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说庄子.刻意 第五讲


 

            禅说庄子.刻意   第五讲 

 

这里要强调一下,道家所说的德和儒家所说的德,它是有差别的。道家所说的德,是性德,不是儒家的伦理德;儒家的伦理德是仁义礼智信这一系列的。道家的性德它讲的是生命自然之德,也就是说我们五脏六腑,眼耳鼻舌身意,这一系列的东西,它应该健康,不受亏损,没有缺欠,使他的功能完美地为我们的生命服务,这个就叫德,而且是全德,如果受损了,德就亏了。把生命之德,生命的功能健康地释放出来,并贯穿于整个生命过程后,就是道,是生命自然之道。

 

眼睛为什么看得见,它就是看得见,没有为什么看得见。当然,在佛教里边说眼睛能看有九种缘,九种缘也是自然而然的;耳朵听得见,听见也是自然而然的,有八种缘;思维能想,它也是自然而然的;我们的是非之心,人与人之间的是是非非,这是非之心,就是判断。佛家里边说这叫根本智,道种智,就是一个肯定,一个否定。

我们做那么多事情,举心动念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是一个非。行?不行?是善?是恶?这些都是我们本能的一种功能。没有是非之心不行,你要去强化他也不行。这个是非,你怎么去强化它?没法强化,你强化了的就叫污染。我们受这么多的社会教育,受这样那样的教育,这个是能做,那个事不能做,那是社会上强加给我们的一些是非之心。所以道家讲究的全德之人,顺道,循道而行,都是强调一个自然。修身养性,返璞归真,也是扫除社会性的种种束缚,包括修行佛道,勤修戒定慧,息灭贪嗔痴,这样那样,大家都要搞,你搞到最后,无佛可成,无法可修,无道可行,无众生可度。还是要回到这个上,才是真正的解脱,才是最高,最真,最纯的佛法。我就把上堂课的意思再总结一下。所以为什么要批判那些种种刻意尚形的种种的事。我们是否能放下,放下而不执著。

 

故曰:“圣人之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静而与阴同德,动而与阳同波。不为福先,不为祸始,感而后应,迫而后动,循天之理。故无天灾,无物累,无人非,无鬼责。其生若浮,其死若休。不思虑,不豫谋。光矣而不耀,信矣而不期。其寝不梦,其魂不罢。虚无恬淡,乃合天德。”

 

“圣人之生也天行”,圣人生下来了,圣人不是我们凡人,它们的生,也是老天爷要把他们派下来的,不是我们自己要出来,“天生圣人,为民作则。”另外一个方面,圣人也要顺天之行,逆天之行,绝非圣人。圣人有圣人的作为,有他的行持,有他在人事之间的表现。世人崇尚圣人,学习圣人的各种表现,肯定有虚伪的成分在里边,也有造作的成分在里边,自己打广告,打包装,高运作,搞策划这一系列的在里边。而圣人之所以是圣人,他的所作所为本乎天性,也就是自然而然的。而“天行”,他的所作所为释放出来就是自然之道。

 

另外,“其始也物化”,这里边我们说道家的生死观和佛教的生死观,还是有一定区别的。特别是在小乘佛教里边,把生死作为一种恐惧,当然,作为常人来说,生死肯定是恐惧恐怖,但是过于强化了对生死的恐惧,那么就会对我们现实生活中的人造成不必要的心理负担。但道家不一样,它讲的是物化,生是物化,死也是物化,都是自然的造化。没有不死的,任何人都要死,对不对?所以,我们要排除对死的恐惧。

 

庄子在《大宗师》和其它的篇幅里边,反反复复地说,生就生了,是老天爷作为主宰,自己制造一个玩偶自己玩。“其死为决凡溃痈”,像长了一个脓包一样,脓包破掉了,病好了,把死亡当成一种解脱。特别是现在,我们看看,西方也好,中国也好,有很多在提倡安乐死,有些人伤残年老了,苦不堪言,生老病死,病死带来的那个苦,实在是苦不堪言。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腿脚不方便,处处都要有人伺候。我也到过一些养老院去看了一看,一些养老院不敢恭维,那些护理都是老爷级别的,能护理老人吗?家里交了一些钱,就把老人送到哪里去等死。养老院有高级的,有低级的,高级的还好一些。低级的给就你送个饭,洗洗衣服,其它都不管,你在床上躺着就躺着。有些老人,大小便都要在床上,有些还有几次,但她们至多给你搞一次,其它时候都不再理你了,所以到了那个时候,真是生不如死。有的病痛,痛得死去活来的,有些痴呆了,有些成植物人了,拖累亲属,拖累家人,像这样,实在是生不如死。死,反而解脱了。这样要看到道家对生死其实没有这么多恐惧,“其死也物化”,春夏秋冬,四时往来,日出日落,人的生命也是这样。

 

“静而与阴同德,动而与阳同波。”这个在庄子的其他篇幅里也是讲过的,我们养生,是需要明白这个根本原则的。在社会上,为人处世,安生立命,也离不开这个根本原则。《易经》说:一阴一阳之谓道。什么是道?我们怎么去法天则地?就是需要守静,遵循阴德。平常应该养成恬淡虚无的这么一种感觉。恬淡虚无就是固守静道,别一天到晚心里边忙忙乱乱的的,别那么多的躁动不安,这是没有修为的表现。

 

我反复说过,我们应该有静气,要有定力,要有和气,要有喜神。如果没有定力,心里边就像救护车的警报器一直在响,自己心里发慌,别人看了心里也发慌。那样不好,我们一定要有静气,静是阴德之美。另外,该休息的时候一定要休息,晚上一定要守子时。夜晚就是阴的正位。一是宁静,一是黑暗。到晚上的时候,也要让我们的心像太阳一样落下去,别那么光彩照人,眼睛也闭上,耳朵也闭上,心的阀门也闭上,好好地、美美地睡上一觉,这是最好养生。尤其是女同志,最好的美容就是睡觉啊,睡懒觉的女孩子,永远漂亮,所以要“静而与阴同德。”

 

“动与阳同波”,我们并不是百不思,百不想,如睡在棺材里永远只守阴道,守阴德。一阴一阳之为道,静极生阳,动极生阴。白天阳气焕发,就要干好白天的事,眼睛耳朵该使用是时候要好好使用。可见道家学说也不是仅谈坤道,不谈乾道。“动而与阳同波”,阳,就是光明、热情、开朗、向上,我们心里就不应该有阴暗地带,一定要与阳同波,爽朗、聪明、奔放、智慧。每天工作生活的时候,就要把自己的阳德释放出来。当然,这种释放也是有时间限制的,该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达到动静完美的和谐,这样才是高明的合道之人。

 

“不为福先,不为祸始。 感而后应,迫而后动,不得已而后起。”在学《道德经》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老子说:“吾有三宝,藏而用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为什么不敢为天下先?俗话说的枪打出头鸟,毛泽东喜欢背的那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土堆于岸,流必湍之;名高与世,众必非之。”这里说不为福先,并不是要为大家规划一个美好光明的前程,要大家发财发财法大财,;更不会让大家见到好事就伸手,跑得比谁都快。真正的圣人,他是大公无私的,他把这个福回向给世间,回向给大众,绝不据为私有。福先,众人是争先恐后,问卜打卦。世间的人都希望祸福有个事先的料理,我对这个祸福,还是不太料理,有福就享福,不拒绝;有祸就担当,也不拒绝,何须去斤斤计较祸福呢?严格来说,一个人的命运,他是一个衡量,一个定量。自己的业,你能把他销到哪里去?赖账吗?赖账也不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定要有这样胸怀,一定要有这样的素质。“不为福先,不为祸始”,自己绝对不会搞祸国殃民的事,给自己的国家,给社会,给家庭,给朋友,给周围的环境带来麻烦。

 

不为福先,不为祸始。这就是一个人的担当精神,要看破祸福之间的关系,道家学说里边很强调这一点,福之所依祸福之所依福兮,福祸不定,转换无穷,今天这个福说不定就是明天的祸,今天这个祸,说不定就是明天的这个福。邓小平被四人帮打下去,那个时候如果他和毛妥协,在他主持中央工作的时候,对文化大革命来个三七开,成绩是七分,错误是三分,那么他的位置就坐实了。但是,真的稳吗?那也不行,历史的车轮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那时候,邓看毛实在是不行了,敢于划清界限,坚决不上文化大革命的船。所以,之后的复出,他的呼声最高。正是因为受批邓反右的这么一个祸,才有他第三次复出这么一个福。

 

我们看世间的事,要好好去把握,股票跌下去了,管他呢,我就再买一点,跌倒底了,肯定要涨的,涨起来就是福了;你看到涨了,又去买,结果有跌下去,变成祸了。“不为福先,不为祸始”,我们要去感受里边的妙处。

 

“感而后应,,迫而后动。”孙子兵法里边也讲究后发制人。道家里边常常是不敢为天下先。不敢为天下先,作为动,严格来说,它都是感而后应。为什么感而后应呢?缘起。没有对缘起的这么一种了知、判断,傻乎乎地去干事,一点策划都没有。连前面的路都看不清楚,你就去赶路了。路线图都没有,计划都没有,就拎一个旅游包去旅游了。自己到底有钱没钱都不知道,不是犯傻吗?感而后应,感应感应,易经说:“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这个是绝对的真理。我们千万别去玩那些连对方的话都还没有听清楚,别人到底表达到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目的,要和你交流一个什么信息,都还不知道,马上就发表自己的高论,跟别人的意思差十万八千里,这就是犯傻。所以,一定要心虚,一定要善于感。感,就是观察,你要如实的观察才会有如实的分析,才有如实的判断,判断就是应。感是一个接收器,把当前的信息接收到位了以后,才有我们对应的策略,和方法出来。

 

“迫而后动。”道德经里边说,“似不得已”,“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当我们面临着世间因缘的时候,最好去体会“一下迫而后动,不得已而动”的普遍性及其势能。现在这个市场经济,竞争是天经地义的。没有饭吃了,迫而后动,去做点生意挣点钱。现在竞争这么厉害,也要起早一点去忙,别人付出十分,你要付出二十分,乃至一百分,你才能够掌握这个胜局。

 

我们都是被动地在时代的潮流里边,就像江河中的一片落叶一样,身不由己地在里边漂泊。谁能掌握世界的主权,谁能掌握命运的主权,基本上没有,包括道家学说里谈的真人,圣人,都是“感而后应,迫而后动”,何况我们凡人。他就是有这个原则:“不敢为天下先”。为什么?未来是不确定的,就像《大宗师》所说的“夫知必有所待而后定,其所待者,特未定也。”既然未来是未知的,未来的因素是不确定的,你怎么敢去先动?你去先动,就很麻烦。

 

因此,要做到“时不至不可强生,事不究不可强成。”时至事究就可以动,时不至事不究,你去忙什么呢?所以,“感而后应,迫而后动,不得已而后起”,是一个智者的基本修为,也是圣人的基本素质,我们千万别玩自己的聪明,玩自己的聪明,能料事于机先的人非常非常少。诸葛亮刘伯温都是传说中的料事于机先。邓小平也不是先当总设计师的,开始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深圳能搞就搞,不能搞就不搞,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不行就关了这事,是不是这样的呢?搞股票市场,也是先试一试吧,行就搞,不行见好就收,马上就关掉了,谁这道这个东西呢?搞了几十年穷过度,就没有市场没有股市,也没有特区这样的经营,放一放,搞一搞,后来搞得不错,那就50年不变,100年不变,总设计师也就出来了。

 

文化大革命把国家的经济弄崩溃了,整个国家政治模式也崩溃了,在这么一种情况下搞改革开放,的确是“感而后应,迫而后动,不得已而后起。”到了粉碎四人帮以后,能不改革吗?能不开放吗?所以,这也是不得已而后起。至于说我们明年、后年怎么样,后三十年又怎么样,也一样是不得已而后起。谁敢去为天下先?中国的国情,乃至世界的国情都是这样的,中国的这个体制这么运行了两千年,惯性犹在,要想超越这个惯性,现在还没有谁有这个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