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风云(二) 第六章 (5)萧乾和几位“黑画家”


 

          北京风云(二)

          刘少奇挨批 林彪外逃

                          王先金 编著

 

            第六章  “文革”中去世的几个人 (5)

 

          (五) 萧乾自杀未死

 

    1958年4月12日,由一个外单位的人押解,被划成右派的萧乾和十几位命运相同的人在唐山下了火车,坐在一辆即将开往柏各庄农场的卡车上。萧乾茫然地望着车外,思念着已经下放的妻子文洁若和丢下的三个孩子。他这时还不知道,自己此行会在柏各庄农场被“监督劳动”达三年三个月之久。

刚到农场下到组里时,大家伙儿不让他干重活,这让萧乾很感动。

后来,为了加强阶级斗争,专门成立了一个改造右派小组。这样,一方面劳动量加重了;另一方面批斗会很多。劳动表现不好的,经常挨批。重体力活萧乾吃不消,就有抵触情绪,常常是挨批的靶子,说他抗拒改造。

1961年6月,队长忽然告知萧乾,北京来调他了。

原来是人民文学出版社调他去那里的编译所工作。他回到北京的第二天,就赶紧去出版社报到了。

1966年夏天,“文革”开始了。6月下旬,人民文学出版社宣布社内一部分人要集中到西郊的社会主义学院学习,名单里有萧乾这样戴过右派帽子的人。

8月间的一天,出版社的大卡车来接他们了,萧乾等近20人被几个造反派从西郊社会主义学院揪回本单位来批斗。

一下车,原党委成员每人头上都被扣了一顶糊得又高又尖的纸帽。造反派批他们站在反动的资产阶级立场上,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妄图将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运动打下去,所以,要对他们实行“专政”。

此后,造反派就把他们关在出版社里了。

8月23日,有人忽然通知萧乾说,下午他们家那个街道上的人要来提他回去开斗争会,让他做好准备。

下午一时,两个人押着萧乾进了胡同。已有好多天没有回家的他远远一瞧,只见大门两旁全贴满了他的大字报,门口挤满了人。萧乾双手给反剪了押到前院。

斗争会一开始,就把矛头指向他家的房子:“这一带有住漏房的,有住危房的,有三代同堂住一屋的,凭什么你们住得这么大这么宽绰?”

9月3深夜,萧乾想到了死。他写了一张条子给妻子:

“洁若:新社会固然美好,只是我挤不进去。我先走一步,孩子们只好都托给你了。乾。”

萧乾写好这张纸条后,取出安眠药,又取出一瓶老白干,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可是,在地上昏迷了好几个小时的萧乾,后来被人发现,并送到医院。最终他没有死,还是活了下来。

 

 

 

          (六) 几位“黑画家”

 

    第一个被公开批判的“黑画家”黄胄

1966年7月16日刊登在《人民日报》第三版的《周扬的“自由化”毒化了中央美术学院》,是最早公开发表的批判美术界的文章。

7月28日,《解放军报》以醒目的通栏标题,发表了《彻底揭露“三家村”黑画家黄胄的反革命嘴脸》一文。黄胄由此成了全国美术界第一个被公开点名批判的画家。

黄胄当年41岁,在军队系统的军事博物馆工作。他擅长人物画和画动物,尤以画驴而著称,在画界一直有“驴贩子”之戏称。

黄胄在美术界率先被批,主要因为他与邓拓关系密切。在50年代后期,邓拓因屡次受到最高领袖批评,遂从《人民日报》总编辑位置调至北京市委,担任书记处书记之一,负责文教方面的领导工作。60年代初以来,邓拓在撰写《燕山夜话》杂文之余,与书画家开始频繁往来。“文革”一开始,邓拓及“三家村”首当其冲,猛烈讨伐铺天盖地。在此情形下,黄胄自然成了军队文化界众矢之的。

9月12日,《人民日报》摘编了《解放军报》的这篇批判长文:

黄胄画得最多的是“毛驴”和“少女”。他企图用那些游手好闲、飞眼吊膀的丑恶形象,来代替我们社会主义勤劳勇敢、朴实健康的各族劳动人民和革命战士;用那些歌舞、绣花、梳洗、喂奶等个人身边琐事,来排斥我们热火朝天的斗争生活;用剥削阶级色情、颓废、甚至歇斯底里的精神状态,来对抗无产阶级崇高、豪迈、意气风发的革命感情。这个“文化奸商”对革命工作毫无感情,对他的主子邓拓却拼命巴结,曲意奉承。这个“驴贩子”的毛驴,不为革命驮公粮,只为反革命运黑货。

从此,“黑画家”这个特殊称谓,开始广为人知,并将陆续戴在更多艺术家的头上。

 

叶浅予被打

1966年8月23日,中央美院的叶浅予、罗工柳、黄永玉三位教授,在校园里被集体批斗,并被打得鲜血淋淋。

叶浅予任中央美院国画系主任。早年他以漫画走进画坛,培养了丁聪、黄苗子等画家。

23日那天上午,黑画展刚刚布置好,头一个被拉去的是罗工柳。等他从会场出来后,把叶浅予叫了去。他一进去,罚他面对一幅毛泽东肖像下跪,一个红卫兵高喊口号:“叶浅予丑化革命领袖罪该万死!”这时,四五个中学生红卫兵,手握皮腰带,随着口号声,一阵一阵揍打他。

打着打着,看到叶浅予的背上头上有血流出来,怕打出人命来,便住手了,一个红卫兵一声令下:“滚蛋!”叶浅予挺起腰杆,走了出去。

叶浅予回到被关押的“牛棚”,由李可染、李苦禅等人帮他擦血迹。第二天,他穿着这件血衣继续接受批判。

 

丰之恺的漫画和随笔均遭讨伐

在文革中受到冲击的美术家中,漫画家占了很大的比例,如华君武、蔡若虹、丁聪、黄苗子等。

堪称中国现代漫画鼻祖、时任美协上海分会主席和上海画院院长的丰子恺,成了上海美术界的讨伐重点。

1967年8月16日,上海市无产阶级革命派打倒美术界反动学术权威丰子恺专案小组召开了批斗丰子恺大会。

对丰子恺1956年11月画的《城中好高髻》有如下的批判:

丰子恺借古讽今,以《后汉书》中“长安城中谣”:“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广眉,四方且半额。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为题,画了三个奇形怪状的古装女人……以此来影射党中央决定的政策……丰子恺还唯恐人家看不懂,画上题:“改政移风,必有其本,上之所好,下必甚焉”,矛头直指党中央和伟大领袖毛主席……

丰子恺还以随笔写作著称,其《缘缘堂随笔》也遭到了批判。

 

黄永玉与“黑画事件”风波

中央美院版画系教授黄永玉,喜爱画猫头鹰引火烧身。

1974年2月15日,批“黑画”展览在中国美术馆和人民大会堂展出,名曰“批林批孔联系美术战线实际”,共展出18位画家的215幅作品。这些“黑画”都是“四人帮”派人去全国十几个省、市,连骗带诈收罗来的。

《黑画展前言》这样写道:“这批黑画严重歪曲了社会主义新面貌,丑化了工农兵形象。有些不断含沙射影,是恶毒攻击社会主义制度的毒草,有的甚至公开为叛徒林彪翻案,而它们的产生是得到某些人公开鼓励和支持的。”

“黑画事件”中,黄永玉在宋文治册页上所画《猫头鹰》,在“黑画展”中排在了第一名,受到公开批判。

黄永玉在宋文治册页上所画的猫头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说是根据猫头鹰的习性而画。猫头鹰晚间捕食、活动,白天休息,为保持警惕,就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就成了他“仇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和社会主义制度”的证明而惹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