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何如此缺乏人性?
我们的文化悠久深厚,我们难道还缺乏人性吗?这似乎是一个矛盾的话题,可有谁能在我们的社会环境中感受到令人尊敬的人性与令人肃然起敬的人格?
这不是我们感觉迟钝,更不是我们有眼无珠,恰恰相反,作为一个具有正常人格的人在我们的社会环境里却往往会深切地感受到人间充满了赤裸裸的兽性欲望与魑魅魍魉。行走在我们的世间里远比那高尔基笔下的散乱而令人痛苦的旧时代的俄国还要更加令人沮丧,因为你几乎就是在一个凶残暴虐的丛林里毫无生命保障的乌烟瘴气之中碰碰运气,你说这人生怎么能有个好呢?
源远流长的中国社会历来不缺思考,更不缺文化,可我们上下五千年都是在如何思考的呢?我们除了拿起易经八卦来摇头晃脑地云里雾里而不知所云之外,就只剩下因时常相互拳脚而不得不去共同追求“九阴真经”模样的“孙子兵法”。如此反复折腾之后,好不容易才出了一个孔圣人,这样才在不得以之下让我们练就了一身的道德律条。看来用以精神约束乐于互斗的中国人还是挺管用的。虽然,现代学者们纷纷把孔子学说斥之为专为约束禽兽而用的律条,但孔子学说不论好歹也还是风行了几千年。中国人不就讲究谁更能笑到最后吗?至于到底是马桶滚楼梯式的傻笑,还是凄惨痛楚中的惨笑,抑或是无奈生涯中的苦笑,再或是喝倒彩时生怕事情闹不大的哄堂大笑,就没有人愿意再去理论清楚咯。反正到处都是乌烟瘴气的鸟鸟与鸦鸦,何必再去斤斤计较其中的谁是谁非,因为那里面本就没个好歹。
为什么中国的文化人大都自愿站在类似于孔子学养说教一边,一生战战兢兢,循规蹈矩,虚伪而躲躲闪闪地鬼混而回避着一个健全人正当而自然的一生?有谁体谅过这些郁郁馥馥的摇头晃脑的先生们就因为知识渊博,禀性高妙而早已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见了舆薪?中国眼镜们的法眼历来深邃,眼力全都能一眼看到一根毫毛的末梢,但却看不到就堵在眼镜眼前的一车柴草。如此只愿见到小处,而坚决看不到大处的定向的知识人格不能不说是中国文化的又一大发明,因为唯有如此才能既能看清人间的鬼魅而又能确保明哲保身。中国的事情往往就是如此这般地缺德得异常的简单。
为什么中国人不能有幸作天人之考?非得要把现代科技的专利发明权几乎全都拱手让与了西方?为什么我们不能随着人性天成的造化方向作壮丽的憧憬?那都是因为人们的身旁时常埋伏下了厉鬼的祟影,才使得人们不能集中精力关注正前方,而不得不随时随地地因恐惧临头而回头张望!在我们世俗生涯的烟火缭绕之中,能不这样时刻担心自己的身后吗?如果真是这样对自己身后时常出没的鬼魅视而不见,那么,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活不到明天的。
我们生存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之中,数千年来几乎就没有太大的变化;我们生存在这样的阴云笼罩之下,几乎就看不到被改变生存环境的几许希望。人们普遍看到眼前现实的成功活法只有一途,那就是练就一身的恶斗功夫,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看准直面击来的险恶,借用公开的时常经浓彩重墨粉饰一新的所谓章法来捍卫自己因天赋禀性而定的活法。
现在,在中国,如果有谁还想跟人真讲点斯文客气,那么,出人意料的不测遭遇随时都会降临到他那不谙世事的头顶上。在官场,本应确保公正与清廉的场合里,如果你还真关注自己的官声与名节,尽管八荣八耻的教育才刚刚过去,但那围将上来好奇打望的人们反倒会以疑惑的目光与怀疑动机的揣测随时激活恶狠狠的围攻与没命的糟蹋。现在的社会空气就是只管找钱就好,最好还是找大钱才好。不然,倘若你还想要顾全一个好名节,那么,谁也不会让你死得更好看些。当一个好人不易,当一辈子好人几乎完全就没了可能,这就是一个未加宣示的宿命,不管你是否就此愿意。
我们的世界居然没了是非,有的只是险恶贪欲绑架下的算计;我们的家园已然没了对错,有的只是要干什么和要干到何种地步?这是一个严重缺损斯文与道德的,充溢着恶毒算计的场所,除了相互残酷争夺与持续此消彼长的恶斗,很难看到人们有闲暇而在仔细琢磨如何去践行“为人民服务”。这是一个严重缺乏人性温暖的世界,人们在其中除了疯狂的互殴或群殴之外,几乎找不到其他的乐子可干。如此,在白天展开的攻城掠地的蛮干累坏了每一位兄弟的身子骨,人们除了每天夜里疲惫的四肢与被极度透支了的绞尽脑汁的算计所严重毒化了的心肺之外,就带不走任何其他的零碎。人们的宿命就如同来到了一大片危机四伏的大草原,在那一望无际的旷野上,无处不在的凶险追杀与嗜血赌命的脚力竞赛成就了我们在野地里乐此不疲的天堂。
我们几乎每天见到任何人都会捉摸着从他那里弄出点啥名堂,我们几乎就是肉食劫掠者,不撂倒对方几乎就不能活到明天。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世界,而这又是谁让我们生活得如此的凶险万状?如果人们像这样来发问的话,就没有人能不哆哆嗦嗦地痛痛快快地回答。
如此凶险的世界,焉有人性的立锥之地?如此慌乱的草原,安有羊群的悠扬?如此危机四伏的屠宰场,怎能会还有文化人格在此修炼成仙?人们在此大小暴虐与颠倒人性的肆意横冲直撞之下,除了身首异处,就得苟且偷安。不然,前方若隐若现的绝不会是天人对话的人性光芒,而只会是枯藤老树昏鸦,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无奈地厮守着一堆乱坟岗。
老夏
2011.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