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跃文入土为安,我更怀念侯宝林


 

 

侯跃文入土为安,我更怀念侯宝林

 

周一,北京卫视的《顶尖秀》有一档节目:《你不知道的侯宝林》,周二,《侯门遗产案喧嚣已过亲情永在》,周三,侯耀文 祝福中他的背影远去》。这三档节目我全看了,至始至终在我心中却是侯宝林先生的声和影。

如果侯宝林在天有灵,一定不愿意看到侯门遗产案的喧嚣,这是本不该发生的事情;而我更怀念侯宝林的人品和他对中国相声艺术传承的伟大贡献。

我这一生也算是有幸者,1956年在无锡会堂看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说唱团的表演,侯宝林的相声是压轴戏,演的是《夜行记》,加演的是《戏剧与方言》的《洗头》的那一个片断。这个记忆让我终生难忘,一提起相声总会涌出这段美好的回忆。后来渐渐长大,在高中的时候也和同学们一起说相声;没有电视的时代是通过广播听侯宝林的相声;走进电视时代侯宝林留给这个世界的最珍贵遗产是他的相声录像,反复播映,反复观看,每一次都有心得体会。侯宝林不愧为是相声艺术的一代宗师。

幽默相声千家乐,贫嘴滑舌万人嫌,这是侯宝林先生在世时常说的话。可是现在人们对相声的现状实在有点不大满意,有人说现在的相声越来越像小品,而小品越来越像相声,这正是对如今相声不满意的一种怨言。更多的人抱怨相声和小品格调不高,“包袱”过于媚俗、庸俗甚至与低俗。

相声和所有的曲艺艺术在它原生态中,庸俗和低俗的成分并不少见,侯宝林先生对相声艺术所做出的杰出贡献就在于纯洁相声语言,提高相声趣味和格调,因此可以这么说侯宝林引领了相声艺术的革命。

让人郁闷的问题是语言艺术是不是一定要媚俗、庸俗甚至低俗?只有这样才能取悦观众?春晚中也有一些节目,针砭现实,有针对性,不媚俗,不低俗,也是同样受到观众欢迎,例如赵丽蓉和巩汉林的小品《打工奇遇》就属于这一类,也堪称经典。这些年,有一部分作品内容很好,但是并不受观众欢迎,例如:《汇报咏叹调》,剧本写得非常好,是一个讽刺意味很深的小品,差距就在于语言功夫和表演;今年春晚姜昆的相声《专家指导》也是非常好的相声,同样不媚俗,不庸俗,差距并不在表演,而在语言的魅力。

因此语言类的文艺作品要达到侯宝林的水平,一定要在语言方面下功夫,才有可能不媚俗,不庸俗;也需要在表演方面下功夫,需要有娴熟、锤炼的表演技巧。

侯宝林先生被人誉为布衣大师,深受人喜爱,这和他推出的相声改进运动有相当大的关系。说相声的都会说:相声是一门语言艺术,讲究的是说、学、逗、唱。侯宝林先生对这四门功课的研究,其成就使他登上中国的最高学府的讲台,成为客座教授。当客座教授讲什么?就是讲语言艺术。今天相声作品、演员缺的就是说、学、逗、唱这四门功课。许多相声在说、学、逗、唱上变了味,大耍贫嘴,实在无话可说,就拿歌舞凑。这些所谓新相声,把相声的形式、结构都变了,让人感觉像一堆大杂烩。我一直主张“俗”不是问题,但不能庸俗,更不能低俗。我写过一篇帖文:《相声到如今的地步,马季有责任》,我认为以为马季先生作为当代相声的领军人物,弟子云集,却没有踏踏实实研究侯宝林老师的相声。而以媚俗,涮自己,自残人格作为包袱来换取观众的笑声,这就是马季相声的可悲之处。那个《王八公司》、《母鸡下蛋》,甚至包括《五官争功》都是这种作品的代表。

我看过侯宝林写的一些专著,其中一段说他到苏联去访问,他非常注意苏联的一些幽默。当时他听到两个故事,说的都是精神病院里的事。其中一个是说一个神经病院,安排一些轻病号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一个人站在桌子上刷顶棚,一个人在下面帮忙。刷顶棚的人,把刷子在顶棚上来回刷,犹如粘在顶棚一般。该移动桌子了,他不下来,就让下面的人搬动桌子,下面的人让他下来,他却说我不是粘在上面吗?另一个故事也是说的精神病院,这个医院里有一个精神病房的病人所患的病,就是一天到晚要玩,不玩就不高兴。一天护士带来一位新病员,特地交待大家要一起好好玩。过了一回,护士回去看,发现大家都不玩了,满头是泥,坐在那里休息。护士感到非常奇怪,就问:你们怎么不玩了?一个病员回答说:你刚领来的朋友太厉害了,我们玩不过他。护士问:怎么玩不过他?病员回答说:这个朋友在地上画了一条线,问谁能从下面拱过去?我们谁也拱不过去。这两个故事就是侯宝林先生著名相声段子《醉酒》最后一个包袱:我爬到半道,你一关电门我不就掉下来啦的来源。

看过侯宝林先生的著作的人都知道这个故事,这两个幽默很平常,但他能从中吸取精华,创造相声中的包袱。这个包袱啊!成为整个相声的灵魂。当今的相声缺少的就是这些灵魂似的包袱。侯宝林先生的相声中许多大包袱都是在节目的最后抖出来,不但让全场轰动,而且回味无穷。例如《醉酒》、《关公战秦琼》、《戏剧与方言》、《买佛龛》等一些段子都有这样的效果。马三立先生和侯宝林先生的相声共同的特征,就是充分体现相声是语言艺术。由于马三立先生个人因素所致,他的相声中几乎没有,但他的相声魅力丝毫没有减少。是侯宝林先生的强项,因为他少年时代学过京剧,对京剧流派了解特多,所以就成了侯宝林先生中的一大特色。马三立先生的相声同样是在语言上下功夫,许多包袱都在语言中产生,例如《逗你玩》已成为家喻户晓,脍炙人口的名段。

不仅,相声学艺中要练贯口,这也是口头艺术的基本功,评书中用的比较多,本来也就是一种技巧,传统的相声中也有一些段子,这是让初学相声者练习基本功的。侯宝林先生在相声改进运动后的作品中就没有贯口的段子。而现在的相声除了那段传统相声《报菜名》之外,又出了许多有贯口为技巧的段子,效果并不好。其开创者就是马季先生的在《友谊颂》中的报地名。《友谊颂》许多观众都不知道了,但马季在《宇宙牌香烟》中故伎重演。这种贯口在《友谊颂》中还能算一包袱,到了故伎重演实在算不上什么包袱了,仅仅是一种基本功而已。更有过之是现在的贯口越来越多,都出花样来了,因此观众越看越难受。

侯宝林是和卓别林是齐名的中外幽默大师,卓别林是有声电影出现之前,无声电影艺术杰出的表演家,幽默大师。到了有声电影出现之后,他的艺术生涯登上最高的顶点,卓别林在他《舞台生涯》这部后期的电影中的表演,完全与他早期的形象不一样,这部电影中的成功是他一生艺术魅力的最完美的体现。侯宝林先生从撂地摊开时说相声,经历了茶馆相声时代、广播相声时代、舞台相声时代,但他始终把语言艺术作为这种幽默形式的基础,他的所有作品都贯穿对中国语言的深刻理解,所有的幽默都产生在语言之中。卓别林和侯宝信先生的幽默艺术形式不一样,但他们都是上个世纪最有价值,贡献最大的世界顶级的幽默表演艺术家。侯宝林先生晚年留下一些老段子电视录像也就成了一份最珍贵的艺术遗产。细心的老听众不难听出,这些作品在录制时,侯宝林先生又作了一些修改,使其语言更加锤炼、精彩。侯宝林先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对自己原有的作品仍然按照相声改进运动的宗旨,不断的改进,可见这位艺术大师对艺术精益求精和不断创新的精神始终贯穿了整个人生。

赵本山是今天当的小品王,赵本山原本是一个二人转演员,二人转也是民间曲艺艺术,赵本山的最大成功在于他走出二人转,在电视媒体展示才华,成为当今的小品王——这是现代的喜剧家,这不是学院派的,和侯宝林一样是从草根一步一步走上出来的。

赵本山的作品不乏也有非常优秀的,可以属于经典。如果把赵本山与侯宝林相比,那么差距也是显然的。赵本山的小品不断受到从草根到大艺术评论家的批评,庸俗、低俗在一些表演中总是时隐时现。这既不能和侯宝林相比,也无法和卓别林相比。卓别林的电影从无声到有声,《淘金记》、《城市之光》、《摩登时代》、《大独裁者》、《凡尔杜先生》、《舞台生涯》。每一部电影都反映了卓别林从一个普通的人道主义者到一位伟大的批判现实主义艺术大师的过程。卓别林以其精湛的表演艺术,对下层劳动者寄予深切同情,对资本主义社会的种种弊端进行辛辣的讽刺,对法西斯头子希特勒进行了无情的鞭笞。

如果说卓别林是一位伟大批判现实主义艺术大师,侯宝林是传承中国相声艺术的一代宗师,而当今的小品王赵本山的差距就在于变得越来越媚俗和庸俗,而今相声艺术的差距就跑得就更远了。

二〇一一年三月二十五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