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只用了一天,就把河里的坚冰融化了。春天来了。我的心在慢慢发芽。好的坏的念头一起复苏,齐头并进。最近脾气不是很好,说话总不耐烦,状态也不是很好,有时烦透了。但私下里心情不错。有时我对自己讲:拉倒吧,别谈什么佛陀的智慧,别扯什么克里稀那穆提的灵性观点,有时候,哼,有时候啊,最深刻有效的修行就是跟人狠狠打一架!当然,这样快意恩仇的事只能在心里意淫,有时确实希望自己能够彪悍地走到某人跟前,狠狠扇一耳光。我靠,那将是多么人生无悔啊。
好吧,事情没那么糟糕。这就是生活的可怕之处:它总在用不好不坏剥蚀我们的意志,麻痹我们的神经,现状总不算太糟——糟到我们必须扇人耳光的地步。这有一点点像我们现在已习以为常的专政制度。无论我们从别处听闻多少具诡异的尸体被抢、多少个钱云会被撞、多少个母女三人非正常死亡,我们仍缺乏将他人苦难与自己命运并行思考的能力和同理心。他人的苦难就是他人的苦难,我们的生活仍是我们的生活。这是我们秘而不宣的心情。在他人蒙受冤苦的同时,至少我们感觉自己的际遇还不算太糟。归根结底,钱云会不是我们自己的父亲、儿子、丈夫、亲戚。我们也憎恨强权与专制,谁不憎恨呢。但,我们仍然更烦恼于自己没有房子没有钞票没有爱情没有假期,而已。
这,就是平庸者的生活。这也是我大部分的生活。
有时候,我多想超越这一切,超越我最憎恨的平庸——那比平凡更肮脏可耻的堕落。所以,我的生活由95%的平庸意志和5%的非平庸意志构成,它们互相说服、讨好、搏弈,争论不休。每一天,在度过和昨天一样平庸的上班时光之后,我下班走在回家的路上,凝望三环边上高大的建筑,凝望北京灰色的天空,偶尔有困惑:我,每天行走和生活在这个据说是中国最好的城市,却从未做过与之相匹配的卓越的事,更没取得与它相称的成就……在北京工作的我,和在故乡小镇卖蒸糕的老伯,人生价值有何不同?
每天睡得太晚,像强迫症一样。在日复一日的朝九晚五的平庸一天结束后,我总是害怕仅存的专属自己的夜晚时光又在无明的睡眠中度过。但,我什么也没做,只是耽溺于无边无际的沉思和遐想,耽溺于内心的波涛远方的风云,耽溺于人生像魔方一样变幻无穷的风景。下一站,下一站会是哪里,会有哪些新的人和事出现在生命里,然后消失?
很久没有抽烟。前天H过来,一伙人吃饭,喝啤酒,我们抽烟了,一根接一根地抽。那天的聚会像一场旅行前的告别会:新的猎头找到H,年薪40万请她做副总;X将跳槽,去另一家公司做部门经理;W将回到故乡发展;Y则刚刚从原公司离职……每一个人都心情复杂。H喝了很多啤酒,说了很多话,还有不轻易流的泪。她说,亲爱的,三年后你要回来。我说,好,我一定回来。
在Q上碰到小妹,讨论旅行,讨论西藏,讨论2011年我们应该去哪个城市发展。说实话,这一年来太疲倦,变化不断,这一年来太疲软,像橡皮人一样混迹职场,遗失了虔诚和激情,这一年也收获不少经验和智慧,最终,这一切使我得以发现2011年的自我……
春天来了,冰雪消融,旅途召唤,我要远行了。
『每天步行上下班,途中都会经过这条小河。这一天河面上仍有积雪,我在桥上看风景,不知有没有人看我?河的对面是重庆饭店,左边的那幢高楼就是我所在的小区。拍照留念。』
2011年3月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