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涌日记:我这三十年的日子(275)


(注:上篇说到,1990年6月初,我在宁波大学工作期间,去杭州接受浙江省专利工作者培训班培训的事情)
1990年6月8日 星期五
    今天,培训点的早饭是油条、稀饭和肉粽,中饭烧扁鱼,晚饭吃大排。
    昨晚一夜雨后,今天一天阴。晚饭后,在教室里泡了一天的我,换上白色水洗布的夹克衫和宽松裤飞向了魂牵梦绕的画西湖。我沿灵隐路边看边走到苏堤,跨堤桥,穿苏堤,到南山路,再沿南山路转到湖滨,然后乘车回来。
    经典的西湖十景,我今天看到的十景石碑有五块:双峰插云、曲院风荷、苏堤春晓,花港观鱼和柳浪闻莺。我觉得最美之处是花港观鱼:方池绿水中,2寸左右长的小金鱼群穿梭往来,时聚时散,聚时金灿灿一片,散时亮晶晶点点。傍晚,游人很少,池边只有我一个人时蹲时站,欣赏着美丽的小金鱼们。曲院风荷小院中,荷花无影,荷叶衰败,一片凄凉。柳浪闻莺处,建起了百鸟天堂,不时传来嘈杂的鸟鸣声。
    走在苏堤上,途经各个堤桥时眺望西湖,有一种清新旷远,明净豁达的感受,一种超脱和升华。抬头望天,看到阴了一天的天空,此时闪出晚霞衬托中太阳的斑斓,让湖面如梦如幻的。低头观湖,只见西里湖上微波摇荡,光带璀璨,山、水、林组成恬静淡雅的圣洁画面。苏堤上的林带遮住了霞光,西湖上还是阴凉的一片,平静的湖面显出温柔的静美。我站在堤边的石块上,晚风送爽,柳丝飘动,心灵被这纯净之美陶醉着,再没有别的感觉;生活的一切艰难坎坷都悄然退去,已经全部溶化在这湖光山色之中了。我的心中涌起一片色彩斑斓的遐思,构筑着美丽奇妙的意境,一种自然美色的超级美感充溢全身!
1990年6月9日 星期六
    今天的早餐是油条、咸菜饼和皮蛋,中午吃红烧鸭,晚上是清蒸草鱼。
    晚饭后,我又出去游玩了。一路步行,穿过植物园:林木繁茂、石径曲折、鸟鸣声声、游人寥寥,我没有看到花,像是走进了森林,静谧肃穆,一切都给人以原始自然的感觉。一座古亭,让我想起了《红楼梦》里的沁芳亭。
    走进曲院风荷公园:小桥、亭台相连,树枝上悬挂着串串的红灯笼,给人以精巧灵秀的感觉;一片树林中的仿树桩桌椅,尤其生动别致。
    从曲院风荷公园走上苏堤,再走过西泠桥。孤山上可真是名胜古迹荟萃呀:俞楼,六一泉,楼外楼餐厅,玉白色的秋瑾立像,名闻中外的西泠印社,玲珑雅致的中山公园等等,一路看过去,真是处处是景处处景呀!在孤山上,一个中年妇女凑上来,不知说了些什么,声音低低的,我自顾自走,没睬她。
    走上白堤,一路左顾右看,今天又看到了二处十景石碑:平湖秋月和断桥残雪。平湖秋月处:湖面宽阔平坦,放眼望去,波纹层层,山水交融,可以想象中秋明晃晃的大圆月倒映湖中时,该是何等地美妙无穷呀!断桥残雪处:我疑惑了,不知这完好的桥为何要叫断桥呢?不过,断桥配残雪,倒是有一种悲情美的意境的。
    今天白天上课,我一直在想西湖十景:
    有季节上的春、夏、秋、冬:苏堤春晓、曲院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
    有时间上的清晨、傍晚和深夜:苏堤春晓、雷锋夕照、平湖秋月(三潭映月)。
    有气象上的云雾和落雪:双峰插云,断桥残雪。
    有感觉上的听和看:柳浪闻莺、花港观鱼是一对;南屏晚钟和雷锋夕照是另一对。
    真是四季早晚,美不胜收呀!
    我一直很关注老十景,而不太注意新十景。今天傍晚8点钟的时候,我走在白堤上,不经意间,抬头望了一眼保俶山,眼前的景色让我惊讶地差点喊出来,真太美了:迤逦的宝石山,在瑰丽的晚霞衬托下,显出震撼人心的壮丽;保俶塔挺立在艳丽的霞光中,更显挺拔和俏丽;北里湖上,像落下了一片彩云,红灿灿地亮成一片,整座宝石山仿佛真成了光彩夺目的红宝石,放射出万道金色的魔光!我看到地图上标着“宝石流霞”新景点,真是名不虚传呀。
    镜湖亭那里开了家迎春茶座,那旁边露天临时搭台,在表演卡拉OK伴奏的歌舞,一棵大树上缀满了彩灯、吊挂着金纸带,显得色彩斑斓。我站着看了一会儿,看看快9点半,要没车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去,等等车不来,我就走回去了。
    今天是周末,所以白堤上人特别多,各种随意的样式都有,有坐在石凳上的,也有坐在草地上的。杭州人是幸运的,工作之余有充分的活动空间;杭州是一幅画,杭州人就生活在画卷当中。
1990年6月10日 星期日
    今天照常上课。
    早上吃糖年糕,中午是咸菜肉丝,晚上吃白斩鸡。
    晚饭后,我乘车到少年宫,沿凤起路走到延安路再走向武林广场。去年学潮时,这里也是个新闻重点。我在国际大厦、杭州百货大楼转转,然后走进武林广场,仿汉白玉的八女雕塑是这里的中心景点。我正想离开呢,池中间冲起了水柱,我一看正好七点,也许每天晚上七点,激光音乐喷泉就开始表演了。
    杭州测绘院有电影放映,二场连演,可惜散场时要错过末班车了。我走进杭州大厦购物中心,里面是中空的,内部构造很别致;我在一楼买了一块奶油巧克力蛋糕,一小块就要1.80元,记得我在天津稻香村,买了两块点心,才1.8元,我又买了瓶冰镇雪碧,边吃边喝,味道很搭。转转看看:价廉的服装,式样面料缺乏诱惑力;有点诱人的,一看价格,让人咋舌,一件衬衫,一件T恤,一条裤子,都要200多元;中档T恤50多元,我还是觉得太昂贵了。
    沿延安路走向湖滨,我买了一板香蕉,2.20一斤,一板二斤多。杭州的水果质价还可以,削好的菠萝用竹签串起来,随处可见;荔枝、杨梅、枇杷、苹果、梨等,种类丰富,价格也比沪甬便宜。
    在采芝斋食品店,我买了一瓶冰镇雪碧汽水,边喝边吃香蕉,自得其乐。
    兜了一大圈,然后我从少年宫乘车回来。
1990年6月11日 星期一
    今天早饭吃油条,咸菜饼和皮蛋,午饭是清蒸昌鱼,晚饭烧肉饼子炖蛋。
    今天没有课。上午以食堂为背景照了张集体照,然后让分组讨论;下午,省专利事务所的人来和学员们座谈,我出去游玩了。
    到灵隐,在北高峰缆车道看了看,太阳太烈,上空中可吃不消,我走向灵隐寺。一线天够妙的,只能站在一个特定的位置才能望见,偏一点都不行,石顶上透出一个小亮点,真奇!灵隐寺前清澈的溪水清凉沁人,酷热中的游人,在溪水中洗洗手、洗洗脸,顿觉凉爽了许多。
    大雄宝殿中的大立佛,是我看到过的最高大的立佛;大卧佛我之前倒见了几尊,北京香山卧佛,普陀山卧佛,今天这大佛总算站起来了!在大雄宝殿的入口处,一个和尚在卖灵隐寺导览图,薄薄一小片,印制的也很模糊,卖2角钱一张;我一乐,这可真应验了现时一句流行语了:十亿人民九亿商,还有一亿待开张。在灵隐寺的出口,一群姑娘迎面截拦,不放过一个游人,兜售一种粗劣的小工艺品。
    在灵隐寺汽车站前,也有不少揽生意的人:一位中年妇女问我:你是来玩灵隐寺的吗?不知何意,我没搭理她;在售票处,一个姑娘问我:你要去龙井吗?我装做没听见。
    我乘车到岳坟,刚一下汽车,几个人就围了过来,冲每一个下车的人都重复地说着一句话:要不要船?
    我终于看到了闻名已久的岳墓,这里似乎没什么好看的,我却有了一种重重的压抑感;岳飞现象在中国绵延历朝历代,给人留下了沉重的思索。
    这种现象表现之一是:历朝历代,千秋传颂,帝王统治者宣扬他,老百姓敬仰他;帝王看中了他的愚忠,希望每朝多几个这样的文武全才,又忠心耿耿的人,江山岂不稳固?百姓崇尚他的气节,却哀叹他的不幸。
    这种现象表现之二是:朝朝代代,像岳飞这样精忠报国的人和最后落得与岳飞同样下场的人,屡见不鲜,岳飞已经被人们艺术化、神化,成为这类人中的一个典型;百姓们苦盼像岳飞一样清廉的官来为民请命,来主持公道,来救黎民百姓出苦海,但又眼见一代代忠臣下场可悲而敢怒不敢言,只有用颂扬岳飞,借古喻今,来抒发一番感慨,以警当世。
    悲哀的是:历代统治者一面借岳飞励民教民,一面又将忠臣们源源不断地送进风波亭。历史不断地重复,也不断地演化,偶然的现象串连起来,就显出必然性来了。岳飞现象不知还会存在多久,这正是中国的灾难,中华民族的病根,此根不除,振兴无望,崛起只是幻想。
    在岳王庙里,我看了陈济财首创的实物浮雕展览,这种艺术形式表现人物肖像尤其擅长。
1990年6月12日 星期二
    今天和星期天对调了,只有早晚饭,中饭自理;晚上吃糖醋鱼,我对糖醋口味一向很感兴趣。
    早饭后出去,乘船到湖心亭转了一圈,再乘船到小瀛洲,看到西湖十景之一的三潭印月碑,这是初次来杭的我看到的十景中第八块碑。
    九曲桥是水泥桥配铁拉杆,缺少情趣;“亭亭亭”,这个名字起得极妙,可以有多种解释,让人过目不忘。
    转了几圈,我在花鸟亭里吃藕粉。圆厅中,四周摆放着鸟笼,美丽的小鸟在笼中边舞边唱;厅中央是金鱼缸和盛开的美人蕉,周围一圈藤桌藤椅;我靠在藤椅上,边慢慢吃着西湖藕粉,边听着鸟鸣声声,别有情趣。
    又乘船到花港观鱼公园,上次匆匆一过,今天细细观赏。牡丹园、芍药园、可惜不是季节。最吸引人的是红鱼池,我还没看到过那么大的红鲫鱼,有二尺来长,游人在桥栏边喂面包,一大群红鱼簇拥着夺食,多么美的景观啊!
    又去六和塔,塔在修,周遭围了起来,我只能在旁边望望;从这里看钱江大桥,雄伟壮观。塔后有一个新游处,六和塔典故壁,白墙青瓦围着一座精巧的小院,后面依山而塑了许多雕塑人物,都取自历史传说:六和镇江,智深圆寂,武松出家,钱王射潮,智玄化缘等。
    这里还有一个塔展,里面汇集了中外许多著名的塔照,按风格分类,还有少数模型,颇具知识性。
    已是中午,我饿了,就在那里的小商店吃饭,在茶室里选了一处临窗的火车座,买了一堆吃的:一瓶杨梅(1.60),一包饼干(2.60),两只茶叶蛋(0.90),一碗莲子汤(1元),边眺望窗外的景色,边大口地吃着。
    乘车去武林广场,在杭州剧院看2点的电影,外观装潢华丽的艺术剧院,特别吸引我进去一睹为快。今天我看的电影是香港片《鼓上骚传奇》,滑稽打斗风格;看来,香港是准备拍《水浒》人物系列电影了,已有《浪子燕青》和《阮氏三雄》上映。
    乘车去黄龙洞,已4点半了,没时间转了,我翻栖霞岭到岳坟,又是一个大圈,回去了。整个山上看不到人,我独自在弯弯曲曲、坎坷不平的山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着,在一块突起的巨石上,眺望西湖,西湖景观尽收眼底。
    今天一天阴天,天气闷热。
1990年6月13日 星期三
    早饭是糕,中午吃带鱼,晚上有酱牛肉。
    今天一天我都在作作业,写专利说明书、说明书摘要和权利要求书,三例任选一例,我选了个讲算机用打印纸转动支架。上午看书;午睡后,我从1点半到5点10分,趴在桌上没挪动,写草稿;晚饭后,我边修改边抄写,到夜里10点才完成任务。
    看报纸才知道已经进入了梅雨时节。天气又阴又闷,学员们学的都很认真,那么难熬的天,许多40多岁的人一趴就是几个小时。
    这儿的蚊子可真疯狂:那么热的天,也不能穿汗衫短裤,只露脚也被蚊子盯咬得够呛;上厕所、洗澡、洗衣服、吃饭,都会遭到蚊子群的疯狂袭击;晚上吊着蚊帐,还被蚊子咬醒,幸亏我带来了风油精。
    今晚总算给每人发了一条竹凉席。
1990年6月14日 星期四
    早饭吃糕,中午是红烧鸡,晚饭有油爆虾。
     今天下了一天的暴雨,从窗户望出去,白茫茫地一片雨雾;平时轮廓分明,清晰可见的北高峰,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剪影。
    上午上课,周老师讲考试重点;晚饭后,周老师从6点半到8点答疑。下午1点半-2点,在教室自由组合照相,我和贺赛龙合拍了一张;我们小组,宁波、绍兴、舟山来的共8个人,加上周老师合拍了一张。
    我难得有一天不出去,晚饭后简直不知到哪里去玩耍。我们宿舍,有人在下象棋;教室里有人在打牌和聊天,像是俱乐部;食堂里有台彩电,但众口难调;外面又瓢泼大雨下个不停。我不由得想起我在宁大那间简朴的小屋来,晚饭后我可以安静地待着,听听音乐,无人打扰。我特别想回家,这个暑假若不回去,又是半年,时间太长了;想想年迈的父母,我真想回去看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