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政界领导人过去几天逢人就说，当地的债务危机已成过去。

他们说，葡萄牙将是最后一个需要救援的国家，而链条中的下一个薄弱环节西班牙，也不会有问题。

法国财政部长拉嘉德(Christine Lagarde)接受我在《华尔街日报》的同事采访时说，西班牙没问题。

西班牙财政部长萨尔加多(Elena Salgado)说，目前我看不到有任何传染风险，我认为我们完全没有这种风险。

欧盟经济与货币事务专员雷恩(Olli Rehn)说，他“肯定”地认为，西班牙的严厉预算措施将保证它能够避免申请救援。他说，西班牙不会需要获得外部财务援助。

他们说得对吗？

但愿是对的。

要是西班牙接受救援，欧洲就承受不起了。

希腊、爱尔兰、葡萄牙就算了吧，它们相比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西班牙可是一个大型经济体，位列欧元区第四，其政府债务超过了希腊、爱尔兰和葡萄牙的总和。

如果西班牙崩溃，整个系统很可能就瓦解了。

看一看数字。来自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数字显示，希腊政府债务总额为3,240亿欧元，约合4,700美元。爱尔兰是1,540亿欧元，葡萄牙是1,500亿欧元。

西班牙呢？7,470亿欧元，合1.1万亿美元。

将来会怎样？

一如既往地，没有人真正知道。

目前来看，市场有种令人不安的平静。从市场数据公司CMA DataVision的数据来看，西班牙国债的年度违约担保价格大约是本金的2%。（相比之下，爱尔兰和葡萄牙国债的担保价格在5%以上，希腊国债担保价格超过9%。）

丹麦银行(Danske Bank)策略师范梅伦(Allan Von Mehren)指出，表面上来看万事大吉。他说，如果你看当前的公共财政和市场行情，好像是可持续的。

但他说，这种表象可能意义不大。他说，西班牙存在一个很大的未知数，即银行业的损失会有多大，而这就要看房价的进一步跌幅有多大。

损失将达到什么规模？大家都在猜测。有些人估计低至200亿欧元，另一些人估计高达1,500亿欧元。拿个镖靶来扔飞镖，扔中哪个数字损失就有多大，这样得出的结果或许不输于任何人的猜测。

范梅伦认为，如果西班牙银行业损失总额少于750亿欧元，那么它就可以避免申请救援。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西班牙的政府债务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GDP)的70%，不算高，但根据标准普尔(Standard & Poor’s)数据，民间债务接近GDP规模的两倍，高得离奇。

最大的问题在于，西班牙的经济是建立在一轮房地产泡沫基础上的，这个泡沫比佛罗里达州的泡沫还大。而且这个泡沫还处在非常缓慢的缩减过程中。

这种情况非常凶险。我们从过去几年汲取的一个教训，就是你无法指望银行和房地产开发商提供可靠、即时的信息，从而预知房地产泡沫的破灭，特别是在它们本来就身陷其中时。

2008年春末，离雷曼(Lehman)、房利美(Fannie)、房地美(Freddie)等等一切的瓦解还有几个月的时候，我驱车环游佛罗里达，近距离观察房地产泡沫的破灭。房地产经纪商向我展示的市场行情，总是比银行向华尔街任何人承认的恶劣很多。而在当时那些预算捉襟见肘的日子里，我们当记者的很少有人离开电脑屏幕，跑到珊瑚角等地方亲眼看看那里废弃的房地产开发项目。

我当时说，住房空空如也，孤零零地立着，而且在慢慢地，或者不那么慢地破败下去；我不愿想象哪些银行的账簿上仍然记着这些房产，是按什么样的价格记账的。

后来这一切都应验了。

西班牙是不是下一个佛罗里达呢？可能是的。

这个国家经历了世界最严重的房地产泡沫之一。房地产公司Tinsa记录的数据显示，从2001年到2007年，房价飙升150%，比美国迈阿密涨幅都高。

后来西班牙房价下降了多少？

Tinsa说，不到20%。

这个数字让人难以相信。毕竟人人都承认有很多住房空置，而失业率又高达20%。

相比之下，迈阿密的房价都已经打了对折，拉斯维加斯等其他泡沫市场的跌幅还要更大。

基金公司GMO的钱塞勒(Edward Chancellor)曾经说，相对于居民收入，西班牙房价需要下跌接近一半，才能达到合理的价格。

碰巧，我周一在伦敦采访到的一位基金经理刚刚驱车遍游西班牙，得以贴近观察这个经济体的状态。这位基金经理管理着140亿美元的资产，其中多数都是欧洲债务。

（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因为他的公司刚刚被一家美国公司收购，而美国公司这段时间的惯常做法是严格限制雇员接受媒体采访。）

他说，在大城市里，西班牙的生活似乎“相当不错”。这可能就是多数分析师看到的景象。但当他前往更小的城市和乡村地区的时候，经济状况看上去萧条得多。经济活动很少，很多人失业。或许最让人注意的景象是驱车在主干道上看到的。他说，你可以看到建筑活动的减少，你可以看到吊车、建筑工地和烂尾楼，但就是没有工人。很简单，这些工地已经废弃了。

但银行和政府坚持说，这些损失是能够承受的。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到底是些什么样的损失。

那位基金经理的结论让人不寒而栗地想起几年前的佛罗里达，以及上世纪90年代的日本。他说，西班牙银行业利用慷慨的贷款让已成“僵尸”的房地产开发商活着。说到底，只要短期利率仍然处于低水平，并且各国央行仍在向世界注入大量零成本资金，损失是可以隐藏的。

这是一场或早或迟都会结束的游戏。

同时可以肯定地说：债务危机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