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医生该收“红包”吗？
作者：耿丽娜
一位老乡的妻子被诊断患了肺癌，通过熟人介绍来北京某医院治疗。为了节省住宿费用，他到我家来借被褥。
他妻子几年前做常规检查时，查出肺部有个小点，因为没有任何其它症状，医生说没事，谁知几年后就发现是癌症。经检查属肺恶性腺肿瘤，需做手术，还要进行放、化治疗。我问：“怎么得了肺癌，您的老婆抽烟吗？”他回答说：“不抽烟。但老婆同办公室的一位男士抽烟，一天抽两包，可能她是长期吸二手烟所致，可是没有机构可以确认。”
我说：“世上什么都能有，就是不能有病。不过你们都是公务员，报销医疗费还是不成问题的。”老乡说：“医疗费用可以报销一部分，可送红包的钱可报销不了呀！”我问到：“手术还没有做，怎么就送红包了？”他回答说：“到北京后就先给介绍人（熟人）送了三千元，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不过熟人挺帮忙，送后马上就住上院了，要不我们连医院都住不上。接着又给检查拍片主任送了三千元，说可以让检查仔细一点。紧接着又给主治医生送三千元，不送不放心。为了保险起见，又给麻醉师送了一千元。后有人介绍说，病人手术完后要分类检查十几种癌症属性需要对症化疗，这一项是不给开发票的，我选择了十项检查，又交付了五千。肺部手术是个大手术，为了老婆的生命，都‘打点’到，我就放心了。”
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因为我了解他家庭的情况，母亲刚刚去世不久，父亲病重正在住院，妻子又患上了癌症，手术还没有做，各个环节中已经送出去了一万五千元的“红包”。
老乡非常会过日子。没想到了这个关键时刻他出手如此的大方。请他吃晚饭的时候，他脸上挂着无奈苦涩的笑，使我想起前些日子在新华网看到的一个帖子，说医院外科行业是“灰色收入”最丰厚的行业之一，拿红包、吃回扣和“走穴”，已经到司空见惯、见怪不怪的地步。普通人日常看个病，特别是动个手术，给主刀医生、帮忙医生、麻醉师、手术室护士分别送红包，都是公开的秘密。
曾问一位朋友“不送红包不行吗？”。朋友告诉我，没有人知道行不行，也许很多大夫不用给红包，也会细心治病，但现在大家都是花钱买平安。他告诉一个真实故事：几年前，他一位亲戚的妻子被检查出来患上卵巢癌，在某医院做手术前，妻子让丈夫给主刀大夫送红包，那位丈夫认为没有必要。那天他的妻子做完手术前的一切准备，“备皮”后光着身子盖了一层布推到手术室里，迟迟不进行手术，挨了一个小时冻，病人又被推回病房。大夫说机器出毛病，为了安全不能进行手术。妻子与他的丈夫大吵大闹，说让你送红包你就是不送，我叫你逞能，看问题来了吧？”丈夫给大夫送了红包，第三天手术做了。究竟是因为没有送红包给病人一个“杀威棒”，还是真是机器坏了，谁也说不清。
朋友接着说：“对于医生拿红包的现象，无论是国家卫生主管部门，还是各地医疗机构，都是三令五申禁止的。但可笑的是从来就没有实效。在上级机关去医院做此项调查填写问卷时，所有的大夫都签字说自己没有收红包，而所有的病人和家属都填大夫没有索要红包，自己也没有送过红包。于是，人性的虚伪都用白纸黑字记录到这个问卷里，成了一份真实的谎言。 ”
我对朋友说：“不能只怪大夫收红包。我替外科医生说句公道话，外科大夫是一个特殊的高尖端高风险职业，优秀外科医生像科学家、艺术家一样，除了勤奋外是需要有这方面天赋的，况且这是关乎着人生死攸关的生命，好的外科大夫能让频临死亡的病人起死回生，生命是无价的，这是多么神圣的职业呀。”
我又说到：“也许是因为医生的薪水偏低，也许是人们的价值取向出了问题，凭什么现在社会上那些权贵和明星就可以有那么高的收入，医生的职业伟大而神圣，为什么优秀外科大夫就不可以有高收入呢？市场经济下付出和收入一定要成正比。据我了解，外科医生进行一台复杂的大手术，除了外科医生精湛的医术，长时间精力高度集中站在手术台前，还需要有一个团队在各个环节完美精确的配合才能成功的完成手术，他们付出的艰辛也是常人难以知晓的。做医生很辛苦，风险高、责任重、精神压力很大，稍有不慎就被卷进医疗纠纷。做手术时刀下是活生生的生命，医生思想一直高度紧张，一台手术下来有时得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累得连话也说不出来，收上一些‘红包’算得了什么。所以不要一味的谴责外科大夫收红包，既然存在地球人都知道的潜规则，就肯定有它存在的合理性。”
朋友说：“你这是一个悖论，贪官的开始就是说，凭什么你奸商拿这么多不义之财，我给你提供条件难道不该有所得吗？也许有人会说，大家都在贪，我为什么不贪，从众呗，撞上枪口就自认倒霉。现在应该探讨医疗制度是否合理，是什么原因促使医患双方不走正路而走歪门邪道？”
我说：“也许解决医生收红包的问题，可以借鉴一下国外的做法，例如，在美国有医生的自律组织，包括官方的和非官方的两种，负责医生管理的还有医院董事会保险公司。这三方面如果任何一方面接到检举和投诉某医务人员收受病人钱财，一旦查实就会终生被吊销执照，丢掉饭碗。因此，医生根本不敢收红包。而医生在美国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和收入丰足的经济地位。年薪一般为中等以上的水平，可以满足日常生活的各种开销和税赋，根本不会为生计着急，没有必要另收取红包。医生是一个特殊的职业，他们面对苦难，与苦难打交道。而医生也是平常人，他们也需要养家糊口，所以必须首先使他们生活有足够的保障，严格要求他们的措施才能保证落实。”
朋友说：“给多少工资才算高，现在贪官贪几百万还不满足，于是几千万，或者上亿，多少才是让他不贪的底线呢？所以，真正要做的是一个巨大、艰难的制度和道德的工程。美国医生在开始接受教育时，医学伦理教育就始终与专业课同步进行，目的是在于解决谁来救治“救治者”问题。这种教育促使医生发自内心地去为病人服务，对什么事该做并且如何做，什么事不该，如发生了不该做的事由怎么办等问题有清楚的认识。培养医生人道主义精神、同情心、爱心、诚实无私，为逐步形成正确的价值观，为以后依法行医打下较好的基础，使医生从内心深处觉得接受病人的“红包”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情。”
我对朋友说：“国外杜绝红包经验确实不错，但这必须建立在整个社会一种信用体系制度上，使人们珍惜荣誉如同珍惜生命时方可实施。而在现在社会一切都向钱看的价值取向的大环境中造成人们道德沦丧崩溃时，单单对医生单方面提出的要求是不可实施的，也是无效的，所以大众谴责医生收受“红包”的潜规则是没用的，因为社会上人们堕落时一起堕落，进步一同进步。想想非典时期及大地震大灾大难来临的关键时刻，白衣天使们表现出那种舍命救人、救死扶伤的神圣使命和精神，至今令人难以忘怀。所以，我要替医生收受“红包”说句公道话！”
朋友摇头：“这个事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