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化蚕食村落的社会忧思


  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冯骥才20日在天津表示,中国每天消失80至100个村落,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冯骥才是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作出上述表示的。他援引官方公布的数字说,过去十年,中国总共消失了90万个自然村,“比较妥当的说法是每一天消失80至100个村落”;这些消失的村落中有多少具有文化保护价值的传统村落,则无人知晓。

  工业化,不仅是经济学命题,也是最现实的人文课题。英国工业化革命,一句“羊吃人”修辞,道尽了农业文明为工业革命所吞噬的伦理批判。文明的演进,其实很难用先进和落后去简单评判的,经济人的功利化选择与生活方式的豪奢便利,有时并不能慰藉人的心灵,尤其是对传统生活方式的怀念。

  冯骥才的原乡遗憾---中国每天消失近百村落,以及蕴含其中的文化价值的散失,不单是以文化人的敏感触及到了中国工业化进程的问题,而且激起了人们失去家园没有故乡的哀愁,而乡愁是最能激发人们心灵共振的。这两年,尤其是春节过后,返乡的一些人士,在回到他们供职的城市之后,总要多愁善感发出“失故乡”的慨叹。鲁迅小说《故乡》描写的只是故乡的萧索,读者们却总能从中读出故乡的灵魂来,那种故乡原生态的萧索才能折射出世事的变迁与人事的沧桑来。

  很遗憾的是,现代村庄被城市化吞噬侵凌,却是以先进取代落实的方式进行,但结果却让人既失去了原生态的故乡乐园,也少了忧思文化的根。现代人呢甚至无法再像鲁迅那样描写故乡的风景,这是何等的悲哀呀。传统中国叙事,离不开土地的滋养,而村庄是土地文化给予中国人生养传承的家的载体,从而衍生出中国人斩不断的原乡文化与叶落归根的民本情怀。

  身为作家的冯骥才,对于失却村庄的中国现实,没有以感性抒情的笔调去描写,而是以冷峻的口吻提出警告。

  而这,恰恰具有严酷的现实意义---那些消逝的中国村庄,并非自然的消弭,而是在权力主导的城市化坐标中有计划地被“删除”,对失去故乡的人而言,这是一种充满委屈而无奈的严酷;更悲哀的,在这些村庄消逝的过程中,难免还伴随着血泪,那些粗暴拆迁所致。对照权力逻辑下城市化取代农村的“进步性”,那些消逝的村庄所蕴含的本质,就更加具有讽刺意味,即所谓的现代文明对传统文化的粗暴蚕食。若套用英国工业革命“羊吃人”的概念,中国村庄消逝亦可用“地吃人”来解读。

  因此,冯骥才对于中国村庄过速消逝的忧虑,值得重视,不仅仅是激起众人失却原乡的情感共鸣以及引发的文化忧思,更重要的是权力的棒喝。在现实的体制机制下,权力主导下的政绩工程,具有相当的粗放宏观的倨傲,他们对城市化效率的追求,使其执政思维中极度匮乏对微观民生的关切。更要者,权力思维下的他们,在政绩刺激之下,他们内心深处的原乡梦故乡情极度弱化,因此很难遏止住他们非理性城市化的步伐。这样的“文明”对自然生态造成破话,对社会生态带来不公。

  作为农业文明的中国,在对接现代工业文明的时候,是不是可以温柔中庸些,不要那么粗暴地侵凌传统,消灭乡土滋养的故乡。

  故乡是每个人最难忘怀的乐园,失乐园的人生是悲戚的,甚至是变态的。无论是谁,在风烛残年之时,总会回忆其童年的纯雅,故乡的美好,因而千方百计地去叶落归根。其实,故乡未必真的美,尤其是那些贫瘠偏僻的村庄,但那是一个群落符号,不单是社会化的象征,还有历史文化的汇聚,更有人文情感的涵养...就那么武断地让其快速消失,代之以毫无生气的水泥建筑和无个性的道路工厂,一切都那么机械化和功利化。这样的现代化和工业化,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