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D301次列车长陈燕姣。本报记者陈涛 摄

　　如今，D301次列车乘务人员的手机里已经找不到当时的通话记录。

　　“事故发生后，我不停地在打电话、接电话，上级领导要求千方百计救援旅客的电话指令传来，来电记录已经超过了手机存储极限。”D301次列车长陈燕姣说。

　　如今想起，那晚的闪电、巨响、惊悚、黑暗、颠簸和晃动依然清晰得令人心有余悸。

　　列车从永嘉站开出，广播适时响起： “列车即将抵达温州南站，请下车旅客准备好行李物品下车。”

　　很多旅客拖着行李走向车门，陈燕姣和同在8号车厢的列车长沈冰倩也起身做好即将到站的准备。

　　突然，列车速度骤降，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 “比雷声还响”，陈燕姣和身边的人纷纷倒地。紧接着是断电，车内一片漆黑，惊慌失措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能慌，不能乱！”反复提醒自己要镇定的陈燕姣听到身边的沈冰倩已经掏出了对讲机，焦急地呼叫司机。

　　呼叫了很多遍都没有回应，两人立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沈车长让我留在餐车安抚旅客，她自己去前面的车厢看看情况。” 陈燕姣说。

　　听到沈冰倩一边给上海铁路局调度打电话要求封锁线路，一边摸黑匆匆前行，陈燕姣也迅速起身，赶紧拨通了110报警电话： “我是D301次列车的列车长，列车行驶至永嘉至温州南间发生事故，请求救援！请求救援！”

　　挂断电话，陈燕姣用尽全力大声喊道： “我是本次列车的列车长，请大家不要惊慌，不要随意走动！”这位只有22岁的年轻姑娘用超乎同龄人的冷静和自信，让周围旅客渐渐安定下来。

　　与此同时，乘务员周盈、赵璐璐、刘文静、卞卡的对讲机里也传来了陈燕姣的声音： “大家不能慌乱，我们乱了旅客就更乱了，一定要做好旅客安抚工作！”

　　对讲机响个不停，两位列车长不断交流自己身边的情况。

　　“沈车长说，已经将情况向上级汇报，领导指示 ‘务必确保旅客安全！’”

　　随车机械师李照拿着手电筒匆匆赶到餐车，开始在车门上安装防护网，并打开车门以便通风。

　　他告诉陈燕姣，另一名随车机械师杜振永已经跳下列车，到车尾几百米外安置线路警示响墩。 “列车防护工作马上做好！”

　　陈燕姣稍稍松了一口气，但随着一道强烈的闪电掠过，她透过车窗看到了前方的惨状，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4号车厢摇摇欲坠，1号至3号车厢已经完全翻到桥下，我和周围的旅客都惊呆了！”陈燕姣向记者叙述道。

　　“一定要把车内旅客转移到安全地带！”对讲机里再次响起沈冰倩焦急而坚定的声音。已经来到5号车厢的陈燕姣比谁都清楚发生了什么。

　　陈燕姣立刻组织乘务人员进行分工，准备开展旅客疏散工作。几分钟后，沈冰倩也匆匆赶到餐车，她们马上组织乘务员拆下防护网，组织旅客下车，两名动车机械师也加入其中。

　　列车离地一米多高，线路上又都是道砟，为了保证安全，周盈、李照和几名自告奋勇的年轻旅客先跳了下去，然后分成几组接应旅客和行李。

　　“请老人和孩子先下车！” “请大家遵守秩序，不要推挤！” “注意脚下，小心跌倒！”这样的提醒几乎从未间断。一次次举高托低，汗水、雨水、血水浸湿了制服，手臂累得颤抖，嗓子喊得沙哑，但他们始终咬牙坚持。

　　与此同时，沈冰倩带领其他职工第一时间寻找伤者并进行抢救。这些 “80后”和 “90后”的年轻姑娘在救助、疏导旅客时，都表现了出人意料的坚强。

　　19岁的乘务员卞卡手臂受伤，兼任广播员的刘文静满脸鲜血，却坚持先救治旅客。 “由于存放医药箱的1号车厢已经坠落，只能用纸巾等物品为旅客简单地处理伤口……”

　　终于，440多名旅客和随身行李都安全撤离了列车。可陈燕姣还不放心，又带领随车机械师和几名乘务员返回车厢仔细排查，不停地高喊着： “有人吗？”同时借着手电筒的微弱光亮仔细查看每一个包房，每一个卫生间，甚至连卧铺底下也不放过。

　　确定没有旅客遗漏后，周盈对陈燕姣说： “你们先组织旅客撤离，我去救人，能救一个是一个！”

　　这位28岁的小伙子踩着变形的车体，摸黑爬上了被追尾的D3115次列车最后一节车厢，一遍遍高声呼喊，终于循声找到并成功救出了两名被挤在残破车厢内的幸存旅客。

　　地方救援队伍已经赶到，陈燕姣、沈冰倩组织乘务人员分为前后两队，簇拥着D301次列车的旅客，摸黑走向温州市二十三中学。

　　“这段路走了半个小时。中途有几名惊魂未定的旅客脱离队伍，沈冰倩和周盈发现后边追边喊，跑出去四五公里才让他们归队。”陈燕姣说。

　　在这个临时安置点，她和沈冰倩组织乘务人员对每名旅客的去向都进行了登记。当地方政府和铁路部门组织的大巴车开进学校，他们确认所有旅客都已上车后，才最后撤离。

　　妥当安排好所有旅客已是24日4时，这些身心疲惫、形容憔悴的乘务人员这才想起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才想起跟家人报声平安。

　　“我们没有丢下一名旅客甚至一件行李。”陈燕姣自豪地说。而他们自己的行李却全都落在了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