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公民的劳动权利与促进劳动力流动

曹思源

这是为《工人日报》所写《同职工谈企业破产法》系列讲话９篇中的第５篇，原载于该报1983年8月12日第2版。

　　有的同志说，按照企业破产法宣告破产的企业虽然只是极少数，但是这极少数企业的职工毕竟还是要失去原有的工作，这岂不是违反了我国宪法第四十二条关于公民有劳动权利的规定吗？

其实，并非如此。宪法虽然规定了公民的劳动权利，但劳动权利的实现并不是无条件的。劳动者只有同生产资料结合在一起才能从事劳动，实现其劳动的权利。一个企业经营破产了，生产资料不得不用去还债，于是这个企业的职工便失去了一次同生产资料结合的机会，即暂时失去了实现其劳动权利的条件。但是，这些职工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并没有失去劳动的权利。谁也没有剥夺他们的权利，没有禁止他们重谋职业。失业职工只要重新找到了与生产资料相结合的机会，即可重新工作，实现自己劳动的权利。

打个比方说，人人都有端饭碗的权利。这一点在改革前和改革后都是毫无疑义的。但是改革前的饭碗是铁的，人们不知爱惜它，甚至乱扔乱摔。而改革后的饭碗是瓷的，搞得不好就会被打破；打破之后还得费一番周折，付出一定代价才能重新得到一只新的瓷饭碗。这时，人们就会恢复对于饭碗十分珍视、倍加爱护的美德。

　　实行企业破产制度并没有剥夺任何人端饭碗的权利，它只不过恢复了一条古老的真理——饭碗是可能被打破的。在恢复这条真理的时候，不可避免要重新引起人们对于失业问题的思考。商品生产社会中一定比例的失业人口的存在，是难以避免的，并且对于生产力的发展是有利的。由于社会经济发展过程中往往会出现不平衡，由于各个部门、各个企业提高劳动生产力的速度不一样，由于产业结构的变化，有的部门要扩充，有的部门要缩减，使得不同部门、不同企业对于劳动力的需求情况，会发生不同方向、不同程度的变化。有的需要增人，有的需要减人，增减情况各不一样。总会有一部分劳动力被某些部门裁减出来，这批劳动力要在基本生活有保证的情况下，重新进行职业培训，以便及时满足另一些需要扩充的企业的选择录用。　

社会主义社会既然必须发展商品经济，价值规律就必然要起调节作用，调节生产和流通，调节社会资金和社会劳动力在各部门之间的分配，这就必然要求劳动力在一定范围内合理地流动。而社会上的劳动力流动并不是在一瞬间或短时期内就能完成的。在流动的起点和终点之间，往往需要一个过渡阶段，需要一个劳动力的蓄水池。在这个蓄水池中，一定量的劳动力的失业，是劳动力顺利流动、经济顺利发展的必要条件。

譬如说，一些企业经济效益好，有发展前途，需要增加劳动力，但它需要的不是一般的劳动力，而是需要有一定劳动技能的熟练劳动力。这批劳动力如果只从新成长起来的青年中招收，不可能从数量上和素质上满足企业的需要。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一支经过训练的劳动力后备队伍，便可随时解决企业的急需。但是，由于失业问题属于禁区，不允许劳动力失业，许多企业多余的劳动力无法及时从原有的企业游离出来，因此也就无法及时转移到需要劳动力的部门去。最多只能办理个别人的调动，其数量之少，手续之繁，对于解决成批量的劳动力供需问题，意义甚小。

　　所以说，劳动力的流动和职工的失业，实际上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要实现劳动力在一定范围内的流动，就必须允许有一定数量的劳动力，在一定时间内处于失业状态；不允许失业现象的存在，也就等于不允许劳动力流动。

　　目前，尽管关于劳动力流动的呼声很高，尽管不少企业都有多余劳动力，但是谁也不敢把这些多余劳动力作为失业人员裁减下来。如果实行企业破产制度，这就为劳动力流动找到了突破口。按照企业破产法，企业破产后，从厂长、书记直到普通工人，统统转为失业人员，等待需要人的企业招聘。

　　按照破产救济办法，因企业破产或濒临破产而转入失业的这部分职工，可以领取一定的救济金，能有一个最基本的生活保证。这就为在中国建立职工失业保险制度打下了一个基础。过去，人们对于失业问题谈虎色变，其原因之一是没有失业救济制度。如果我们能通过破产救济办法的实施，展示失业人员获得基本生活保障的现实可能性，人们就比较容易接受“安全失业”的概念，比较容易适应劳动制度的改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