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删的是中国文化之本

           作者：曹喜蛙

陈忠实长篇小说《白鹿原》的电影改编已经谈了很多年，这次导演王安全的闯关几近完败，据说拿到柏林电影节的版本也就只有40%的力度，可见被删改的程度了。

小说《白鹿原》在我所接触的传说中就类似一本淫书，所以也一直没有去看，直到王安全拿着一个删节版的《白鹿原》去柏林角逐金熊奖，我才从网上下载了《白鹿原》的小说，用周末两天时间看了一遍，免得将来被电影忽悠。看了以后，掩卷沉思，觉得还行，所谓的淫书也只是传说，因为从艺术的角度讲删掉其中的性爱描写这本小说的精彩确实就少了多一半。由此看，那些性爱描写就不是多余，而是艺术的需要，由此也能判断该书不是淫书。

王安全的电影我还没有机会看，听说电影删了白鹿书院朱先生的角色，结尾删了白孝文的戏。对此我是这样看的，原著作者陈忠实说电影删了白鹿书院朱先生的角色很可惜，我觉得没有那么严重，但是结尾删了白孝文的戏则很严重，因为整个一本书最后能引起读者掩卷沉思的正是结尾白孝文的戏，那是个很重要的桥段，删掉那段也就等于删掉了这本小说的艺术高度和高潮，类似做爱在关键的时候被打搅一样的扫兴。

听说很多导演当初看了小说都有改编成电影的冲动，但是最后只有王安全去干了，类似大街上看见一个美女，很多男人都注目了，但最后却只有一个年轻后生勾搭成奸，于是这个年轻后生自然成了众矢之的，免不了一顿群殴。在其中，“风化”只是最小的元素，最核心的元素是痛恨那个挨揍的人不是自己。

小说《白鹿原》的视角相当古老、原始，也只有这样才能奠基好一部中国农耕时代文化史诗的根基，小说并没有摈弃现代科学所批判的愚昧、无知的世界观，相反整部小说就建立在白鹿原的传说、鹿崇拜、鹿迷信的基础上，所争夺的猎物除了农耕时代至高无上的粮食，就是比粮食更加古老的女人，而在小说里粮食和女人则是装饰，小说里的核心猎物则是新兴文化的党争、国共之争、权力之争。

虽然小说完全是一部惊世骇俗的共产党的颂歌，甚至白鹿原的白鹿几乎就被暗示为共产党的崛起，但小说所披露的共产党的崛起也包饱含了恐怖、投机、暴力、人性和不择手段。恰恰这些白鹿原上见不得人的事件披露，几乎接近了革命的丑闻，作为白鹿传说的童男白孝文童女白灵灵的两个俗世肉身，象征纯洁的革命理想主义的白灵灵被自己人活埋，而那个投机者、伪君子、复仇者白孝文则实施了终极复仇计划并窃得革命的胜利果实，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而整部小说的核心人物白嘉轩，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装者，也是整部小说最后的成功者，似乎除了换得鹿家的风水宝地那件“阴谋”外，他的所作所为几乎没有一点污点，但他恰恰是整部小说最大的阴谋家，堪称完美无瑕的“阴谋家”，他至始至终霸占着族权，至始至终过着最殷实的生活，而那些真正底层的人民谁最后翻身了？没有。

你看黑娃，那个白家长工鹿三的儿子，看看这个共产革命要拯救、解放的代表的下场，他的女人被“族权”压在六棱塔下，他被窃夺革命果实的白孝文冠冕堂皇的执行枪决。

小说里的朱先生是作者强塞进去的理想化的“儒者”，被美化为文化“精英”，实则也是个机会主义者，尽管他的良心、敏锐和睿智不应该被抹煞，但实际上他才是整部小说最大的阴谋家白嘉轩的真正塑造者和“教父”。所以，一定程度上电影删除这个人物确实不应该，但从大屏幕有限富人时间来斟酌，删除这个人物也不伤大雅，即使他不在电影里，他的精神也在电影里。

但是小说结尾白孝文的桥段的删除就实在不应该，删除这个结尾就意味着一个历史大案的撤诉，意味着中国革命极大的悲哀，意味着对中国传统文化革命理想的一个背叛。所以，希望大家还是去看看小说吧。