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4月30日下午,我和范岱年、程宏一起来到中科院的中关村北小区——科源小区拜见了李佩。李佩是已故两弹一星元勋郭永怀的夫人,今年93岁了,但仍然很精神,很健谈。
【图】我拜见李佩,送她一抱鲜花,祝她的生活像鲜花一样。
李佩与50年代回国留美科学家
1988年我与美国在华科学史学者杜开昔做“50年代回国留美科学家访谈”课题时,李佩给了我们很大帮助,这是因为李佩本人就是50年代留美回国的学者,而且她和杜开昔都在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工作。当年李佩不仅仅陪同我们参加了对彭桓武的采访,她动用她的人脉关系,帮助我们联系了很多受访科学家。如今在“50年代回国留美科学家访谈”课题进入结尾的时候,再度拜访李佩不仅是为了课题的需要,也是为了感谢她当年对启动课题的帮助。
20多年来,这个课题被束之高阁,我与李佩也失去了联系。最近听范岱年说他知道李佩的联系方式,而范岱年也是我们这个课题的指导者,所以范岱年就带着我一起来拜访李佩。李佩对我们的到来非常高兴。她对当年我和美国学者Dugan(杜开昔)搞这个50年代留美科学家的课题和采访彭桓武的事情记不很清了。
我告诉李佩这个课题正在收尾,准备在今年7月在中国科大召开的东亚科学史学术会将书印出来,奉献给读者,我将该书的雏形样本送给了李佩。李佩翻开书看了看,说这个课题很有意义,“50年代回国的科学家不少,你们能找到这么多人,让他们把那段回国历史亲口讲述并记录下来很难得,也很有价值。你花了很多时间,很不容易”。李佩接着说我们这一代人都差不多快没了。从你这本书的目录上看,很多人都不在世了,罗沛霖刚去世,许国志、疏松桂、吴仲华早就去世了,李敏华还在,但有些脑萎缩。申葆诚不在了,原先就住在我后边。黄茂光,不在了,他夫人还在。师昌绪还在、郑哲敏还在……
我告诉李佩在这本书出版之前,想与杜开昔联系上,因为是她当年与我搞的这项工作。我问李佩现在还和她还有联系吗?李佩说平日没有联系,但是过年过节时候还经常发个邮件,表达一下慰问。杜开昔现在住在芝加哥附近一个叫Kil deer的地方,我90年代初期最后一次去美国时,去过他们家,在哪里住了一个晚上。这个地名很有意思,Kil与Kill很相似,当地的Deer(鹿)很多,公路经常看到被汽车撞死的鹿。如果撞死了鹿,开车人是不能擅自带走和处理鹿的尸体的,必须通过当地的环境和动物保护组织来处理。说着李佩找出来好几本通讯录,最后查找到了杜开昔的联系方式。
李佩谈钱学森
我向李佩征询了一个问题:在张纯如著的《春蚕吐丝》(《Thread of the Silkworm》,台湾版名为《中国飞弹之父 — 钱学森之谜》一书中,提到美国在1955年禁止中国留学生回国的时候,国防部长给艾森豪威尔总统一份备忘录,提及有110位留学生掌握威胁美国国家安全的科技知识,其中有两人不能离开美国,一位是曾参与奈克(Nike)飞弹的王大卫(David Wang),而另一位是钱学森。由于郭永怀和钱学森都是研究导弹的,我想李佩作为圈内老人,可能知道。但是遗憾地李佩说不知道David Wang。
我们的话题转向了钱学森。李佩说钱学森当年回国时没有带回来在美国写的手稿,大都烧掉了。因为按照美国法律,未发表的论文属于国家机密,不能带出美国的。90年代李佩出访美国时,一个美国朋友告诉李佩,他在钱学森走后,发现了一批钱学森的手稿,就收了起来,有一麻袋。那时这些手稿已经不是秘密了,李佩就向美国人索要,说“这些东西你们没有用了,但是我们还有收藏价值,希望你们能给我,美国人最后同意了”。后来郑哲敏带回来一部分,再后来分几次找人都带回来了。力学所选出了一些他们认为很主要的文章,出了一本书。李佩现在做的一个事情是把那些没发表的论文整理一下,后来钱学森一个毕了业的学生将50多篇未发表的英文文章找人翻译成中文,准备出了一本论文集,这些工作基本上都做完了。每篇文章都有专业相近的人翻译和审校。这本书将在钱学森诞辰100周年,差不多今年年底12月时候出版。
范岱年问李佩,看过没有叶永烈最近出版的《钱学森》一书,李佩说看过,不过有些内容很没劲。叶永烈对钱学森的很多认识是错的,我曾经特别把叶永烈请来谈过,指出那些看法是错误的,那些事实是什么。不过《钱学森》一书获得钱永刚的支持,卖的还挺好。
李佩谈张纯如
说着说着,李佩就将话题转向了张纯如。李佩说她90年代在美国书店突然发现了Iris Chang,也就是张纯如写的《《春蚕吐丝》》,一个学生买了送给她。李佩认为张纯如的书比叶永烈的书要好,很真实。张纯如不认识钱学森,但她访问了很多人,包括钱永刚和航天部的一个人,得知了一些钱学森的事情,还查阅了一些刚解密的美国档案。李佩把这本书带回来了,看完后就送给了蒋英。蒋英看后说很多地方写得不对,认为不少地方讲得偏激。李佩认为张纯如书里的东西都是有根有据的,每一段都有出处。
李佩的这些观点与我很相同,张纯如站在一个第三方的更冷静的立场上看问题,反而比叶永烈说得更清楚。
李佩还说钱家人的一些朋友认为,张纯如不是搞科学的,她怎么能写科学家的故事,怎么能理解钱学森干了些什么?其实张纯如已经超越了作家的职责,简直就像一个历史学家,喜欢扎进图书馆档案室,埋头做研究,寻找别人忽视的材料。她每个发掘和结论都有出处和引证。李佩说“张纯如后来来北京了,不过没找我,我恰好出差。她找了罗沛霖、郑哲敏等人,但是他们怎么回答的,我就不知道了。”
李佩谈科源小区
李佩提到她和郭永怀当年回国来到中关村的情景,他们1955年月底回国后,先在北京饭店住了几个月,现在住的这个楼刚建成后,他们就搬进来了,一住就是56年。这个科学院的宿舍区北边、东边和南边都有科学院的各个研究所,上班都很近。“当时15号楼是院士楼,楼与楼间隔很大,我们这个楼是13号楼,南边是一片桃花树,后来中科院的人越来越多,地皮不够了,就在楼与楼之间加盖新楼,让年轻的科学家住,楼号就叫‘甲多少号’,我们现在这个13号楼就经常收到寄给‘甲13号楼’的邮件。我们院子中间有一棵很大的棕榈树,是钱三强和院长郭沫若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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