍释手,时时起早贪黑,刻刻苦钻研,精心练习射击。

   鸣皋镇是伊河上游的一个大镇,商业兴盛,经常有巡防营驻此维持秩序。镇中有个官二代公子哥儿孟七,他父亲原在山东省任职,老七自幼随父在山东任上,很喜欢舞枪弄棒,30岁时返回家乡鸣皋,以官二代公子身份交游镇中练武青年,闻听王天纵精于射击,就立即派人恭恭敬敬的把他请到自己的家里,当作最好的朋友终日好酒好肉的待承着。孟家枪弹俱全,天纵更有练习射击机会,他就更加的注重射击练习,不到一年时间,就练成了瞄哪打哪指哪打哪的神枪手。被人们称为 “神炮”。孟七堪比宋江宋公明,为人讲义气,敢作敢为,爱交游,不择良否,且疏财济困,好打不平,故附近数县各阶层中皆有交结,甚至差役乞丐,亦乐于供其驱使。不及宋公明之处是不爱读书,使气任性,不像人家宋江是学习型的好干部。

     鸣皋镇有一位老进士郭铭鼎,是河洛一带文人山斗,曾讲学多年,学问好得不得了。他极鄙视官二代孟老七孔武粗野,对孟七的不分贵贱贤愚的滥交行为,更是痛恨不已。然而偏偏他有个侄子郭三少年浪荡不思进取,不用心读书,喜欢和孟七这些人交游吃喝玩乐,郭老先生得知情况后,多次痛斥郭三,一再严厉的警告他要与孟七断绝来往,趁着年轻用心学习走正道。

由于叔父看得紧,郭三好久没有和孟七一同吃喝玩乐了,心里面直痒痒,孟七也挺想郭三的,一天趁着叔父有事外出,郭三从学堂里溜出去漫无目的的闲逛,在路上遇到孟七,孟七询他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和自己见面,大家不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喝玩乐,郭三心里正有气呢,就把实际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孟七,还添油加醋的说了许多他伯父郭进士极端鄙视孟七的种种令人十分愤恨的情状。官二代孟七,再怎么说也是个人物,是是在鸣皋乃至嵩县都很受一帮朋友们推崇敬重的主,是个很萌的人,官二代的优越感是很强的,哪受得了这个,和郭三分手后,孟七就与郭进士交上劲了。他马上召集了一帮手下的弟兄们,跟他们讲了这件事,并跟他们说:“郭铭鼎郭进士,也太不像话了,他搞他的假道学,我辈干我们的义侠事,各行其是,谁也不干涉谁就行了,为什么要这样的羞辱攻击我们呢,我们又没有冒犯他,又不指望他吃喝,他这样做太没道理了,我们一定要反击一下!”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老大一发话,后果很严重,孟七为人豪爽仗义,他的朋友三教九流的都有,大家看到他如此的无端受辱,哪个人不想为他出出气,于是乎他的朋友里就有人,夸大他的用意,到处散布谣言,造谣诬陷说,你别看郭进士假充道学道貌岸然的,可他家风不严治家无方,他的女儿已经与人通奸很长时间,并且有了身孕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孟七的朋友众多,在社会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信息网络,这个消息发出后,如同同在当今的新浪网上发了一条十分怪异的微博,迅速吸引了众多的眼球,众人跟风竞相传播风助火势使得这个谣言传播的极快,更有孟七的几个胆大泼皮的朋友竟公然托媒向郭进士求婚用以辱郭进士家。郭家也是响当当的大户人家,哪里受得了这个,很快的就把这些造谣言的人告到了县上,为了彻底平息谣言还自己一个清白,郭进士的女儿,在嵩县县衙大堂当堂剖腹自杀以验明自己没有身孕。为了平息一个谣言,女儿竟然搭上了一条性命,这让郭进士气恨交加,很快因病而死。郭进士一死,原来的造谣言的人也就无人追究了,在郭进士殡葬时,孟七的朋友中一些狡诈者混迹在吊丧的宾客中,故意借为逝者烧纸祭奠之机,造成失火,焚烧了郭进士的灵堂。好你个孟七,连个死人都不放过,真是欺人太甚了,郭进士的学生们,嵩县的老百姓们都愤怒了,大家大造舆论诋毁孟七,郭进士的学生们迅速整合各种舆论,并约会了豫西十余县的秀才集体开会,商讨计谋为郭进士报仇。大家经过商议在年度省岁考时,集体上访,向府、省各衙门控诉孟七为造谣污辱郭进士一家致其女儿死亡以及焚烧郭进士灵堂的主使人,并写出了许多文字传单,大肆散发,宣布孟七在地方上树党营私,毁辱斯文,并有不轨行为。

    河南府(府治在洛阳)知府文悌(满人,慈禧太后的侄儿)奉省令查办此案,密令驻鸣皋的巡防营刘营官捕孟解府。刘营官与孟七为换帖弟兄平时经常一起吃吃喝喝、知道孟七的手段和影响力,不好意思也不敢公然捕孟,就设了个计策,以邀宴为名,诱骗孟七至自己的兵营,开开心心的吃吃喝喝之后,才对孟说;“文知府有公事请兄弟到洛阳去一趟。”孟七情知中计无法脱身,心里盘算了一下,就从容地说:“既然是公事传我,也不会有太大的事体,大哥不要为难,就照公事办好了。明天请大哥派兵送我去洛阳。”两人又闲谈至晚上,孟七就很随意的向刘营官说:“咱俩是磕头的兄弟,要是你能信得过兄弟的话,就请大哥派几个弟兄跟我到我的情人三妞那里取点东西,并对她交代几句话,告个别,一会儿就回来。”刘营官见孟七说得很随意,加上两人交情不薄,而且远行前同情人告别,亦是人之常情,就不怀疑孟七有什么别的想法;当即派了四名士兵荷枪实弹的跟随孟七去往孟七的情人三妞家。进门后,四名士兵站于院中,孟七进入上房与情人三妞说话。士兵们很害怕孟七,而且都知道他与刘营官是把兄弟,不敢催促。就这样一直等候了约二小时,见天不早了才从窗隙向内窥,只见三妞一人坐灯下缝纽,并无孟七,就说道:“时候不早了.请七爷走吧!”三妞含含胡胡答应着。可等了好大一会还是不见孟七出来,又叫了几声没人应答,大家就一同进入屋里搜寻孟七。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这个屋里的木柜后壁是一小门,孟七早已破门逃去,毫无踪影了。几个人大吃一惊急忙向刘营官作了回报,刘营官见走了重要人犯,也不敢怠慢,立即率兵围住了孟七家宅,这时侯,孟七已安置后逃走了,刘营官为了逃脱自己的罪责,下令让士兵们冲进去抓孟七的家眷顶罪。王天纵是孟七的好哥们儿,很感激孟七对他多年的优遇,就毅然对孟的家丁们说:“我们都是深受孟七爷恩德的人,现在孟七爷犯事了,我们不能旁观,眼看七爷眷属被捕。讲义气的跟我与他们干!”于是率众持枪抵御。王天纵是有名的神枪手,弹不虚发,一连打死数名士兵。刘营官派人大喊:“谁敢抵抗官兵?”天纵回答说:“你个鳖孙,看清楚点你爷爷神炮王天纵在此,不怕死的上来!”说着一枪打过去把刘营官的帽子给打飞了,又连毙数名士兵,众人都被震住了,谁也不敢靠近。王天纵一面抵住官兵,一面安排孟七家眷快速的收拾细软准备逃走,另外又派人集结鸣皋镇所有的孟七好友前来救援。不一会儿,四面人声沸腾,混乱异常,官兵们见此情景,一时间也不敢强攻孟宅了,趁此时机,王天纵率领众家丁保护孟七家眷突出镇外,奔向南山去了,镇中孟七友好随王走者一百余人。

     知府文悌得到报告后,一面派谢宝胜率领侦缉队搜剿孟七、王天纵等人,一面严令各县协助缉拿相关人犯。不料数日之间,伊川、嵩县、宜阳、洛宁、卢氏等县都发现了孟七向县署辞行的名片,但谁也没有见到人,也不知名片从何而来,弄得各县官都很惊异害怕,都说孟七到了他们那里。篙县的高县令,更是害怕被刺,一连几天不敢在县衙休息。其实这是孟七逃离家后,安排王天纵他们摆的迷魂阵,分派人到各县故弄玄虚,而他本人早就带着两个随从秘密的到山东去了。这是1899年的事。

揭竿而起    聚义杨山

王天纵率众入南山后,首先把孟七的眷属秘密安置在山中朋友家中,然后对众人说:“事情是闹起来了,谁回去也得杀头,梁山的好汉还不是逼出来的?我们也只有走这一条路。七爷虽走,不久可回,我们就打着我的旗号干吧,有福同享,有罪同受。”众人见事已至此,也都断了回家去的念头,听从王领导的安排,互相团结,彼此照顾,从此过起了绿林生活。最初执行的是游击战方略,没有固定住址,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游窜于伏牛山区的伊洛河流域,机动灵活,让官军无可奈何,洛阳的河南府文悌虽屡派军队进行搜捕围剿,但因王天纵的义军始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飘忽不定难以围歼,最终无可奈何,有时追剿官兵反被义军打得狼狈不堪。

过了不长时间,孟七派人回来联络,天纵要求孟回来领导。孟七表示愿意奔走于山东、津、沪间,广泛的交接中外(外商和教堂洋人)朋友,替天纵购买枪弹,办理粮草接济,让天纵带头继续的领着干。两年后,即1901年孟七在派手下人回洛阳联系运枪弹事宜,手下人被人秘密跟踪在郑州被官方逮捕,被酷刑逼供,招出孟七所在之处,孟因而被捕。动用三百名兵士,由谢宝胜亲自率队连夜秘密押回洛阳后,知府文悌亲自加以审讯,孟七态度从容,不管文悌怎样威胁劝诱,始终一言不发。搞得文悌火起,当堂用动了大刑,棍棒毙孟于杖下。当时旁观听审者,拥挤大堂,本想听听孟的口供,结果却都在脑海中深印下一副硬骨头的影子。以后传说出去,对绿林中的影响很大,认为孟七不牵连,不乞饶,不求活,自是英雄本色。

孟七死后,王天纵更毫无忌惮地大干起来。他在这两三年中间,跑遍了伏牛山的大小道路,联络了山中各县镇的绿林朋友,结识了不少绿林好汉,更重要的是他的实力已增加到二三百人,枪200余支,成为在豫西影响较大的一支农民军队伍。

就在王天纵在豫西伏牛山中纵横驰骋抗击官军的时候,又一件大事的发生,大大地提高了他的威望。

  1900年八国联军打进北京,慈禧太后和光绪帝西逃陕西,事情平息后两宫回銮,由于当初西逃时带盘缠不多,回銮时陕西省就送给两宫十几车金银财宝以邀宠,这是真真正正、货真价实的皇纲,且有皇帝伴行,要比《水浒》中的生辰纲贵重多了。但就是这样的皇纲,豫西农民义军也敢打劫。打劫皇纲者,就是洛宁县的宁官兴。宁官兴,字荣邦,宜阳县坡头寨人,因不满官差催款打人,剁了官差的手指,当了绿林趟将,手下有几百号人。由于纪律严明,颇得百姓拥护,当地歌谣云:苍龙崩,满天星,坡头出了个宁官兴;宁官兴,为百姓,打富济贫真英雄。宁官兴得知两宫回銮路过洛阳,当机立断,决定打劫这批金银财宝,以充实自己的军队开支。他侦查得知两宫路过各地的准确时间后,迅速的在函谷关、硖石关、黑虎桥三处险要地勘察地形,经过认真的比对分析综合考量,选定在黑虎桥下手。当两宫人马前部刚刚走上黑虎桥,就发生了一系列大爆炸,爆炸声起,桥断路断,慈禧太后的队伍就发生了大混乱,宁官兴带人冲杀过去,趁乱打劫,胡乱抢走两箱银子,共计十万两,立即撤退了。老佛爷的银子被抢了,这还了得,很快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缉拿“劫皇纲”人士的高潮,尤其是河南更是为将功赎罪竭尽全力的进行缉拿宁官兴,因此宁官兴劫了“皇纲:之后随后便被清军到处追杀,几年来到处逃亡,一天由于官军追的紧,他从家乡坡头寨,逃到白杨镇,又从白杨镇,逃进一个大坟场,很快的就被官军围了个结结实实,随着包围圈的一步步缩小,宁官兴眼看要被俘了。看到逃亡了两年多的宁官兴就要被捕了,负责追捕的官军们脸上露出了得意笑容,宁大侠则失望地抵抗着,就在这个危机时刻,只见远处一哨人马呼啸而来,原来是王天纵获知情况带领人马赶来解救宁官兴来了,只见他带队伍一阵猛冲猛打,打死打伤了几十名冠军,让清军乱了阵脚,很快的败下阵去狼狈逃串了。宁官兴被救出重围。

  宁官兴死里逃生,歪头打量正在扬鞭催马的救命恩人,却并不认识,这是个20岁刚出头的青年,身材高大,仪表英武,疾驰如风,仿若天将,忙问:敢问恩公何人?为何搭救我?天纵道:小弟王天纵,解救大侠来迟,还望见谅!

这一番对话,真乃好汉问好汉,英雄惜英雄!当时两人一骑,边跑边聊,踏起一路烟尘,全不顾后面的追兵,那是何等的潇洒英勇!两人都觉相见太晚,结为生死弟兄。本来,宁大侠劫皇纲,广告的效应就很大,王天纵又救了宁大侠,等于又借势给自己做了宣传,一时间在绿林中传为佳话,王天纵的名望更高了。

救出宁官兴之后,王天纵的力量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获得了豫西绿林人士的广泛拥戴,他认为条件已较齐备,就选择杨山修寨扎营,占山为王,抗击清军。杨山在嵩县城南数十里的地方,其山三面峭立如壁,无路可通,一面坡度较小,但沟壑横亘,仅有羊肠小道可达山上。山顶漫平,土石均有,易建房屋。天纵乃于山顶筑寨建屋,并于山后林木掩蔽处修一攀绳上下的暗路,以防不测。山下四周要路口和险隘处都派有常驻的侦探哨卡、再远之处则利用当地农民侦察传报,故山野的牧童樵夫都是耳目,唱曲赶牛莫非暗号。伏牛山中各县镇皆设侦察联络站口。官军入境,羊山即获确报,官军动作部署,羊山了如指掌。山寨中有粮仓,有布库,有铁匠炉,有裁缝作、有大伙房。举凡衣食及作战需要,无不齐备。

    关于山寨的供给,王天纵也作了严格的规定。山寨周围30里以内,只供给山寨柴草和蔬菜,主要任务是替山寨当耳目。30里以外60里以内为半保护区,只供给山寨食粮,由地主富户中摊派和运送,不准向贫苦人家摊派。60里以外为公道区,用飞页子的办法(即临时送王天纵的名片)向乡中大户、镇内富商要钱要布,限时间送到指定地点,否则用各种手段对付。在山区以外更远的去处,如陕豫驿路上和其他交通要道,则派精悍小股截劫官府公款和富商财货。山寨上衣食需用,供应无缺;各路朋友到山寨中来,也是酒席招待,很象个局面。但山中一般百姓(地主富户除外)却并不感到有较多负担。嵩县知事虽明知各乡对山寨送粮送草,但势有不敌,也只好半眼睁半眼合地听之而已,只求王天纵不下山攻城就算幸运。天纵对山寨所收财帛并不据为己有,秉公办事,按功行赏。另外,他还规定三条禁令:一禁奸淫妇女,二禁在保护区和公道区范围内劫抢,三禁私吞公财(即手下人所经手的任何粮钱物品收入,都必须如数交公)

    由于王天纵的“盗亦有道”和驭下有方,羊山山寨逐渐发展到千余人,王天纵成了伏牛山中的绿林领袖,东西数百里内的绿林刀客,莫不听其指挥,他曾在羊山召开过伏牛山各地绿林头目会议,以后还结拜弟兄14人。当时还有永宁山中孙红峪地方的丁同声,有人枪近千,在洛宁西山一带;宜阳境内有王修己、赵忠,各有枪五六百支;伊阳境内有李魁元(1920年任王天纵靖国豫军的师长),鲁山有秦椒红,宝丰有杜其宾,宜阳县之韩城有周凤阁,各有人枪数百,均与天纵密有联系,为其外围。在羊山寨中,有夭纵胞弟王天佑带勇敢善击的精壮射手200余人作为天纵的卫队。

    王天纵在羊山虽未象小说中描写的山大王公然挂着什么“替天行道,打富济贫”的旗子,事实上却以绿林好汉行侠仗义来标榜,故当时人以“中州大侠”称之。因之不但各路绿林推王为盟主,即附近各县一般穷百姓亦公认天纵为公道大王,而乐为之通风报信。甚至不少文人亦慕王之作风与他来往,如当时有革命思想的豫西有名望的拔贡石又謇、举人蒋我山、秀才冉新甫等均与王交好。洛阳的外国传教士和跑津、沪生意的大商人,也与王有交往,王在津、沪、汉购买械弹物品,皆经他们手。天纵唯一不妥协的只有清朝官吏和清军。

   自王天纵占山为王以后,河南省巡抚、洛阳知府等清朝官宪即指派河南巡防营管带谢宝胜(徐州人,幼曾为道士。故外号叫谢老道)率兵进剿。十余年中,谢老道搜山攻山不下百十次。天纵凭借地利人和,与清军周旋于伏牛山中。他的主要战法是远程奇袭、阻止清军接近山寨。在清军出动时,他由于情报迅速,就部署派队偷袭、截击、迎击,并吸引敌人向远离山寨的地方兜圈子。万一敌人兵力较大,直扑山寨,他就飞调张治公、柴云升、憨玉琨及其他山头绿林向敌尾击或侧击,迫敌不敢深入;敌一回击,这些尾击侧击绿林又分别向不同方向撤退,使敌陷入迷惑。不管怎样的打法,但每次战斗都是形式上绿林跑了,官军就算胜了。当时清廷的省,道、府、县各级官吏最害怕本管区域出现所谓“叛逆”一类的大事,因为这对他们的官运有碍,他们只求在三年任期内能平安渡过,任满就有官可升。因此山中各县的所谓“亲民之官”的知事,都不敢把王天纵等雄踞伏牛山明目张胆敌拒官军的真实情形上报。府、道以上是承转机关,也只据情转呈,只说是山中流寇。谢老道每次上报打跑了流寇,自然各县上报情形与谢老道一样。由于每次进剿得胜报功,十几年间谢宝胜由一个巡防营管带屡次擢升,直升到南阳镇台。有一次王天纵与谢宝胜作战,双方隔山沟战斗,距离很近,天纵高呼;“谢老道答话!”谢果站起来。王说;“老道,你明白了吗?你的升官都是我保举的,你要知恩感德!如再逼我,小心你的脑袋!”话音未了,砰的一枪,弹穿谢的风帽而过。王又说:“留你一命,交个不死的朋友,如再不服,举起你马鞭试试。”谢果隐身举起马鞭,王又砰的一声,将谢的马鞭击断。谢宝胜惊吓之余,即挥军退去。从此搜山攻山也就敷衍了事,不再认真了。谢宝胜如此,他的部下士兵就更无所谓了.以后天纵派人与谢的部下交朋友,谢的部下利用搜山机会,暗中把子弹卖与山寨中。有人曾经亲问过天纵,为什么不打死谢宝胜?天纵说:“打死谢老道容易,但谢被打死必惊动清政府派更大兵力来进剿,不但增加我们的敌人,山中老百姓也更遭殃。不打死他,无形中订下了互不侵犯的默契,即使他逼于上命入山进剿,也不过兜个圈子罢了,对我们并无大害。”

    王天纵虽在山寨中,但很注意外边形势,订有上海《申报》,寄到洛阳转至山中,除知道不少时事外,也了解了上海的繁华,很想见识见识。他就和军师马文德商量,马认为去上海游历借以开阔眼界是可以的,但作为一个普通人去也没有多大意思,最好扮成官员去,可以排排场场地交接些上层人物,从而历练外间的世事。于是又把天纵的朋友、秀才冉新甫请上山来商酌,冉也同意马的意见,并自告奋勇陪王去沪。在动身之前,由冉设计把王装扮成候补道、又伪造了公文,由冉指导先在山寨使天纵演练熟悉官场的礼节仪注谈吐派头,又由关老九介绍两个熟悉官场交际场面的人作为随从。一切准备妥当后,又挑选了多名精干随从人员,才微服乘夜下山,昼息夜行,间道由漯河车站乘京汉车赴汉口,转乘长江轮船至沪,住租界高等旅社中。在十里洋场中,一住两月,初则游览参观,借广见闻,继则渐有交游。由于天纵气宇轩昂,举止中节,言词谨饬和用钱大方,辗转绍介,认识了不少朋友,其中有官有商,有帮会中人,也有教育界和报馆中人,天纵均能应酬细致,不露真相。他托人购办了一批德国短枪(自来得手枪),在汉阳交货。这时候有住同一旅社的候补道张某,与王交游过从颇密,慕王富有和豪放,将爱女(女学堂的学生)许王为婚,王天纵决定趁热打铁,随即很快的于旅社中同她结婚。新夫人姿容秀雅,举止大方,王恐久留露出破绽,即带新夫人经汉返豫,由京汉铁路某小站下车,乘骡轿车仍是夜行昼息。新夫人问为什么夜里走,王说夜里凉快。及到羊山,她才知道“候补道的官太太”变成了山大王的压寨夫人。由于王对她备极钟爱,遂亦安之。每日给王读报纸念小说,也教王读书写字,伉俪之情颇笃。王游沪归来,既慕西洋的物质文明,又恨外国人在中国境内租界的横行霸道,萌发了民族革命思想,从此就与同盟会的河南籍革命人士有了联系。

    王天纵回山一年后即是辛亥年,三月初,值关老九母亲生日,各路绿林朋友都到嵩县潭头镇关老九家祝寿。老九大摆排场,不但酒席丰盛,而且招待物品多系外来洋货,就有人对王天纵说关老九的闲话,说关这几年经手收受的各方财物,折扣交公,侵吞甚多,在此次招待挥霍中可以看出关个人发财不少。王天纵认为关老九这种行为有违山寨“不得私留公财”的禁令,未多考虑,脑子一热,即令张治公把关老九击毙于潭头街头。柴云升、憨玉琨不服,认为事无佐证,遂与天纵有隙。后来王天纵进过认真调查,发现关老九用的许多东西都是借来的,也非常后悔不该听信谗言下令杀死自己的拜把兄弟,就亲自向关母请罪,奉关母为自己的生身母亲,并把关母接上山寨,以亲母待之,这在关母的调停下他与柴、憨等关系才得以勉强维持。

    关老九被杀后,王天纵内部发生矛盾的消息为嵩县县官侦知,很快的报与洛阳知府,知府令谢宝胜利用这个机会袭击杨山。谢老道作了细密侦察,偷偷带队入山,并断绝山寨与外界交通,直抵杨山。由于关老九死后嵩县无人预报消息,柴云升、憨玉琨等不象以前策应杨山那样积极,故王天纵的杨山山寨第一次遭官军袭击。山寨上无水,不能久守,天纵不得已利用后山预设的秘密绳路,用整匹的布结成绳索将关老九的母亲及他夫人和其他女眷儿童等系下陡坡,从后山转走。天纵亲率卫队利用黑夜从前山小路硬打了出来。他的卫队都经他多年亲加训练,射无虚发,首先将封锁山口之敌击溃,冲出包围线转于敌后向敌猛攻,并叫人到处大喊“活捉谢老道”的口号。谢老道及其官兵平素害怕王天纵,这样一来,官兵溃散,谢老道更是害怕真地被活捉,遂传令退却,回到洛阳向知府伪报已将羊山攻破,残匪已窜散.其实王天纵待谢部官兵出山后仍回驻杨山,加强与各路绿林的联系,加派远程哨探,团结内部,准备将来之大举。

   辛亥年武昌起义,陕西响应,光复西安后出兵潼关,北方震动。河南同盟会党人杨勉斋、蒋我山、刘纯仁、刘镇华、石又謇、吴沧洲等会集洛阳,图谋举事,派吴沧洲、刘纯仁上羊山联络王天纵及伏牛山各路绿林武力,推天纵为丁部大将军,约王攻占洛阳迎接陕西的东征军。王即发动各路绿林,北出龙门,进攻洛阳。嗣以清廷派陆军第六镇十二协周符麟部接守洛阳防务,戒备极严,攻城失败。杨勉斋、刘纯仁建议说:“前年(1909)在洛阳曾与伯英(张钫的字)计划,如陕西革命先成功,豫西革命力量就先与陕西结合,然后全力东下,河南革命方易成功。我们不如仍照此计划西去与伯英的东征军会合。”王天纵、张治公、柴云升、憨玉琨、张屏、赵忠、丁同声等皆以为然,刘镇华、蒋我山、石又謇等也都赞同,于是众绿林决心弃山寨参加东征军。

   王天纵等率其武装8000余人于10月下旬先后到达潼关,正值潼关二次光复、清兵东退的时候,骤然增加这些力量,东征军士气愈益旺盛。王等部队到来之前,杨勉斋、刘纯仁微服到故交张钫处说明情况。王部到后,由杨勉斋等带领王天纵等与秦陇复汉军东征大都督张钫会见,王穿军服,其余张治公等也有穿便服的,也有穿军服的。王的身材高大,鹰鼻鹞眼,两眼炯炯有神,态度威而不野,彬彬有礼,言语无多而中肯,似胸中怀有经纶者。秦陇复汉军东征大都督张钫以慰劳和欢迎的口气首先发言说;“诸位为国勤劳,辛苦了,我代表革命军欢迎诸位。”王说:“为国家的事,说不上辛苦,我们是来听指挥的,当不起欢迎,都督以后不要客气,我们一定服从命令。”秦陇复汉军东征大都督张钫听了天纵这两句简单而恰当的话,暗暗佩服。于是就设宴欢迎。我与勉斋、纯仁等晚间略加计议,次日即委任王天纵为东征军先锋官兼第一标统,委张治公、柴云升、憨玉琨、丁同声、赵忠、王修己等为标统,委张屏等为营长。另聘刘仁纯为总参议,杨勉斋为秘书长,刘镇华、蒋我山、贾巨卿、石又謇、刘玉山等为参议,在东征戎幕中参赞军机。因之军威为之大震。接着即出潼关攻击清军(赵倜的毅军和河南巡防营)。在战斗中,天纵表现了积极和勇敢,连败敌军。天纵亲自率队攻克函谷关天险,会同柴云升、憨玉琨、赵忠等攻进灵宝城,并一鼓作气将敌追退至渑池。嗣以清军增援(第一镇、第六镇一部及炮兵),王等不善于正面阻击作战,在英豪、张茅等处损失颇大,秦陇复汉军东征军复退至渔关。

天纵向秦陇复汉军东征大都督张钫建议说:“只凭我们这一路队伍东征,敌容易集中力量对付,如先占领南阳,再发动伏牛山中武力从南进击洛阳,与东征军收夹击之效,使敌兵力分散,较易成功。”他并且自告奋勇,愿意自带一部分队伍前往。张钫同意他的说法,问他:“你只带一部分队伍能够打下南阳吗?”他说:“南阳是谢宝胜防守(时谢任南阳镇台),他是我手下的败将,他的命是我给留下来的,我去打他,非死即降,一定有把握。再与湖北革命队伍联系起来,夹击中原,这声势和力量就大啦。”张钫就拨给他一些银子,他却只带几百人枪经龙驹寨、荆紫关,在伏牛山中发动些绿林武力,进出邓州,与鄂北革命军季雨霖部联系会攻南阳。南阳镇台谢宝胜听说鄂军来攻,还打算抵挡一阵,又听说王天纵率部到了邓县会攻南阳,他长叹一声说:“完了!”遂由南阳出走,在方城县自杀。

反对复辟    与时俱进

    王天纵到南阳后,其参谋长马文德(原住南阳天主堂中养病)亦病愈来会,并献计于王,应准备如何发展。会南北议和,清帝退位,袁世凯被选为临时大总统,各省皆停战,王应邀请赴京,从此离开了带领十余年的绿林部队,为袁所羁縻。

    到京后,袁屡次召见,垂询其过去经历,颇加礼遇。惟考虑天纵既不能文,而武又非正式出身,颇难安排位置,但又不愿将他外放,以免放虎归山,乃任为陆军部中将顾问兼京师军警督察处副处长职务(正处长为马龙标),将他带的卫队亦编入督察处的稽查队,供其指挥,负维持街道秩序稽查奸宄之责。袁并拨给天纵以华丽的公馆(端方的宅子),月发优厚的薪给,面谕王接眷来京同住,以稳其心。天纵过去本是闯荡山林为所欲为的山大王,至此遂感无事可做。经常对人说:“这做官的事,真是无聊,真不如当山大王痛快。”至19141915年,袁世凯大捕革命党人,也责成督察处干这种工作,王更感觉味道不对,就不大到处办事。当白朗纵横豫陕时,他想趁机离京,曾向袁请缨,说白朗部下有他的旧部,他愿出京招抚白朗。袁似窥透其意,好言慰勉,谓将另行借重,实则只是一昧牢笼羁縻而已。及袁世凯帝制失败而死,黎元洪接任总统,又对他颇垂青眼,曾数次召见,备以辛亥革命同志的感情慰藉之,并劝他暂勿他去,表示容当另有借重,因之王仍留京供原职。及黎、段分裂,张勋乘机复辟,天纵对人说:“既有今日(指复辟),何必当初(指辛亥革命)?是可忍孰不可忍!”段祺瑞誓师声讨,攻进北京时,辫子军仍据守南河沿东华门一带,天纵亲率其原来卫队扒开南河沿以北的围墙,猛攻张勋公馆,迫使张勋不敢继续指挥辫子军作困兽之斗而避入荷兰公使馆。事后有人问他为什么打张大辫子这么大劲,他说:“我当十几年山大王就打清军,参加辛亥革命也是为了推倒清廷,张大辫子却逆天行事,偏要给清廷当奴才,还要扶保皇帝羔子重新上台,不打他打谁呢?”他这几句话表明了他的立场是很坚定的,真愧煞了当时不少向溥仪称臣讨封的封疆大吏和君主立宪派的许多所谓政治家和文人学士。 王天纵也因为义节高洁,被誉为民国龙侠,收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赞誉。

   张勋复辟失败后,段祺瑞复任内阁总理,跋扈情形较前尤甚,黎元洪不再复任总统。天纵这一时期特感烦闷,不时找进步人士闲谈。不少革命党人劝他北京情势已不可留,仍应本辛亥革命精神服从孙中山先生领导,继续革命。他深以为然。不久,他通过田范九(嵩县人,常与刘承烈在孙先生前奔走),与孙先生取得了联系。张钫赴陕不久,天纵即到上海谒见孙先生,孙先生任他为靖国豫军总司令。他先派陶福荣、李魁元等赴豫西和南阳一带召集旧部,他自己于19189月从孙先生处领到一部分经费,即乘长江轮船赴四川。那时唐继尧任靖国联军总司令,熊克武任四川靖国军总司令,在政治环境方面在四川组织军队比较容易(时河南、湖北都是北洋军队控制),王就在川滇两方支持下在四川夔府开始组织靖国豫军。陶福荣、李魁元等在豫西和南阳一带陆续召集了五六千人(枪支不全),分批向夔府集中,到1919年夏已编成了两个师,由李魁元、陶福荣分任师长,马自修任参谋长。规模略备,一面训练,一面与广州孙先生联系。唐继尧的靖国军联军总司令部进驻重庆后,召集川、滇、黔、豫、鄂五省靖国军开军事会议,天纵以靖国豫军总司令身份参加了会议,并表示愿意早日援陕(当时陕西是靖国军与北洋军战争的焦点)。会后王即返夔府整饬部队准备援陕的出发工作。时滇省靖国军叶荃部已经过四川开到陕西参加作战,鄂省靖国军王安澜部也已开到陕南安康,四川石青阳部亦在途中。惟王天纵部以广东方面接济困难,在川又属客军,不愿就地征筹,因而出发颇费周折。王积劳成疾,于1920年春逝世。国民党元老辛亥革命积极响应者辛亥元勋张钫闻知王天去世的消息极为悲痛,写五言诗一首悼念他,诗作是这样的:

 

   英雄出草莽,崛起河岳间。独力反清虏,叱咤十余年。

   幼本农家子,曾受饥与寒。卖犊买长剑,习射发其端。

   百发皆百中,名以神枪传。作客倚长铳,当蒙国士看。

   结交托生死,为义遂揭竿。侠名遍中州,称王伏牛山。

   辛亥革命起,跃马函谷关。都门五年羁,常感髀肉添。

   辫贼闹复辟,奋起举义幡。为达靖国志,脱笼走四川。

   夔门训劲旅,立待摧凶顽。忽报将星落,风悲鼓角残。

   军阀方肆虐,神州正骚然。倚马为国痛,涕泪湿征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