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情景——

记忆开端的警报声

  明天想给大家推荐舒曼在他28岁那年所作的钢琴套曲《童年情景》，几乎一晚上都在听这套我极喜欢的曲子。先听霍洛维茨82、83岁时的两个录音，与弗朗索瓦相比后，还是觉得弗朗索瓦的细腻。明天就打算推荐弗朗索瓦。再将弗朗索瓦与他老师科尔托比，就还是比不过科尔托的精致。那首《梦幻曲》虽然简单，却真像是试金石。我所收藏科尔托两张一套的舒曼，真是宝贵极了。这首《童年情景》是科尔托1935年的录音。像他这样对纯净之美细腻的感触，别人真难超越。可二战后，法国人因他的“法奸”身份遗弃了他，在政治与艺术之间，大多数人还是选择政治。

  这套《童年情景》是舒曼献给他心爱的克拉拉的，一共13小段，加起来才演奏16分左右。它以“陌生的国家中的人们”开头，第三首是“捉迷藏”，第七首是著名的“梦幻曲”，第九首是“骑竹马的骑士”，第十二首是“宝宝睡了”，最后以“诗人这样说”结尾。

  童年是夜深人静时人人都尽力向往的，它是我们心中最珍贵的所在，就似一枚以已逝去为代价而凝就的果实，在咀嚼回味中，似乎我们每天的活着才有了质量。

  我是每天只要钻进被窝，闭上眼就是西北天际像白象般群山升腾的白云，天亮得耀眼，它太强烈了——那是每个夏天午后的景象。那云朵越滚越浓，暴雨就将至了，等风将门窗乒乓乒乓地摇晃，雨点就会像子弹一样，疾射到天井里的缸盖之上。

  非常奇怪，我追寻自己记忆的源头，是那凄厉响彻全城的警报声。我就随着警报声，跌跌撞撞跑出院门，穿过那条高低不平的弄堂，跑到那座察院桥上。桥上站满了人，在凄厉的警报声中，我就挤在大人的两腿中间，看到一条条弯曲而林立的腿。而大人们在看什么呢？

  斯大林逝世于1953年3月，那是拉警报的。之后，逢纪念日要拉警报，究竟延续过几年呢？ 按说，这不应是我的记忆之所及，但它却实在清晰就印在我的记忆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