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业走出去”应成为国家战略
――与全国人大代表王填对话
“服务业走出国门”应成为“十二五”国家战略
刘红科：作为商贸流通领域的全国人大代表，你一直很关注商业方面的立法，曾经提出了一系列这方面的议案和建议。今年是我国“十二五”开局之年，关于“十二五”，你会在这次全国人大会议上提出什么议案？
王填：今年这次全国人大会议上，我将提出两个很重要的议案，第一个是关于中国服务业走出去的，第二个是关于零供关系的。
在第一个议案中，我将提出，国家在制定“十二五”规划时，应当将“服务业走出国门”作为重要的国家战略。我这里所说的服务业是广义的现代服务业，主要包括：金融业，交通运输、仓储和物流业，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批发和零售业，住宿和餐饮业，租赁和商务服务业，文化、体育和娱乐业等行业。改革开放30年来，我国在世界经济中迅速崛起。随着各种各样标明“MADE IN CHINA”的商品进入世界各国，“中国制造”正在成为全球化的主角。但是，目前很多“MADE IN CHINA”的商品都只是由中国内地企业代工的产品，既不是使用中国的品牌，也不是由中国零售服务业提供的。
以前在世界各地代表中国服务业形象的都只是一些规模不大的餐馆，这种现象必须改变。随着“中国制造”成为全球化的主角，“中国服务”应该以新的形象代表中国走向世界。近些年来，很多中国企业纷纷走出国门，现在全球170多个国家和地区，已经有14000多个对外直接投资的中国企业，我国在海外投资企业的员工已经超过了100万。“中国制造”在全球的发展需要中国现代服务业的支持，如金融、交通运输、物流、商贸等。这就要求现代服务业中各类优秀的中国企业走出去。但不论哪个行业的中国企业走出去，都会遇到同一个问题，那就是别人已经制定了市场规则，人家已经在市场上占有优势。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走出国门的中国企业单打独斗是非常困难的。所以，中国企业走出去，必须是国家的战略。中国服务业走出去同样如此，必须得到国家的支持。我建议，国家在制定“十二五”规划时将中国服务业走出去作为重要的内容，作为国家战略，并从政策、金融、税收等方面给予支持。此外，我国应按照国际市场的需求培养职业的管理人才和服务人才，还要发挥好政府驻外机构和商会的作用。
刘红科：从世界经济的发展趋势看，以制造业为主导的工业化社会正在向以服务业为主导的后工业化社会转变，现代服务业已成为各国经济新的增长点。在全球经济不断融合的背景下，为了领导潮流，抢占其他国家的市场，发达国家的服务业品牌正在向世界各地渗透。例如，世界500强中的零售业品牌已经全部进入了中国。
王填：早在2008年全国人大会议期间，我就写过一篇文章，指出“世界零售中国化”之后，将迎来“中国零售世界化”。 我记得世界知名的咨询机构麦肯锡公司说过，“零售业在中国的发展面临着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从未遭遇过的特殊挑战。从来没有哪一个国家集聚了世界上所有知名的、在运营上素质上最强的零售商。比如，在美国，基本上是美国的零售商在互相竞争，不会有家乐福到美国市场去。但世界上的这些强势零售商统统都涌到中国来了，在同一个市场里竞争。这是在世界任何一个市场都没有看到过的情况。中国这个市场不但有非常优秀的民营企业、国营企业，还有非常多的来自世界各国的零售商，所以，中国的零售业竞争可能比世界上大多数其他零售市场都要激烈得多。”我们这些本土的零售企业在本土市场经历着比世界上其他任何市场都更为激烈的竞争，经过这种竞争洗礼的优秀的本土零售企业更有能力走向世界。
如果把现代服务业走出去上升为我国的国家战略，那么，在国家的支持下，“十二五”时期，中国的现代服务业企业将主要依靠国内市场，发展到巨大规模，同时走出国门成长为世界级公司，形成一些在全球市场上有竞争力的“中国服务”品牌，代表着中国的新形象，和“中国创造”一起影响世界。?
建设物流中心应着眼于长株潭的“十二五”发展
刘红科：你是来自湖南的全国人大代表，除了关心国家战略层面的问题外，对于湖南“十二五”时期现代服务业的发展，你有什么看法？
王填：在今年的湖南“两会”上，长株潭城市群的物流中心应该建在哪里成了热点话题。有些人认为，应该建在长沙城东，因为那里“有地铁、高铁、空港”；还有一些人认为，应该建在长沙城北，城北开发不够，还有大片的空间，要带动城北的发展，应该将物流中心建在城北。我认为，这些观点都只看到了眼前和局部地区，而没有着眼于长株潭的“十二五”和今后10年甚至更长时期的发展。
我们先看长沙城东。目前长沙的物流中心就是在长沙城区的东部，是在长沙市区东二环外至万家丽路一大片区域里，这里属于长沙市高桥街道，聚集了1000多家物流企业。高桥物流中心导致了东二环和周边道路经常堵塞以及这一片城区脏乱差的现象。如果将物流中心建在长沙东三环外的“有地铁、高铁、空港”的东部城区，又会重蹈高桥地区的“覆辙”。这里目前正在建地铁，进行大规模开发。未来五年或更长时间，随着城市化进程加快，这里很可能会成为第二个“高桥”。物流中心是集聚物品储存、运输、包装、装卸等综合性业务的基础设施。长沙城东有地铁、高铁、空港，但这些都主要是客运，而不是以货运为主的交通。如果将物流中心建在这里，将会出现人流和物流混杂、交通拥堵、脏乱差的现象。城东是长沙的窗口，机场周边地区应定位为“高品质生活区”，给每一位来长沙的客人第一印象是——美丽、高端的大都市。
如果将物流中心建在长沙的城北，既会带来交通拥堵，也不利于物流的集散，还会带来一系列问题。因为长株潭的物流大部分来自上海、广东等地，让物流经过长沙城南，进入城北的物流中心，再经城北运往城南方向各地，会造成交通和能源的大量浪费。
因此，我建议，在长沙城区的南边，在长株潭交汇处的株易路口，规划一块“特区”，打造出一个依托长株潭、辐射全省的新物流中心。这片区域内有纵贯南北的京珠（北京至广东珠海）高速公路和横跨东西的上瑞（上海至云南瑞丽）高速公路，有湖南最大的内河湘江；这片区域紧邻我国长江以南最大的列车货运编组站——株洲北站。随着长株潭城市群的发展，这里作为物流中心将日益显示出它的优势。
零供关系要重写贸易规则
刘红科：前面你说过，在这次全国人大会议上，你会提出两个很重要的议案，一个是关于中国服务业走出去的，另一个是关于零供关系的。你提零供关系的议案，是不是因为零供关系紧张是当前的热门话题。例如，前一段时间，家乐福和供应商闹得很厉害，引起了媒体的广泛关注，也引起了我国商务部的重视，商务部发言人姚坚认为，零供关系问题的核心就是中国制造业发达，服务业落后，造成了供货商有求于大型零售商的现象。
王填：实际上，零供关系就是一种博弈关系。关键在于话语权和定价权掌握在哪一方的手上。如果供应商的产品具有独特的市场需求、是不可替代的，或者是消费者指名购买的知名品牌，供应商就处于强势地位。如白酒中的茅台、五粮液。目前的情况是，不论是供应商，还是零售商，只要是世界知名品牌，都处于强势地位。我国制造业由于存在着重复建设、重复生产、鱼龙混杂的问题，很多产品供过于求，当同类商品的不同供应商都想让自己的商品进入有限的零售场地销售时，很多供应商愿意在不降低供应价格的情况下向零售商支付价外的费用。不过，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
我记得有一位获得过诺贝尔奖的经济学家说过：世界经济的权利正在由制造业快速转向零售业和分销业。也就是说，以前是制造业掌握着权利，从制造业到零售业这条价值链上，制造业不仅掌握着主动权，而且获得了丰厚的利润。我整理了一份关于上市公司净利润的资料，中国零售业上市公司的净利润，都是在2%至3% 以内；而很多制造业公司的净利润都是在10%以上，康师傅是15% ，哇哈哈、可口可乐是20%， 旺旺是20% ，茅台、五粮液是50%······你看看，从利润上看，供应商和零售商，究竟是谁压榨谁啊？！
就像那位经济学家说的，现在权利正在从制造业向零售业转移。随着权利的转移，制造业的利润也应该向零售业转移。由于供应商不愿意打乱他们制定的价格体系，就只能以价外费用的形式把一部分利润转移给零售商。
在供应商的成本没有上升的时候，他们愿意支付一定的价外费用。可是，由于通货膨胀，供应商的成本增加了，他们就提高商品的价格。而零售商为了稳定市场价格，不同意供应商涨价，于是矛盾就白热化了。
举个例子，2008年猪肉的供应价和市场价都在涨，我就规定步步高所有的门店不涨价，每天亏钱销售，就是为了使猪肉降价，不赚钱压迫市场降价。但亏本只能是暂时的，不是正常的商业行为。
为了降低成本，提高利润，我想了很多办法。为了减少供应链的中间环节，我已经投资到东北办农产品生产基地，直接供应步步高超市所需要的农产品。现在的超市越来越难做，所以现在准备去做菜农，去打渔啦。
总之，零供关系的核心问题是定价权和利润的转移。零售业的薄利与制造业的厚利之间不平衡的现象必须改变，零供关系必须重写贸易规则。
附：
王填是步步高商业连锁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该公司是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核准的无区域限制名称的大型多业态连锁公司。该公司于2008年6月19日在深圳证券交易所上市，被誉为“中国民营超市第一股”。步步高公司立足于中小城市，以密集式开店、多业态、跨区域的发展模式向消费者提供零售服务。目前拥有超市、百货、电器、餐饮、大型商业地产等业态。连锁门店已遍及湖南、江西各地州市。步步高于2009年进入全国连锁经营百强企业前30强。截至2010年底，步步高拥有多业态门店共计162家，为社会提供就业岗位50000多个。2010年实现销售100亿元左右，2015年销售目标为300亿元。
（本文将刊登于2011年3月14日《中国经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