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代人的天大情怀


1988年夏秋之交,我收到了天津大学的入学通知书,通知书上写着学校的简介:天津大学的前身是北洋大学,是我国近代史上的第一所大学,也是中国高等教育史的开端。天津大学是中共中央首批确定的16所国家重点大学之一……
 

当时,我的心情无比的激动,为自己能跻身于渤海边的这所百年名校就学而深感荣幸。
 

踏入天津大学校园后,我深为这所大学的美丽而震撼。水,最能体现一个地方的性灵。这里的湖水之多,至少是北方高校之最。开学时是初秋时节,湖中油油的水草,摇曳着秋光,令人心旷神怡。
 

天大有四个湖,分别名曰:“敬业”、“青年”、“友谊”、“爱晚”。除了“爱晚”尚有古韵遗风,其他三湖的名字都给人一种质朴向上之感。虽然青年湖面积最大,但我一直认为敬业湖才是天大的四湖之首。薪火相传的天大精神,从来都无关风月,就如同“敬业”两个字,质朴而深沉。潋滟的湖光,映照着湖畔诸多的苦读身影,清风徐来,伴随着书声琅琅。敬业湖被天大图书馆和北洋广场,及各专业教学楼包围,路过敬业湖的人都在匆匆的赶去实验室,或去教室,或去查阅书籍资料,仿佛无心于敬业湖的景色。其实正是这些醉心于学问的人,浸润了敬业湖的风骨,蕴涵了天大孜孜不倦之精神。
 

白天的课余时间,我喜欢在湖畔读书。湖水清且涟漪,致我学海无央。常常想,老校友徐志摩(曾是北洋大学法科生)笔下《再别康桥》中的康河,也该和眼前的湖景一样迷人吧。当晚霞在西天燃尽、夜幕降临后,我就恋恋不舍地离开湖边,背上书包进入图书馆的阅览室读书了。四年的大学生活,都是这么过来的。那年月,读了多少书啊,至今为当年没有虚度光阴而欣慰和自豪。
 

在湖边,我的读书生涯分为两大底色,一是苦读,这个是主色调。二是乐读,这个是调剂性的。所谓乐读,就是快乐地读书,一书在手,联想翩翩,精鹜八极,心游万仞。有时端坐于湖边的长椅上,将书展放于膝上,风吹哪一页,就看哪一页,不亦快哉!人生如斯,夫复何求?
 

当时我们系给我们授课的老师,大都是学富五车的学者教授。
 

古汉语老师是施向东教授,他在古汉语尤其是音韵学方面造诣很深,其著作《玄奘译著中的梵汉对音与唐初中原方音》曾获得首届王力语言学奖。施向东教授授课时一丝不苟之严谨,对我影响很深。
 

古代文学老师是罗德荣教授,他专注于中国古代小说研究,兼任中国金瓶梅学会理事、中国水浒学会理事、天津市红楼梦文化研究会秘书长等学术职务,发表论文、论著约140万字。罗德荣教授讲课从不说教,喜欢结合现实语境阐述古典作品。记得当时他给我们讲晚唐诗人许浑的《谢亭送别》:“劳歌一曲解行舟,红叶青山水急流。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这首诗时,说他大学刚毕业时曾遭遇人生之不幸,被下放到一所很偏僻的农村中学去教书,人生况味无以名状,常有“满天风雨下西楼”之感。一下子就让我们加深了对这首诗的理解。现在我没遇到人生不如意之事,头脑中就会冒出罗老师讲的这首诗来。
 

美学老师是潘克明教授,他是国内曹禺戏剧研究的权威人士之一,曾出版专著《曹禺研究五十年》等。潘克明教授讲课风趣幽默,课堂上常常引发爆笑,使我们在愉悦中不知不觉地就掌握了很多知识。
 

给我们影响颇深的老师还有几位,在此就不一一列举了。教育家梅贻琦曾说:大学之大,并非有大楼也,乃有大师也。能在这些卓有建树的老师的门下得以求学,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就在大一的那一年,也就是我18岁的那年冬天,我突然觉得自己真正长大了。
 

一个风雪后的清晨,我站在学校的青年湖边,迎着凛冽的寒风,对几个同学说:“我要去看看香山。”
 

同学们都极力反对。说要去也应在深秋去啊,那时香山的景色最美。
   

为什么非要选择在深秋?为什么不能选择在冬季?我执意要去看看冬日的香山,看看风雪中的枫树试怎样的一种风采。或许这是一种更美的风景,它能让人体味无穷的真实……
   

就这样,我带了一本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一个人去了香山。站在冷风呼啸、残叶飘零的山坳里,我突然意识到,人生百味,皆须我们去品尝。任何悔恨和失落,最终都将随着时间的流逝消融在你的生命里,就像那残落得树叶终将融进大地,变成养料,滋润着每一棵成长的大树一样。
 

此时,我又仔细地翻看了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深为主人公的精神所感动。它告诉了我,失败与成功并无界限,生命的意义在于无止境的奋斗之中。
   

那年冬天,学校广播里老在播放着俄罗斯民歌《三套车》:冰雪覆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是谁在车上忧郁地低声唱,唱歌的是那赶车的人。我很喜欢听这首歌,常常为马车夫苦中作乐的精神所感动。确实,一年四季,谁能总生活在多姿多彩、果实累累的秋季?既然无法避免,那就让我们去勇敢地迎接风雪,在飕飕冬风中去塑一桢冷冷的风景。
 

正是从那时起,我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观初步确立:向着目标,风雨兼程。无论有多少风雨,在风雨中高举自己的旗!
 

而今我已年届不惑,但于母校天大形成的世界观与人生观始终在指导着我,母校的光辉也始终温暖着我,照亮了我的前程,使我有了顽强的意志与磐石般坚韧的毅力,能够从容克服这个困难,一直行走在柳暗花明的岁月长堤,无限美好的人生正向我展开……
   

在我毕业告别天大校园整整十八年后的2010年7月,我17岁的儿子又考入了天大。一晃十八年,父子成校友!而且,我当年所读的人文系,正是儿子现在上的文法学院的前身。
 

儿子的专业是法学,天大法学的历史可上溯到前身北洋大学的法科。北洋法科是北洋大学1895年初创时期即设立的4个专业之一,有“近代中国的第一个法律教育机构之称”。1903年北洋大学堂法科课程中设置“法律学原理”一课,被视为中国现代抽象法学理论专业教学和研究的开端。北洋法科培养出的杰出校友不胜枚举:中国共产党早期领导人之一、广州起义总指挥张太雷;著名法学家、大教育家赵天麟;近现代中国法学的奠基者、第一个担任联合国海牙国际法庭大法官的中国人、曾任民国总理的王宠惠;著名诗人徐志摩;中国的比较法学科创始人、著名法学家吴经熊;曾任民国外交部常务次长、联合国海牙国际法庭大法官、国际法学会副会长的徐谟……在如此深厚历史积淀的专业进行深造,我为儿子自豪与骄傲。
 

父子变成了学兄学弟,是人生一大幸事。母校天大是我的精神家园,它赋予了我太多的东西。想必儿子在这里学习,收获一定不会比我当年少的,曾记得,当年我每晚上自习都要早点去教室或阅览室,否则就很难占到座位,儿子电话中告我现在更是如此。岁月流逝,沧桑不改天大人的好学情怀。
 

天大学风之好,在全国高校中很很名。这也是我坚持让儿子报考我的母校天大的主要原因之一。
 

儿子的学习很有积极性,对这个专业情有独钟,乐此不疲。他已经开始着手写一部关于法学普及性的书籍,已经写好了几万字,计划大二时就要出版。他还参加了好几个社团,在校内十分活跃。在儿子的身上,我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江山代有人才出,江花江草处处鲜。但愿儿子在我们共同的母校能学到更多的东西,但愿他将来能超过他的老爸,呵呵。(刘继兴)

             -------此文同时刊于《求学》杂志2011年第四期的文科版与理科版

一晃十八年,父子成校友!

我与儿子在天大留影。儿子1米83的个头很让我自豪。

一晃十八年,父子成校友!

 

回母校天津大学前发几张大学旧照

我与同学们于天大毕业时留影,左三是我。

回母校天津大学前发几张大学旧照

我与孩子他妈大学时代的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