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水乡情韵》之《 水痕•水韵》


    公安属古洞庭一部分,紧傍长江,得水泽滋美,土地膏腴,人皆灵慧。水气氤氲,蜃景揉动,又是楚地中心,民众多幻想浪漫,文化多奇异灵动,形成了独特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

 

    “两岸绿杨遮虎渡,一湾芳草护龙洲。新粟米炊鱼子饭,嫩冬瓜煮鳖裙羹。”如此米,如此鱼,如此菜,如此羹。北宋第一名士张景曾在仁宗面前这样描绘自己的家乡,令皇帝也羡慕不已。张景的家乡,便是如今的湖北省公安县。

    水是公安的魂,水是公安的命。这是一片与水结缘的土地,北倚荆江,南接潇湘,荆江四条支流穿境而过,上百个湖泊星罗棋布,素有“洪水走廊”、“百湖之县”的称誉。这里的每一条河流都蜿蜒曲折,潺潺地绕过村庄、田畴,两岸有绵延的绿杨风光,巍巍长堤,有河汊纵横的桨声水影,芦荡荷风,有绿树掩映的村庄农舍,稻海麦浪;每一个湖泊都清澄碧澈,长烟一线,逶迤百里,串起村村落落,湖中长满菖蒲、蒿苞、菱角,菰蒲丛丛,野鸭嘎嘎,生机盎然,充满野情怡趣……每一缕炊烟都牵着一个石阶码头,每一条道路都越过小桥流水通向远方。

    水滋润着这片美丽而富庶的土地,养育了勤劳而智慧的人民,赋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如水一样的灵性,也化作了出门在外的游子心中那挥之不去的缕缕乡愁。水乡,你是多少人出发的借口,又是多少人归来的理由……

 

    走近你,才知你美丽无比。

    水乡因水而美,四季如画。

    当和煦的春风吹过,水乡便醒了,绿了。春水涣涣,紫燕呢喃。陌上杨柳吐绿,田中新禾遍插。当绵绵春雨洒过,万木初芽,水气氤氲,大地回暖,油菜花便铺天盖地开了,漫步在田间小路上,金色的花海,潮起潮落,荡漾着清香,水乡便在花海中沉浮,那屋舍边和篱笆旁散落的粉的桃花、白的梨花、紫的槿花和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和油菜花,和村舍、道路、河流一起融汇入了春天的大典……大地如锦,这春光灼灼中的犁耙水响,燕舞莺啭,与复苏的土地一起,与爆发的墒情一起,共同播下了农民一年的朴素希望与金色梦想。

    水乡的夏是最美的,色彩最斑斓绚丽,最慰人心扉,勾人心魄。诗人们也将最美的诗句堆砌在这个季节。公安湖多,田多,柳树多,十里荷香,十里稻浪,十里烟柳……驾一叶轻舟,入藕花深处,荷叶田田,莲花妍妍,那青翠的莲蓬在风中招摇,水乡少女采莲去处,乱入池中人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也可将船买酒,与白云共醉,与湖光共舞。采莲女子的乡土小调,更加醇厚醉人,娇媚袅袅,此情此景,不知今夕何夕,恍若天上人间……“鸟语歌中乱,莲香笑里飘”,多少心事在水棹声里轻轻漾开,慢慢散去。若是雨天,听雨打莲叶珠玉声稠,看田园烟笼四野,又是另外一种意境了……傍晚归舟,竹篙捣碎的晚霞,染红水面。偶有姑娘赶着白鹅在岸边款款走过,那婀娜身影,与湖边蒲柳一起,摇曳生姿……待到晚间,水风、星空、萤火、竹床、蒲扇,构成了一幅水乡夏夜图,村庄便在蛙声阵阵、湖水拍岸中沉沉入梦……

    “秋风禾黍连阡陌,夜语桑麻满故城。”“芦花枝头水痕新,南市东村打白鳞。”公安是江汉平原有名的“鱼米之乡”、“水产大县”,丰收季节,流金泛银。稻田里面一片热火朝天的景像,有镰刀随着笑声飞舞,也有收割机在田野中轰鸣。时代在变迁,农民对土地的热爱不改。洁白云朵似的棉花,在秋风中笑咧了嘴,采棉的姑娘在秋日里采摘生活的梦想和温暖,朵朵棉花,也许就是年底的新衣裳,也许就是明年的新嫁妆……湖中有残荷在秋风中摇曳,“留得残荷听雨声”是古人设下的意境,虽有清愁,也是田野乡情,悲秋原是恋秋,无限意绪枯荷起,却是水乡寻常景色。湖中还有成片的菱角和睡莲,知道采菱船吗?那是一种齐腰深的桶,呈椭圆形,一般的人驾驭不了,划着腰桶采菱、采鸡头苞梗,这是水乡独有的风景。“稻熟村村酒,鱼肥处处家。”水乡人用巧手纺织鱼网,也编织着最美的生活。

    到了冬天,日子似乎慢了下来。田野沉寂了,仿佛饱经沧桑的哲人。清晨,水乡静谧如一幅水墨画,有层层薄雾在树梢和田野上如浮云般流动,远树近屋、田野河流都在雾中若隐若现,美如仙子。太阳出来了,薄雾渐渐散尽,放眼望去,田野里满布着稻谷收割后的稻茬、零零散散的草垛;也有的田里种着“苕子花”,一片青碧,紫红的小花,丰富了冬日的色彩。风过无痕,白茅飞舞,湖上蒲草金黄,如一片丢弃的晚云。一只渔船在浅滩上,回忆着往事……水瘦了,天凉了,野鸭与鹭鸶却成为了寂静冬天的音符,它们的叫声给水乡带来了亮色。近处的农舍,青黛瓦,白灰墙,门前禾场上摊晒着豆皮子、苕皮子、萝卜干,檐下挂着长排的腊鱼腊肉,浓浓的年味飘散开来……屋里的八仙桌,拾掇得干干净净,三五个人围着火炉,叙着各自的春种冬藏,这时侯水乡的岁月,是偎在庄稼人怀里的老猫,平和、清静、安闲。而蕴含在平和清静之后的,是怎样辛苦和勤奋的劳动啊!年关近了,水乡人开始酿酒,他们用最常见的水、最普通的米、最不起眼的红蓼花,酿成最香甜的米酒,醉了远来的客人,醉了水乡的岁月……正如他们劳作在这片土地上,春播秋种,寒来暑往,收获着简单的幸福与快乐。他们也有叹息,忧伤,苦难,但他们用隐忍、达观与宽容酿出了最美的水乡生活……

 

     走进你,才知你厚重不已。

    “野旷吕蒙营,江深刘备城。”秀丽如画的水乡平原,曾是金戈铁马的古战场。公安置县始于汉高祖5年(公元前202年),时名孱陵县。汉建安14年(公元209年),刘备领荆州牧,立营油江口,取左公刘备安营扎寨之意,改孱陵为公安,公安县由此而得名。三国是英雄辈出的年代,刘备、关羽、张飞、诸葛亮、吕蒙、陆逊等一批三国风云人物纷纷在此亮相。公安不仅为这些三国英雄搭起任意驰骋的舞台,还为他们播撒承载了旷世的传说。昔日刘备得公安,使关羽守之。及关羽讨樊城,吕蒙乘虚袭击。孙、刘之争,始自公安。蜀汉势颓,亦始于公安。黄金口见证了刘备与孙尚香的一段甜蜜爱情,在净是刀光剑影、鼓角争鸣的《三国演义》中写下了温柔缠绵的一笔……千百年来的风风雨雨,猛士震天动地的呐喊,早已在江涛声中消散于无形,金戈铁马的场景,尽被淹没在沙砾浪涌之间,这些风云人物都被岁月长河的浪花淘尽。当年的刘备城随着江岸的崩坍,深深埋在长江滚滚波涛之下;而当年的吕蒙营也与周围村庄田野混为一迹,寻不到半点模样。淤泥能掩埋远古,但埋不住三国英雄的万丈豪情。他们的浩然大气、忠义赤诚,演绎了一幕幕或夹在史册,或掩于尘埃的豪气干云之历史活剧。“昔人勋业地,搔首叹吾衰。”那众多的传说和故事,丰厚着公安的历史。这英雄的勋业地,引得多少文人墨客览处处胜迹,思代代风流。

    公安还是一片红色的热土,境内河流纵横,湖泊星罗。独特的地理环境使它成为战争时期革命力量聚集、保存、发展的便利之域,成为湘鄂西革命根据地的重要战略支撑地带。正如跟随贺龙转战公安的原湖南省军区副司令员张德将军所说,如果没有公安这片红区,洪湖苏区与鄂西苏区就梗隔千里,就不能形成东西连成整体的湘鄂西根据地。贺龙、周逸群带领的红二、红四方面军“公安会师”,彪炳史册,公安县南平镇也成为红二、六军会师组成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军团的革命圣地。此外,长江岸边的红军渡,齐居寺白骨塔,柳梓河畔的寡妇台,淤泥湖畔的烈士墓……众多革命遗迹,见证了热血艰辛的峥嵘岁月。

   

    走近你,才知道你人杰地灵。

    如诗如画的水乡平原,滋养着天地日月,滋养着傍水而居的人们。“土地饶腴民乐业,山川钟秀地多贤。”富于灵性的土地,养育了悠久的灵性文化,加上巫楚文化的熏陶,让这种灵性平添了几分诡谲和绚烂,使其灵动而厚重,清雅而稠艳,酝酿出一种独特的文化氛围,文化品质,这种文化的土壤也培育出了一批批工商巨贾,科技、文化、教育英才。晋代车胤囊萤苦读成名,“如囊萤,如映雪”不仅是《三字经》中的名句,也孕育了车胤故土读书济世的风尚。水乡是莲花的世界,莲花是佛教的圣物,象征着轮回和美好的祝愿,于是从这莲花的乡土里走出了一位有着东方释迦牟尼之称的佛教天台宗创始人——智者大师,公安也一度因这位高僧而被誉为“佛里”。晚明文学家“公安三袁”,他们“独抒性灵,不拘格套”的文学主张开一代文学新风,在中国文学史上留下了一段不朽的佳话。还有从潭子湾走出的近代物理学家、教育家王竹溪,被誉为“百科全书”式的学者。

    公安文脉历来深长,《公安县志》(清同治本)有文曰:“孱陵(公安旧名)之在荆州,名公巨卿,文章事业,往往甲于三楚”。“自昔圣贤豪杰,历汉唐而宋、而元明,史不绝书矣”。不论时代如何变迁,文化依然是傲立于史册最煌然的篇章。“公安派”袁氏三兄弟的小品文、游记、诗歌,无不透溢出灵动、隽永的自然之趣。他们笔下的故乡,一草一木都脉脉含情,都诗意盎然。袁宏道诗:《采莲歌》、《出郭》、《舟行黄金口同散木、王回饮》,描绘了水乡世外桃源般的田园风光。袁中道散文《荷叶山房销夏记》中说:“叔兰泽,有十亩池,白莲盛开,荷叶皆数丈余。予帅诸弟共架一浮梁于万花中,可容十余人。日取碧筒饮酒,佐以莲房,荷柄皆出人头上如盖,入夜香愈炽,殆非人境。”写出了水乡六月荷开时的人间仙境之美、之趣。三袁兄弟多有舟船,常泛舟,甚至下江南,游吴越。袁中道造过一小楼船,名“泛凫”,取《离骚》“泛泛发水中之凫”意。他在散文《前泛凫记》中说:“今春乃以舟从虎渡转入三穴桥小河,是四月矣,两岸杨柳森疏,开窗临水,读书作字。凡三日,过故松楸而还。从来舟居之乐,无逾此者,岂非已有临流之适,而无风涛之足畏欤?嗟呼!予少年心浮志躁,内多烦火,家居目若枳而神若锢;独看山听泉,则沉疴顿消,神气竦健,可以度日。故予非好山水也,医病也。”可见公安水乡的水给了三袁泛舟之乐、之癖,给了他们优美健康的身心,给了他们汩汩不绝的灵感,给了他们水的胸怀和水的哲思。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可以说,没有水就没有舟船,没有舟船,就没有三袁的众多游记,没有这些游记,就没有“公安派”。《柳浪湖记》更是写出了公安水乡独有的景色。中郎有诗曰:“欲买湖居先买闲。”湖与水,柳与荷,塑造的是一种生活情态,一种生命姿势,一种大气文风。有了慧风灵水的流动,他们的文章怎能不充盈性灵?怎能不积蓄智慧?又怎会不洋溢郁郁葱葱的文采?

    有什么样的起点就有什么样的延续,如今,从三袁故里走出去的人才,可谓成千上万,各个领域,各个行业都不乏出类拔萃者,但在全国形成气候、颇具影响的仍然是文学。

虎渡河畔走出的作家陈应松,其小说在文坛独树一帜,作为新时期“底层文学”的重要代表作家之一写入中国当代文学史,小说多篇目(部)翻译成英、俄、日文在国外出版;胡应明于戏剧文学独有专攻;曾纪鑫作为最早写作文化历史散文的作家之一,其作品被誉为“诗与史相结合的智慧精品”……而坚守本土的作家则以黄学农、邹平等为代表,他们不为名利所诱,沉潜深刻,以生命的本真,诗人的纯粹,用心创作……续起了一股潺潺流淌的文化之脉。公安依然文盛如斯,岂止甲于三楚!

 

    走近你,才知你也有苦难的记忆。

    公安自古就是一方水患之地,《公安县志》记载,因为地势低洼,公安几乎是逢雨必淹,“水涨辄成巨浸”,官民“所患者莫大于水”,仅县城就经过了七次搬迁。“水从天际流,船在屋上行”,就是大水时公安傍江城市和农村的真实情景。一旦堤防溃决,十数米高的洪水倾泻而下,大地尽成泽国,故有“万里长江,险在荆江”之说。为抵御长江洪水泛滥肆虐,水乡人世世代代用血汗伴着硪歌垒起高高的“生命之堤”。每到夏季涨水时节,无论是手握锄犁的农民,还是手持教鞭的先生,无论是身居要位的政府官员,还是满脑生意经的商人……在洪水面前,他们都是水乡的儿子,在生养自己的这片土地面临危难的时刻,再娇嫩的肩膀也扛得起重重的沙袋,再瘦弱的身体也敢面对惊涛骇浪,誓与洪水共进退,誓与大堤共存亡。一部公安的发展史,就是一部与水抗争的历史。

    “不怕刀兵动,只怕南柯一梦中。”水乡人民在历史上曾饱尝洪水肆虐,堤围溃决,家园尽毁的惨痛悲苦。新中国成立后,修建了举世瞩目的荆江分洪工程,但公安还未从“十年淹九水”的苦痛中缓过劲来,随即又被圈定为分洪区。“凭什么要遭受无辜的蹂躏,当梦被憋死在深渊,秋天被湮埋!”作为公安人,谁能忘得了1998年!世世代代与水抗争,从不向洪魔屈服的公安人,却以“舍小家、顾大家”的大义为重,一声分洪转移令下,十六个乡镇,三百多个行政村,近百万的村民们收拾简单的行李,身强力壮的也好,老弱病残的也好,一天之内顺利转移到了安全区……他们身后,是田里正待收割的庄稼、是满圈的猪马牛羊、是辛辛苦苦修建的家园……在这本该是充满丰收喜悦的季节,却甘心接受这命运式的安排,眼睁睁将这一切留给了洪水,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壮,又是怎样的一种感天动地的情怀……那一夜,荆堤外奔腾着怒吼的长江水,荆堤内奔腾着密密麻麻转移的人流,那一夜有如世纪般漫长……雷管炸药已埋好,所幸的是“共和国没有开闸”……

    “被洪水浸泡的虎渡河人啊,/也许,苦难才是你最大的财富。/我始终不明白,在这惯于沉沦的岁月里,/世世代代,你们的脚竟没有挪动一步!”历史上的水患,锤炼了水乡人团结协作的抗洪精神和坚韧不拨的性格,“你淹你的水,我筑我的堤,你啮我的家,我垦我的荒。决不屈服,水进人退,水去人还,从洪水中爬起来,重建家园,把个水患之地闹腾成遐迩闻名的鱼米之乡”。水患还让水乡人具有了一种悲悯的人文情怀。水多次出现在公安文人的笔下,萦绕在公安文人的梦中。袁宗道的《苦雨》,袁宏道的《江涨》、《江崩及城》等诗篇,都表现了三袁对家乡水患的忧虑。而水的苦难记忆也成就了另一位从公安走出去的以写底层苦难闻名的作家陈应松……随着高峡出平湖,三峡大坝的全线建成,洪水肆虐的时代苦痛与伤痕也永远成了历史,成了记忆,但水乡人是不会忘记历史的!历史让水乡人在与苦难相伴时,形成了坚韧不拔的刚强意志、协作互助的优秀品质、“舍小家、顾大家”的大义情怀;更让水乡人懂得铭记苦难,在苦难中涅槃并创造奇迹!

 

    水文孕华章。公安水之美,公安水之灵,使得古往今来生于斯、游于斯的人,无不对公安的水难以忘怀,感慨系之,赞叹不已。他们笔下的公安无不弥漫着水之氤氲、水之清澈、水之飘逸……“无穷江水与天接,不断海风吹月来”、“无限风烟迷古渡,几多意绪触寒砧”、“月色生红浪,湖光露白莲”、“芦花明月迷归雁,沙渚轻风漾渔舟”、“船窗帘卷萤火闹,沙渚露下蘋花开”……这些诗作文章,已化作了孱陵厚土,虎渡风烟……千年前,我们的先贤车胤囊萤聚光,苦读成名。千年后的今天,就让我们来效仿先贤,掬一捧长江水,揽一缕百湖风,将历代名家咏公安之水、公安之景的篇章揽入此书卷,记下当年当月这水之痕,水之韵,水之魅,水之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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