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说庄子--拼拇
彼正正者,不失其性命之情。故合者不为骈,而枝者不为跂;长者不为有余,短者不为不足。是故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故性长非所断,性短非所续,无所去忧也。意仁义其非人情乎?彼仁人何其多忧也?
前面说,那一拨都是不,这里庄子就说到什么是“天下之至正”? “彼正正者,不失其性命之情”。这里正正为至正,要“不失其性命之情”。就象《登徒子好色赋》那篇写的,什么叫美人?“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施朱则太赤,施粉则太白。”一个人怎样不失性命之情?用黑格尔的话来说,合理的就是存在的,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这些都叫“不失其性命之情”,怎么叫“不失其性命之情”?下面庄子具体来解。
“合者不为骈,而枝者不为跂;长者不为有余,短者不为不足。”在不失性命之情的情况下,合者不为骈,而枝者不为跂;长者不为有余,短者不为不足。鸭脚板、鹅脚板它“合”算不算“骈”?不算骈嘛;那些榕树长出来时,那些“根”之多,连成一片一片,把一棵榕树长成一片林子,也算合,也不是“骈”,它不多余,是非常地合理;枝者不为跂,树枝、枝枝丫丫,树根、根根曼衍,这算不算“跂”?不算;我们人的头发长了一垄,不会只长一根,算不算“跂”,也不算。我们的心能分能合,我们搞分析是“枝”,我们搞综合,是“合”。人心的分析综合能力是天生的。我们分析恰到好处、不过余,也不为枝,我们搞综合,事情要综合,合得合理也不为“跂”。在文化大革命晚期,有人传了一个政治笑话,问邓小平,天下有多少个厕所?中国有多少厕所?邓小平说,两个。哪两个?男厕和女厕,这就是综合来说。不失性命之情,鸭脚板、鹅脚板,长错了吗?没有,恰到好处,不如此能游泳能浮水吗?;“枝者不为跂”,树子不分枝,从头到尾都长成一棵独苗苗,行不行呢?不行。我们的心既不能分又不能合,只此一个,象木桩一样,没有功能也不行。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长者不为有余,短者不为不足。”
为什么这样理解呢?庄子马上又说,“是故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野鸭子的脚是短,但你把它接上一节象白鹤一样长,象仙鹤一样长,那鸭子就要喊天了。鸭脚板是连起的,而鹤的脚爪是分开的并不是合起的,老鹰的脚爪要并起来又怎么去捕食呢?也不行;白鹤的脚就长,你把它砍短一些,那它就完了。所以,我们看见这些故事,不简单啊。禅宗有很多公案从这里引伸出来的,有人问曹山祖师,什么是禅?曹山说:兔角不用无,牛角不用有。兔子为什么没有“角”?不用去考证它为什么无,因为它本来就没有,不需要你去证明它为什么没有;牛为什么有角?为什么会长角?也不需要你去证明。这都是性命之学,老天爷生就的,就象鸭脚短鹤脚长一样。有人要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鸡寒上树,鸭寒下水”这是本性如此。这是自然性,我们就一定要遵循自然性。
“性长非所断,性短非所续,”天生的长或短,有人长得高有人长得矮,爹妈给的我们也不嫌其高矮,生就的就任其自然。有人说,我胖了要减肥。减什么肥嘛?我一听减肥就头痛,有的人生怕孩子长不高,愁啊,找增长剂啊,我说根本不用?到时该高就高了,这淮说得清楚。“性长非所断,性短非所续,无所去忧也”,没有什么值得忧郁的,该穷就穷,该富就富,但有的人是穷也忧富也忧。我们如何对待?尽管是“性长非所断,性短非所续,无所去忧也”但我们要安其位,要守本分,不要多生分别心,安贫乐道就无忧了嘛。最近报道的那个“麻疯村”,在凉山州,基本是被社会遗忘了的角落,是在五六十年代政府把他们集中在一起的,现在第二代第三代都有了,也没有麻疯病,还长得漂漂亮亮的,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状态。到了二十一世纪了,就有人去发现了,并且被感动了,在大山里面只能种点玉米土豆,不知这几十年是怎样过的?他们忧不忧?不忧。他们肚子饿不饿?饱,谈不上,暖,谈不上,房子根本不挡风雨,镜头都不敢去拍摄,一贫如洗,居然坚持了几十年。如果不是现代社会的人进入,他们还是无忧无虑的,没有文化一样的安然生息。方园几十里没有外人住,他们也不出去,也不知道该出去。外边的人不敢进去,麻疯村,好吓人啊。是现代极端贫穷落后的“桃花源”。他不介入现代社会哪有忧呢?没有忧嘛。不知者不忧嘛,“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无所去其忧嘛,道家学说的东西我们看也有理,你不到城里来,没有看见电视机也不觉得什么不对,也无所谓,又没有报纸,信息全无。所以人性,我们咋个看?社会性如何看?在一定的因缘下,我们可能安心,在一定的因缘下,我们的心也有可能不安,在一定的因缘下我们性定,在一定因缘下我们的性可能不定。怎样使我们无论因缘如何我们都能定,都能静,都能不为外境所动?
这里话锋所指“意仁义其非人情乎?彼仁人何其多忧也?”仁义本来是人的天性,人的纯然之性,是很好的,但是真正的仁人又多忧。孔夫子多不多忧?孔夫子也多忧,庄子在谈这个时庄子忧不忧?庄子忧得很,比孔夫子还忧,庄子的语言是很激愤的。《论语》的语言老到平和,而庄子的语言有点“愤青”的感觉,尽管道理说得那么多,但在情绪上他还是很忧的。 “彼仁人何其多忧也?”要解放全人类,你说忧不忧?我们要现代化、要超英赶美、我们要小康、我们要这样那样,你说忧不忧?越是向往仁义道德的人,看到社会这么一种衰败气象、世风日下、民心不古,就越是多忧。有钱的忧,没钱的也忧,当官的忧,不当官的也忧,学道的忧,不学道的也忧。越是仁义礼智信、责任感越强,你要想把社会如何如何的光明起来,越是有大志的人,越是怀着改造世界、改造社会雄心壮志,那就越是多忧。为什么呢?因为你心里面的蓝图与社会现实差距太大,你要去改造,手段又不够,能力也不够,咋个会不忧嘛?所以“彼仁人何其多忧也”是必然的。愚人就不忧,疯子在街上衣服都不穿,饿了垃圾堆里去找点饭吃,困了随便倒在那里就睡着了,他就不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