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书读多了,总能从一本书的细节,联想到以前读过的相应细节。读聂华苓《三生影像》,见她1939年在湖北恩施屯堡女中初中毕业,立刻想到一位老革命刘衡大姐,也是1939年在屯堡读高中时入党。当时,因为抗战,湖北女中全部撤到恩施。刘衡毕业后去了延安,解放后是《人民日报》的资深记者。
想到刘衡,是因为《三生影像》里的丁玲。丁玲1980年去美国,历尽劫难后,依然执着地为共产党辩护。刘衡也是坎坷一生,1958年划为右派,是全国仅有的几个不承认自己是右派的硬骨头之一,受尽折磨。1978年,刘衡的右派问题得到改正,她写了一篇《向党汇报之1001》:
“党啊,您是受难的母亲。外部的敌人想颠覆您,内部的盗贼在蛀空您。真理对着谬误,混战了21年。。。。。。党啊,您是光辉的太阳。。。。。。现在,您正在认真总结惨痛的历史教训,经验。正因为您敢于正视自己走过的艰难曲折道路,您才能变得伟大,光荣,正确。。。。。。”
这一情怀,和同样延安出身的丁玲如出一辙,只是刘衡的思考并未结束。2009年,刘衡在京去世,去世前出版自传《直立行走的水》,在后记里,刘衡写道,
“1978年。。。。。。我还在傻傻地说,‘现在,党正在认真总结惨痛的历史教训,经验。。。。。。。
28年过去了。我没想到,惨痛的历史经验,100万知识分子过着失去自由和前途的悲惨生活,就在“改正”政策的欢呼声中,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历史变成一团不可解的迷。大家都说自己是受害者,除了林彪,四人帮之外,居然没有一个迫害者。
我们这一代人,付出了巨大代价,又提供了巨大资源,如果我们不利用这巨大的资源,去吸收应得的教益,那就比付出的代价还要可悲。”
我在想,丁玲更是一位坚强的女性,曾在1949年以前的白色恐怖里,出生入死,可敬可佩。只是她1986年去世,没有机会去享受宽松的氛围,知晓解密的文件。若她能和刘衡一样,活到21世纪,是否也会有沧海桑田之慨?
我估计不会。这种老派的革命者,对党的忠诚,至死不渝。在《三生影像》的照片里,丁玲定格在爱荷华的苍茫草原上,神色凝滞,白发蓬飞。脸上沟壑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