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七,二七,三七,四七,五七,六七,七七;一四,二四,三四,四四,五四,七四。七七亡者尚且安魂,而青年们却永无昭雪的可能,数不下去的五四纪念,卑鄙的让我愤恨。
又记。忌日又添新魂,不仅是为彭令昭悼(敏感词避讳),还有被冤杀的孩子。弱小之躯尚且温热,大谈理性或非暴力途径,我以为是非人性的。对抗流血的杀戮,暴力便是自卫。倘若用“自以为正义的人们高呼口号怂恿别人流血”这般的话来讽刺,我却要说你的无耻。生死之前,再无它物。我离流血,永比你近一步
二十九日。八,十,成百上千。被摒弃的国度所犯血的罪行,却总叫无辜死者偿还。维稳防民者,在血腥里饕餮人肉,不顾民愤宣泄的末日之象,任由我们向自己复仇。我不痛恨行凶者龌龊恶行的卑微,有枪的人又如何,却也只杀戮学生罢了。复仇、革命或起义,要血的安全,总要血的代价。倒下的人们,便找准寻仇的对象罢!
二十七日。刑拘不立案,政府不赔偿。若官家不是强盗杀人犯,我且认可这个法度。但强盗的国家,倘有官法,也只是强盗的逻辑而已。民众本不惧栽赃屈枉的,但屡屡蒙冤直至流血丧命,习惯杀人放火的看守所,却又怎空谈什么赔偿不赔偿?果真成了强盗,便请直取性命罢了。法能算法,便再无强盗了
四月二十六日,又记。二十一年,又是一辈英雄好汉了罢!执笔者妄语,执政者妄论,革命者却会流血。笔伐口诛的历史时时都有,却从不见凶手肯认罪于杀错了人。呜呼哀哉!
二十六日。南宋首谈堕民,明代又出《堕民猥编》,清代依然大盛。千年不变奴才命,幻想中产却是可笑的妄谈。江山属何家,便是何家的家事,譬如置办海外的产业、窥伺外放的官缺,都是贝勒爷们迟早的,于人民本不相干的。大论“同人民在一起”之类的话,的确是显得亲民了,不“同”,莫非竟妄想平起平坐?
二十五日。京报载,西北起沙,二十年罕有,尺内不可见人。虽曰天灾,我以为却是人祸。穷二十年边疆治理之功,只落得骄淫暴侈一败涂地的,实为天怒民怨。我或谓风沙之灾乎?否,人害甚之。若大吏盘据一甲大势剥削,则不分汉夷,无有逃离戕害者。违拗天理枯竭地力民源的,不败,倒令我惊诧了
二十四日。上海的世博将开幕了,万国来展的荣耀,仿佛真是四海来朝了。但如此这般竭尽民财民力去填虚荣与贪壑的亏空,便真的算是盛世吗?倘若如此,不如再去泰山封禅了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不过是安史之乱的千里白骨而已
二十二日。伍官员演讲,莫先生怒撒五毛羞辱,我只冷眼旁观。民主实谓开智,剔民族戾痞劣根,塑现代素质文明。暴君产于暴民,若民风如此,和尚学生坐了江山都爱杀人。他们不恐我们乱,只惧怕我们理性,倘若真暴民了,便成了他们左的理由。真的勇士或可学兆铭,挑还肯和我们说话的人羞辱,便没人再说话了
又记。千年仁教害人,空谈妥协,残酷的法家治术,倒也能罢了。但我不信立地成佛的鬼话,我真悲伤,在你大抵只算廉价的同情。我哀悼,并不因你,不代表我宽恕,也不认同你赎罪,虽然我明知你在窃笑我的善良。你何曾想过赎罪呢?我一并纪念春夏之交的学生,纪念十年浩劫的国人,你便肯了吗?
二十一日。要我哀悼,我却大笑。死者已逝,生者蹒跚。又记。千年仁教害人,空谈妥协,残酷的法家治术,倒也能罢了。但我不信立地成佛的鬼话,我真悲伤,在你大抵只算廉价的同情。我哀悼,并不因你,不代表我宽恕,也不认同你赎罪,虽然我明知你在窃笑我的善良。你何曾想过赎罪呢?我一并纪念春夏之交的学生,纪念十年浩劫的国人,你便肯了吗?
他死于地之壑呀!他死于山之崩;他死于天所召呀!他死于土所唤;他不黯蒙冤屈呀!他不怀恨黄泉;他将哀思寄予心呀!他将含笑留予人;他使那烈火来焚烧呀!他使那苍鹰来献身;他使那雪来盖呀!他使那沙来馒;他歌兮舞兮呀!上青天!
二十日。新校园新家园,总会是有的。当初的理想或承诺,空谈了百年支票却是愈开愈低了。崇高到虚幻的主义,我本不信;但革命流血后的背信弃义,我只能不齿了。写了粉笔字的黑板,进了博物馆,便能立此存照了——但死于伪劣校舍的千百儿童,夭折后能不能再“新”一次呢?你连救孩子都讲空话,却何必做戏
十九日雨。且不提尸骨未寒的话,震区死者血肉尚存,政府便歌颂将来了。玉树要大搞高原生态旅游城,我不觉得这是人说的话。我本不期望能为他们立碑建馆,但这般食死人利的搔舐之言,若说中国全无人性,我却是认同的。无耻的极限,倘若一旦突破,确为常人无法所想,空谈伦理或道德倒成了讽刺
十八日。倘若亲征有用,皇亲便再无罪己了。人祸不绝,天灾便是捞分的借口,百姓总是善良到不自觉谢主龙恩的。我觉得我天性冰冷,总厌恶伪善,我咎由自取便死了罢!但求你肯少些清场警备,留我的一条西去之路。我只是寒心于人祸的无耻甚久了,我死,保全你的权利,不必算上我的数字
十六日。我总觉得窒息,生在中国却仿佛外族。倘若“安外必须攘内”不失荒谬,既无外患却如何全力尽谈维稳?赴青海震区的记者被强制叫回,敢批评政府的民众因诽谤定罪,如此处处提防事事对峙的,必不是我的政府。我冷观,我对立;我怀疑,我鄙夷;我痛恶,我摒弃。莫非,我真的竟是外族吗?
又记。国旗本是孝布,涂多了血便成了红色。一笔南平杀人,一笔山西矿难,一笔青海地震,旧血迹未干,便湮盖于新的血痕下。医生给病人吸工业氧,父母喂婴孩以送命奶,滔天的罪行若成了荒谬,世间也再无所谓人性了。我看中国几千年的历史,要说吃人,总避不开天朝。只是他们却还说伟大与和谐
十五日阴。死者倘埋在活人心中,那就真真不朽了。被害的学生几十年便有一批,故中国不出伟大人物的鬼话,都是谎言。像林肯这样的领袖,我们也曾是有过的,只是倒在了无耻者明株暗杀之下。今天便是他俩共同的忌日,我无以为祭,只抱有虚无的希望:所谓伟大是不会灭亡的,譬如我却终究又复生了,骨气仍在
下午见@封新城 。大旱未解,玉树又添地震。若国运势微趋亡,天亦助其末世之崩。却为何不分好歹,竟平添苍生执苦?故我恨天。
十三日晴。午后去某中央电视台,无语,补记。
又记。川人徒称反骨,投降书倒写的漂亮。《重庆时报》丢脸的行径,戳破了媒体为苍生请命的谎言,磕头比主子要的还响亮。生在中国倒也罢了,但如伺茅厕,选择做蝇还是蛆,还是有分别的。秀木于林、昭浩然之气,伐党天下,方可励之。媒体常自诩斗士,我看不如自焚,尚不至侮辱曾以笔为戎的斗士和战死者们
鲁迅日记:十二日。文人之恶,本已罄竹难书。倘若叫我怒骂,便要超越汉语的极限。盛世颂歌腐朽、乱世苟延强权,连上书告密大搞文字狱,都打击同类而放过异己。我常耻笑他们兜售灵魂的下贱,任人宰割所受的耻辱,却化作做奴才而不得的怨气,一蒙圣恩便豢养为犬了。但本届作协的无耻,终将身子也一并卖了,不如娼妓.
又记。川人徒称反骨,投降书倒写的漂亮。《重庆时报》丢脸的行径,戳破了媒体为苍生请命的谎言,磕头比主子要的还响亮。生在中国倒也罢了,但如伺茅厕,选择做蝇还是蛆,还是有分别的。秀木于林、昭浩然之气,伐党天下,方可励之。媒体常自诩斗士,我看不如自焚,尚不至侮辱曾以笔为戎的斗士和战死者们
十一日阴。矿难造假,愈发水落石出了。谎言的伎俩并不少见,有人相信饮鸩止渴,却忘记病入膏肓。广场上的血迹、矿井里的腐尸,诚然可用水泥封盖在历史里,地狱的怒火却还是在的。统治变为堵漏的戏做久了,便以为成了现实。我们现在只嘲讽你无耻的虚妄,但总有一天醒来后,不见得是退场,而是轰你下台。
十日晴。晨起看到消息,在杭州有学者上街了,软刀子杀人的今日,空喊口号无用,要革命。英勇的人们,就是现在也何尝少呢?他们有确信,不自欺;他们在前仆后继的战斗,不过总在被摧残被抹杀,消灭于黑暗中,不能为大家所知罢了。说中国人失掉了自信力,指一部分人则可,倘若加于全体,那简直是诬蔑。
九日阴。诬告无罪的事在中国大有,因言获罪倒显得平常了。夫妻相卖父子永绝的历史,当事者尚在人世,你却又宣扬作恶了。出卖耶稣的犹大因而死后肚裂肠烂,但倘若你将黑看作白、好当作坏,我便承认我是犹大,拼死也要背叛你,必将你钉在那十字架上——因我无法出卖无辜之人的血,哪怕只换得一代人的清白
鲁迅日记:八日晴。郑犯民生杀戮儿童的赌气未消,一市之长张国胜倒也自寻解脱了。我从不信“哀莫大于心死”之类心死为重、人死轻之的鬼话,自戕的勇气并不人所共有,所谓心死,大抵只是漠视他人苍凉之命而已。但逼到官民共焚,却也是桀纣难为。做民民无生、报国国不肯。这冤冤相报的尽头,怕不是亡国灭种了罢。
鲁迅日记: 七日晴。杂语。有皇帝可骂的年代,好过共产一派的挥霍,皇帝心疼天下私产,还能偶尔罪己;宁赠友邦不予家奴的说法要改,现在是只赠家奴,至于民众只是奴隶罢了;爬上坦克车压人或任由坦克车压——世上只两条可走的路,不怨人心向恶。妄谈主义的政党之治,只比帝制多了几重剥削,有既得利益的门客要养。
鲁迅日记: 六日晴。上午华老拴来,小拴到底还是死了,革命者的人血也并不顶用。另闻山西近百孩子,都是打了疫苗才惹病的,只是政府死活不肯承认。所谓社稷仁义,几块洋钱收买而尽了,做出的祸国殃民之事,怕是不止这致病的疫苗。只是人血都可换钱,却还讲什么复兴的大业,我先且不信,只可惜革命血的白流
鲁迅日记: 五日阴。清明。我本不愿说话的,但看到阿长摆了一桌酒席祭祖,把饭盛在碗里颠成了圆顶,说这就是“饭坟”。我才想到,别人的谋生活求发展,都是剥削活人的价值;我们的所谓发展,却是剥削死人的价值,譬如汶川的学生、拆迁的自焚,或矿难的死者。中国就是一个“吃坟”的国度罢,靠死人的坟。
鲁迅日记: 四日晴。用人阿长来说,如今菜刀鼠药都要登记入册了,我却忿然。倘若举办博人欢心的展览,都可借堂皇的理由收去菜刀,日后为了巩固统治,便可赤裸裸的杀人了。古法效尤的卑鄙手法,蒙元时代就有,历史却总是会重演的。所谓盛世的大国寡民也罢,但强加于民众的“有罪推定”,实为侮辱。我只是觉得窒息。
鲁迅日记: 三日又记,阴。置浊酒纸钱,明日祭京郊佛山王小波君。生刍致祭知音绝弦之类的话,本是笑谈。古来逝者万千,后世可能记一?中国遭荼毒杀戮之民,无造册立碑者多矣。三年灾害饿殍万里,汶川地震十万亡魂。皆缺造册名录,奈何无处投胎。倘若真如天灾之说,却也真是枉为天了
鲁迅日记: 三日。我枯坐到凌晨,本想去睡。倘若有人爱听我讲话,不妨多说一句。民国22年5月9日,我在《申报自由谈》里讲,中国人初见了坦克车还纳了捐,却不知上了他们的当,他本就是躲在厚厚的东西后面来杀人的,天下一切压迫本是如此。但谁挺身而出底任由千夫指呢?砍过首的我们,断不可忘却血水淹没喉咙的痛楚
鲁迅日记: 二日晴。山西矿难未有消息,工人大抵已无生还之幸。西南之旱蔓延至桂、川等地,千里绝收。这几年,庆典愈发的多,灾难却是频频。只是“多难兴邦”这几个字,有人写得轻松,却血迹未干使我笑不出来。受难的都是民众,兴邦的却是权贵。民众受奴役之苦久矣,我不寄托于你肯救我,但请洗去我脸上腥臭的吐沫
鲁迅日记: 四月一日晴,大风。得知今日乃西方之愚人节,我不以为然。然而又何妨呢?我们本就习惯自欺欺人而已。譬如我们相信理想,故投身革命;相信领袖,才徒献一生;相信主义,却落到屡被出卖、牺牲的地步。似今日盛世,实为透支我辈及后代之福利而维系,若习惯了谎言的饮鸩止渴,愚人之乐却也是个苦楚的讽刺。
鲁迅日记: 三十一日又记。忽然想到,愈爱祖国,便愈加有罪。昨日堂上受审之士,怕是为外界所不知的。此连海君为国民计,奔走呐喊,诚为挽国人于荼毒之险,救婴童于戕害之际。但几千年中国治术,从坑儒到害民,只添了肆意两字。对国家了解愈多,却恐愈加危险。倘若任意的杀戮,不如断种,我倒也无话可说。
鲁迅日记: 三十一日,阴霾。报载王家岭矿难实困260人,又疫苗案伤者百万。革命者,我无活路,方革他人之命。他人累财、我为枯骨;他人阴残、我为鱼肉。此民无权、官无义之必然。然社会突变生存维艰之时,谁肯做这出头的义士呢?我族艰忍之极,并不以个体生命为限,含泪挨铡刀者多矣。不到饿殍千里,是不奋发的。
鲁迅日记: 三十日又记。民国22年4月10日,我在《申报?自由谈》讲,中国百姓向来自称蚁民,为暂时保全生命计,时常留心比较安全的处所。77载过去,我悔于心慈言轻:自焚抗暴之蚁民渐多,遂成共害。此共害非公害者,与共逐利,虽肉身扑火尤蒙祸害之冤。但所谓向死而生,不抵向生而死。蚁民成灾之日,天地色变之时
鲁迅日记: 三月三十日。阴,小雨。有报曰山东抛童尸于郊野荒桥,计十五具。或裸于河滩、或置于袋中,标“医疗垃圾“,实为医院弃新生婴儿于河。生于中国,已为悲怆;又即遭夭折,可谓厄命;待生而人形,抛尸于野,此为大辱。一国之恶,一尸淋漓尽表。何谓”人吃人“之社会已尽极恶?人不是人,尚可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