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对你说


搬完家,北京的天空下起了雨。真是巧,去年搬家也是。那天傍晚开始下雨,我饥肠辘辘地走在小区后门那条街,吃了一大碗桂林米粉。我记得吃桂林米粉的时候,我在怀念遥远的广州城。总会在某个特定的日子,心中充满对你的倾诉,一如今日,想与你分享我的感悟:生活的艰辛和美丽并存才是值得拥有的人生。

2004年到2010年,从你的幼年到童年,你跟随我穿梭在广州、深圳、北京、南京、上海,上学或者度假。我记不清我换了多少住处。每一次搬家都是一种舍弃和重建,舍弃旧生活的模式,重建新生活的秩序。这是很好的生活演习。它能强迫我克服惰性和对困难的逃避心理,还能训练我对无常的领悟、对执著的抛弃,以及解决实际问题的灵敏度。有人说动荡的生活对孩子成长不利。但,没有正确的心态,任何一种生活都可以充满不幸。我想与你分享另一个感悟:动荡和安定是平等的。

昨天,C阿姨和她的男朋友还有他们的一位同学过来帮我打包物品、捆扎书籍,Z阿姨开车把一部分书运到新居。今天,娜娜阿姨过来帮我整理未打包的软饰。这个过程中我手忙脚乱丢三落四,像个毫无经验的人。这些使我突然发现,今年我最大的进步是终于明白自己的柔弱和不够优秀,学会了寻求帮助。在这之前,好强的我习惯独自面对困难,喜欢提醒自己:我是一个优秀的坚强的人,我不需要别人。这不是虚荣又是什么?这么多年我像是被才华惯坏了的书呆子,常常借哲学的思辩放纵自己的坏毛病。现在我发现,我需要他人——友谊、爱情甚至婚姻,借由对他人的需要,我将更深切地爱这个世界。

但,即使在最殷切最诚恳的心情里,我的话语也并不总是对的,就像我曾提醒你老师并不是总是对的。“母亲”这个词不代表天然的正确、无私和慈爱,大人也会说错话、做错事甚至邪恶自私,大人和孩子一样也需要学习和成长。所以,我不会坐在你的对面发布人生的真理或指令,我希望与你肩并肩同行,彼此参与和分享我们各自的人生。我只是一个比你年龄更长、经验更丰富的大朋友,在轮回的河流里恰好担任你的母亲的角色。我会努力保护你,有一天也会需要你的帮助。

就在五天前,我回老家陪你度过十周岁生日,我惊叹你的身高已经抵达我的下巴,我愈加感受到我正和岁月一起变老。有时我也很疲倦,想打盹,想把人生的希望和梦境移交与你,可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201093在上海世博会的园区,我兴奋地给你打电话:“我的小公主!”——我这样叫你,你那时刚从北京过完暑假回到老家上学,正体验两种物质文明生活的落差,你说:“妈咪,你多好呀,能够去看世博,不像我……”你低落的声音令我心碎,我坐在长椅上流眼泪。虽然我独自游世博是因为我曾提议带你和外婆前往被拒绝。但我想的是另一件事:如果有一天你想去一个我无法抵达的世界呢?所以,我至今有一个未曾解决的困惑:如果我不是国王,每天唤你“公主”有何意义?

……

谨以此文,献给你刚刚度过的十周岁生日,献给今天的母亲节。祝你的母亲、我的母亲、所有人的母亲心灵有福。愿她们能以自己的子女为荣,并愿她们能勇敢地承担一个女人即使做了母亲仍需承担的改变世界的决心和使命。

 

 

 

                                                                201158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